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中部某省小城的東邊,有一片小小的校園。它小到幾乎只有一幢六層教室、宿舍混用的教學樓,和一塊碳灰、細石鋪地的運動場。
故事從這里開始。
秋季是升學的學期,陌生的新同學們,操著東南西北,與城關一帶略微差別的本鄉話,匯聚到一起。整個班級,僅僅有一、兩位家住縣城的同學。大家在教室、食堂和宿舍,立馬找到以口音為紐帶的,最初的新伙伴。
有了新伙伴,可以抱團取暖。男孩們少一些被高一年級同學欺負的可能,周末放假,大伙結伴到短途汽車站坐回鄉的中巴。最初的我,沒能結識新伙伴,只是一個人忙活,一個人回家,孤獨中帶著些許孤傲。
那時流行長頭發,特別是男生,完全受港臺流行文化影響。我的頭發特別軟,還細密,不好梳分頭,一會覺得劉德華的三七開好,一會又覺得郭富城的五五開好。長發齊耳的我,為梳什么頭形,一直近乎不安,直到最后畢業,還是在三七開,四六開和五五開中徘徊。
某次,我們從宿舍去食堂吃飯,剛下到二樓樓梯轉角,一位高年級男生擋住了去路。我們知道,不想發生,怕發生的事情終于要發生了,高年級的男生要擂肥。
那小子身材瘦小,沒有我們三個人中任何一個人壯實。頭發不算長,梳著中分,抹了發膠,一撮撮挺硬的。買瓶發膠,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頂得上大半星期的生活費。我是不敢抹發膠的,貴是其次,主要怕太張揚,引起高年級男生注意,被擂肥。
高年級的小子,先問前面兩位同學是哪兒人。他們小心翼翼地回答了問題,并補充一句,高一屆的某某,與自己同村。站在后面的我,心一直砰砰直跳,希望這次能過關。
可事與愿違,那小子竟然放前面二位走了,只把我留下。他看都不看我,伸出手摸我的頭發,邊摸邊說,頭發真長、真好,哪里人。我心里怕極了,結結巴巴地回答他的問題,想學前面二位,可實在報不出高一屆人的名字。
他也不跟我啰嗦,收回摸我頭發的手,伸出握飯盒的另一支手,把飯盒放在我眼前一直抖。我明白他的意思,乖乖從褲兜掏出飯票,放到發抖的飯盒里,并一溜煙地跑下了樓。而那小子好像還在那靠著墻,等下一個人。
這事,一直就我和他知道。直到后來我成了高一年級的男生,終于找機會暗暗報了一箭之仇,心里總算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