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章
(六)
一朵云絮輕拂富士山頂
就象某種機緣指揮夢的生成
象你，已經面目模糊的美
驀然到來的精巧，不可言說的底氣
曾將一湖平靜從淺藍變成殷紅
殘存的峰頂在水中吟唱不息
去年晚春，鳥鳴尚未撕破晨霧前
我呼吸著松香，沿著湖邊泥道
夢幻青青的櫻花未曾凋敝盡
欲尋覓霧與著名雪頂之強強聯合
走了一里路時，河面上方山影乍現
霧消，雪頂漸清，腰帶云橫呈
那一刻，完美雪山倒影由水妖奉出
如一切致命誘惑適時出現
某些等待或多或少帶來的片刻奇跡
驚艷般暈厥，好像次日走過金閣寺前
一種禪意鎖在令人窒息的金碧輝煌
我看見和服中的雪白，妙齡女子羞澀
回到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中
顫抖的眼神捅破一紙窗戶
一顆年輕的心正啜飲雪頸下神秘
未知戰場的彈片早已畫下結局
美和愛的幸運，宿命的一對翅膀
進駐圣湖天鵝后，飛向何方
七十五年的戰爭幽靈似遠猶近
幾天前的國會山神圣之地
一群烏鴉蜂擁淹沒文明喉舌
軀體狂潮吞食，驚恐的擠壓，飲彈
粗魯的黑色羽毛狼藉殿堂廊道
沒有一絲，愛倫.坡筆下烏鴉的影子
(孤山梅雨 庚子冬末)
寄莉萍芳辰
你從玫瑰中走來，十六歲那年
一瞥鮮活抵達了星空之外
一縷香醇眩暈了未知之愁
就象星光不知自己衰減
人們也從不詢問美人魚芳齡
玫瑰的內部，有一臺香精永動機
季節，時變，風風雨雨
不曾改變低垂一笑之花魂
從西湖邊孤山，到富春江山居圖
命運的骰子，擅長擲出同時性
兩只蒼鷺停在同一株梅花樹
兩種音質重疊于某個春天唱詩班
你身體力行了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當我在十四行詩里身體力行..
記得你新婚期的羞澀，月下花開三分
在一個多變的時空，你保持了經典
譬如中學遇見小王子，情定金玉良緣
譬如你對友誼的護衛，遷就我許多情緒
你是那朵聆聽傾訴的紅玫瑰
在流浪聞鶯，在五云山，在微信語音
在我所有返鄉的冬日，那些溫馨邀請
我們相遇的那顆樹也許無法移動
但我帶走了土壤，就象帶走花的芬芳
哦，”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
(孤山梅雨 庚子冬末)
天子山
世上的愛情都太清晰
一次性散去云霧
但你不
現實的身份不能同時切換
既是遠方，又是近景中景
但你不
生命過于短暫，匆匆
青春也好，長壽也罷，還有才情
但你不…
于是在石頭和血肉之間
自問更想成為哪個
我害怕成為石頭的美麗
億萬年的守望，終究意義何在
也可能，瞬間就是永恒
當永恒曾經因為愛
不幸定格在了瞬間
(孤山梅雨 庚子深秋)
靜逸畫菊
我愿是一瓣瓣精靈
一絲絲湖藍
從你水墨筆下嫣然出世
點上黃蕊，穿上褶裙
幽幽生出暗香
靜靜地，長在青花瓷盤
如果琴可以無弦，蘭可以無根
那么我，做一株無須泥土的新品種
壁立粉墻，看你古裝飄逸
在宣紙點出一個個奇跡
黃昏時分你從西窗望去
我與你，與秋色齊飛
抑或僥幸的我可以被打包
輾轉天涯陌生屋宇
給新的主人和參觀者
帶去東方之典雅
帶去鎮江水邊的澄澈凝望
然后滿足于做一朵
孤獨的人淡如菊
(孤山梅雨 庚子仲秋)
遙觀納木錯
金光鑿就圣象天門
遠方的我，朝圣者的你
同時成像仙境橫空
或虛或實，請替我摸摸
天藍湖藍夾著雪山起伏
白云幻魚似舟，游弋時間海洋
怎么舍得獨自飽餐碧波如鱗
猜圣湖的魔力，還是神秘小姐姐
促成了吉普車頂荷爾蒙挺立
促成了穿越十月的壯行
落日了，起風了，殘陽涂滿
圣湖內外，定格人影如豆
錯亂了巨大圣象與隔岸眉峰比例
是什么參照物，既渺小又高大
(孤山梅雨 庚子仲秋)
詩歌
冬天很冷，一冷就咳嗽
但詩歌為你開出梅花祛寒
死亡如黑夜令人恐懼
詩歌借你帶上變色鏡片
男人激情又花心
就讓他們在詩中來去
一只無腳鳥已經落地
在詩中他仍高飛云巔
歷史常無理可講
詩歌負責分配生旦凈丑角
你以為你轉身離去了
轉眼又投胎隱喻，干涉詩境
象無夢之眠的中年人
需要詩歌讓潛意識騰飛
(孤山梅雨 庚子冬日)
我看見蓮花紛紛垂落
暗香無數從絕嶂青峰傾瀉絲裊萬方，銀沙千丈
你帶著玄武巖時的風景
出落成德夯瀑布曼妙
水花傾訴無人拘管的任性
時間老去，你在青春中循環
不求永恒的永恒，巫自端坐，潛躍
不連續的連續，揮灑空谷草書
目標是清潭之魚，是體驗眾相存在
你見過八面山的土匪帶著情人
野性與純真時代，如晨霧盤旋
你蛇線草灰迤邐，花開花落
點燃書法家的夢境，多少遠客青眼
我曾在你近處，卻擦肩而過
(孤山梅雨 庚子仲秋)
賞霍爾斯特交響樂:行星組曲之“木星“
旋起來，小號大號法國號的嘹亮
炫起來，提琴嫵媚，木管清澈
出征的號角震碎陰暗星云
杜鵑鳥不再泣血哀嚎
宇宙暴君的父權今夜終結
諸神秩序必須在奧林匹斯山確立
千萬個巴士底獄須臾攻破
氣流中暗藏，無悔的羅伯斯庇爾宣言
紅色風暴眼中，有鎮靜優雅的
單簧管與長笛嗚咽
那是路易十六夫婦
回眸凡爾賽宮的最后一瞥
或許拿破侖可以滑鐵盧
征程繼續是主神朱庇特的天命
呼喚氮氣氫氣塑造八駿鑾駕
揮師途中銅管們不妨稍歇
且招飲土衛一二三四
要敬請它們的發現者伽利略
此刻是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小提琴融化朱諾芳心
大提琴霸王上弓歐羅巴
一遍遍的溫韋花間詞，并轡自轉瘋狂
那是尼金斯基在輕盈飛舞
德彪西的牧神午后
雖然風流略遜華夏君王
沒有繁華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你也圍繞了，七十九顆衛星
情人眾多，艷冠八大行星
她們歸順你，卻保持美的距離
當曉星漸落，風月無邊徐徐升起
低音管沉著，穿插于復調起伏合奏
你大氣容得下一千多顆地球
威武的軀體乃云中八仙之首
不要停下，那前赴后繼的氣勢膨脹
你一次次復活，永生的眾神之神
你讓地球上的梅花，空翥暗香 —
（孤山梅雨 己亥冬末）
白板理論
童年是一幅八大山人
鳥的一瞥，兩枚石頭無言
青春是一幅潑彩水墨
超越七色，超越十一維度想象
中年是一幅油畫，表面光彩下
多少涂改，本事沉淀，和隱忍
老年是一幅抽象畫，曾經的山水
游出多少身份不明的殘章斷片
從一張白紙出發，走過四季無數
你便和色彩與時間箭頭
簽下了終身合同
(孤山梅雨 庚子仲秋)
冬日片思
每當雪花飄落
輕盈的片段中有凝視
我不能確定是你的目光
還是歲月的盲眼
白色，裸露，痕少許梅香
晶格很快融化
卻拭不去構成它們的分子
生活的過往轉彎成溪水
接住晚月，盜夢空間一剎
不明身份的云朵來了又去
浸透詩句，復被吞噬的愛
許多紛爭在落葉中枯黃
還有些東西仍在枝頭磨蹭
到底懸而未決什么
沒有溫度的陽光斜照空房
二次跌落，有型無聲
這場景，好像離哪兒更近了
是什么離什么更近
風箏漂浮在沒有風的冷咧
婚姻，戰爭，疾病，囈語
幸福的時光難以復制
悲傷恒在潮頭起落
而玩火的心，永恒回歸
(孤山梅雨 庚子冬日)
十二月
日子又飄到原野盡頭
冷光寫意細節，疲憊或富饒
枯荷塌陷進潑墨夜晚
落雨復送來告別之交響
許多空洞開始盤旋，擦傷萬物
就象生活截去一段段
翠生生的年齡，新月啼鳴
躲進想象中那座山
深陷平原的替代
彌補跌落時的高度，深度
好看清數里以外之究竟
獨攀，同行本已漸少
走走停停時，摘一片崖上星光
嗅嗅，辨認來自天上的問候
天空仍然神秘深邃
一如遠處咆哮不羈的大海
吸進你所有的嚎叫，不再吐出
什么都沒變，星，月，人
又一切與以往大不同
有些水流附上了愛的循環
有些氣候因遺忘變得可以忍受
我喜歡這個季節的荒涼
瀑布般清空身體所有
包括模糊的概念，欲望回升
坐上小舟向著懷鄉的方向
縱然抵達時色彩已褪
結局或預料中，或有些變異
你必將，翻過十二月的冷寂
(孤山梅雨 庚子冬日)
無題
意識在清晨醒來
鄉愁在機體復活
在橫亙眼前的念青唐古拉山
那一抹藍白青紫綠
仿佛大腦皮層切片之一
在川妹子做的橙子柚子海綿蛋糕
藏著一個芬芳的童年柑園
在我追著父親的自行車
一起前往胡雪巖故居途中
你瞧，你在童年看了一下世界
余下的便是回憶，隨潮汐起落
剪輯成意識蒙太奇膠片
成為江海余生的浮力
好讓你的頭，始終伸出水面
(孤山梅雨 庚子仲秋)
不是哈特·克蘭的十月罌粟
十月的光，罌粟花燦爛
知覺與皮膚感受器雙人舞
街上垃圾車開過，存在之輕漂浮
一群天空游魚竊竊私語
一把昨夜豆子從麥田蒸發
鳥聲覆蓋白楊樹林，金色滾動
漸次模糊年齡與周遭對視
夜空中難辨美丑，風被秋吞噬
肉體是軟弱的，唯有精神給予自由?
維特根斯坦在前線削土豆皮
后現代大選發起鼓噪號角
我在清冷中磨人生鏡片
越來越薄，蟬翼透明
(孤山梅雨? 庚子仲秋)
秋釣:? 致星河牧魚人
古老的愛好在燕山腳下延續
迷霧中，遠方若有黃金臺喧嘩
你習慣在清晨或月光氤氳時
開啟與山水這場圓桌會議
湖下圣杯游弋，波上水鷗布機
支起一架革新釣具，現代性簽名
替代蓑笠翁經典垂桿姿態
誘惑與被誘惑，偶然中默契
飛蛾投火完滿了誰的宿命
細雨蒙蒙提醒感官尚年輕
我想起多年前異域水壩前
一條激流中的群魚，陪我度過
岸蘆淺灘上沒有目的的等待
懷念水中精靈敏捷，脫鉤 的勝利
和逝去的風中回聲，一段嗚咽
(孤山梅雨 庚子仲秋)
清明前夕
如果生命是一場虛幻
為何你的影子，父親
象西西弗的石頭，滾上滾下
碾過我，山坡上的靈魂之草
生疼，碧綠，瘋長相思的幽香
每晚，石頭跳到床頭墻上，微笑熟悉
粉色的撫摸，總想點石成金相片中的實體
而石頭，一直躺在遠方的墓碑下
自從那個陰雨綿綿、寂靜的清明后
你入住了，永恒的時光之鄉
父親，我不再能跨越大海的波濤
與你愜意視頻，問候，傳遞距離的激情
我還記得最后的視頻中，你的招呼
像再次出征生命之旅，閃爍著必勝
你不知，幾小時后你隱入了溫柔的良夜
這是我第一次，在詩中和你說話
原諒我的膽怯, 父親，每一次訴諸筆端
記憶的復原細節，都呼喚一場夜雨滂沱
但我不再，拒絕愛的眼淚如潮，唯愿
它們沖破窗外搖曳的橡樹，晴光，碧空
去澆灌萬里之外，你門前的松柏，和野花
（孤山梅雨 庚子清明前? 4/1/2020）
致中仁兄于珠峰大本營前
一場瘟疫增加了圣山高度
我在海平面下的德克薩斯遙望
完美的峰型冰清玉潔，圓潤有棱
藍天下披著恒新的婚紗
她嫁給了時間之主
你參與了這場流動的盛宴
腳踩雪峰下勒石刻碑，仿佛矗旗于
上甘嶺，硫磺島，或意識高地
一種遠行分叉了人生之路
聚散乃不可逆的宇宙膨脹
起點在西湖，終點何往何歸
你一定要帶回神峰的參悟
把峰前雪花灌進紅色夾克
把她嫻靜的一瞥刻在視網膜
保留到我們相聚的那天
讓我也沾染些，朝圣的余威
(孤山梅雨 庚子仲秋)
角逐
好像黃昏水面的一抹紫羅蘭
在光與水的相逢之后
必然呈現一種散射，逃逸
交織時的張力增加
現在，進入另一片楓林和銀杏
讓鮮紅和明黃淹沒黑暗誕生
洗刷靈魂的斑點，目光漸渾
恐懼不由自主的那種力量
它是看不見的，與生俱來
但你感覺無處不在
隨巖石組成山脈形狀
逆流時抗擊水的意志
抵達和離去總是同步
準點猶如節氣，青春的瓦解
逐漸不太光滑的皮膚
蒸發不在場的遙遠夢境
穿過樹葉脫落的林子
讓自我暫且離開儀式
離開磁場與誘惑
時不時攫取肉體運動的風力
我不想想它
就讓它想我，耳語我
看我散步，迷失，感傷
在遠山與近岸之間
揮動重復和徒勞之臂
忘卻來路，說好的模糊盛宴
(孤山梅雨 庚子冬日)
哈醫大病房的中年詩人
他睡在術后第十天夢中
背部兩只傷口引流袋不翼而飛
感覺自己“在海上有艙房的船里”
那時有個小天使飄下上帝手諭:
你還不夠老，你已恢復戰士體格
在接受你那首詩章前，你要完成
“陸地的回憶”和“大海的詩篇”
于是孤零零的小船張開月帆
穿過夜的黑暗，布滿繁星之港乍現
他從白床單上滾下，腳丫可比
“草葉集”里老詩人的寬大急促
手里高舉術后“尖叫”飲料瓶
黃綠色澤，媲美岸上遠處的琉璃塔
他扯上桑塔格的不服: 馬某又回來了!
阿門，上帝檢閱了一次靈魂，連同肉身
一并遣回，繼續金陵校園的剩余使命
還要在大哥曾經夜班獨行的巷子
踏著熟悉的孤影，仰望星月之上的漫步
他推開紫金山下閣樓天窗，仿佛聽見
穿過云層的呼吸，彌漫著劣質煙味
隱隱傳來大哥的練功調吸聲，心無所住
他說抽我的好煙吧，大哥!
手剛伸出，他就醒了，窗外一縷陽光
照在他眼角有淚的臉龐..一個聲音道，
“每日每時的接觸不會讓我離去。”
(孤山梅雨 庚子冬末)
《病房里的老詩人》
馬永波
老詩人在病房里望著天花板發呆
突然，他拿起筆，快速地寫起來
他的病并不是很重
可是這疾病讓他有了濟慈式的憂慮
他擔心來不及寫下那首
包含宇宙的詩，那首對于人類存亡
至為關鍵的唯一的詩
他寫著，又停下，一個聲音
從背后傳來，“世界，并不缺你一首詩。”
這聲音在勸告他先治肉身
善意中又帶有一些輕蔑
老詩人濃密的黑白參半的亂發
顫抖了一下，堅硬的筆
又開始刷刷移動，急切而沉穩
第二個聲音從天花板上傳來
“世界不要，我要。”
那聲音安靜，微小，幾乎聽不見
但極為清晰
老詩人的筆，這時，掉在了地上
他的頭垂在胸前，似乎在傾聽自己的心跳
他，真的死了
當他的靈魂穿過天花板
上升到上帝面前，顫抖著
上帝微笑著說，“是我，我要那首詩，
那就是你的靈魂本身。”
20210103晨于病房
?新年致病房中的永波
原本你也許徘徊在金陵琉璃塔下
抑或和孫兒踩踏著哈爾濱積雪冷咧
但你顯然把紫金山下的閣樓
搬到了冰城恢復病房，六人一間
體驗從象牙塔突圍到市井的嘈雜溫馨
術前忐忑交織術后翻身困窘
都不能阻擋詩人的敏銳，詼諧反諷齊射
好像傳來當年桑塔格在病房咆哮
咆哮中的意志，內心審視與尋找救贖
還有骨子里射天狼的蘇東坡灑脫
那個敢于揭下自我面紗，揉碎靈魂
熬出詩湯的紀德，大步走在乍得赤裸原野
你絕沒荒廢幾十年的煉金術士生涯
那些綿密詞語迷宮中的盲眼游戲
讓你獲得了獨特的阿里阿德捏線團
一連串的住院記，病友記，出恭記..
讓我有過的住院史都顯得過于潦草了些
缺少儀式感，很快成為蕉鹿恍惚..
何謂詩意地棲居? 從海德格爾的山中小屋
到金陵南鑼鼓巷，再到哈醫大住院八部
一個腎微創手術，疼痛與憋尿中靈感爆棚
你送給自己的新年禮物: 丟掉貼身壞石頭
意外獲得了一批，小巧玲瓏的語言石頭
別管是玄武紀的，還是新出籠于馬氏作坊
(孤山梅雨 庚子冬末，2021-1-1)
《新年第一天》
馬永波
新的一天，新的希望，新的挑戰
病房里重復的還是那些話題
屎尿屁成了重要的科研課題
比如尿液的顏色是否由紅葡萄酒
變成啤酒，比如用“尖叫”的飲料瓶喝水
被鄰床的聽成用“接尿”的瓶子喝水
一個病友終于在便秘藥和蓖麻油的幫助下
突破了難關。“拉了，太好了！”
正在吃飯的毫不介意
閑聊的開頭從“吃了嗎”改成“拉了沒”
我還是躺床上望房八
也就是呆望天花板，上面有
掛點滴的軌道，陽光時而照亮
一面墻壁，時而又退出室外
它搭在我的脖子上像一塊肥膩的肉皮
說到肉皮，遂想起新學會的名詞，備皮
刮去某處毛發，妙處難與君說
病房還是六個患者六個陪護
大家抱怨了一陣院方的吝嗇
明明有的房間空著，就是鎖個嚴實
不就是怕打掃衛生麻煩嘛
沒辦法，抱怨歸抱怨，卻沒人
真的去質問過節值班的可憐小護士
老百姓的善良和忍耐在這里發揚光大
充分彰顯人性光輝，我卻想著
他媽的也不讓探視，不然讓紅梅還是誰
送一大捧康乃馨來，平衡一下
我這吱吱嘎嘎沒完的連環屁
對空氣的嚴重污染，至于尿動力學的研究
依然止步于兒童時代小伙伴們的比賽
在別人家后院墻外，看誰尿得遠尿得高
這不，護士給我后腰那經皮腎鏡的漏口
也掛了一個袋，說不是接血，還是接尿
我一左一右兩個尿袋，頗覺這人尿性
20210101于哈醫大二院住院八部泌尿外科三病區1107室
紅與藍
我所在的南方少有紅葉
天空瓦藍，海水深藍
一年四季草色欲滴
陽光慷慨，葉子保持青翠
后來我才明白其中玄機
有一種權力意志壓抑了
冷艷秋葉，它叫共和紅
紅得勝過獵槍下的血海
四十多年象群奔騰
四十多年驢叫撕空枉然
自由的原野上依然古老對陣
力量與智慧，陰謀與愛情
誰說征服了牛仔野性
走在秋涼乍暖的小徑
落花已掃，金盞花復在枝頭
但見頭上的天，越來越藍...
(孤山梅雨 庚子仲秋)
2021-01-10 舞蝶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