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因為心力不足把文章卡在了短語結構原則部分。實際上短語結構原則只回答了“為什么人能組成無數多”的句子這一問題的最初部分,后續還有許多步驟。短語結構原則只解決了短語可以有哪些成分、怎樣排列的問題。而想要用它們造短語、造句,需要復雜的一系列后續過程。
……是的,說了這么多,看了這么多的公式,你還是造不出一個句子。
“要干嘛?”“...干!”
短語結構理論的問題在于,單獨由它生成的句子很有可能長歪。比如書上的例子:
-Melvin dined(√)
? Melvin dined the pizza(×)
-Melvin put the car in the garage(√)
? Melvin put(×)
這些句子哪哪兒都符合短語結構原則,而有的長對了眼睛嘴巴,有的則是牛頭馬嘴。而長歪的句子歪都歪在同一個地方——動詞。
原因在于動詞在短語中處于后宮統領地位,短語結構中那么多洞,哪些可以被插,該被怎么插全得聽它的。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平克認為把主語定義為“動作的實施者”不合理,因為是現有動詞這只雞才有了主語那個蛋。
“要干嘛?”“...干!”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這個段子之所以成立,是因為動詞“干”可以有兩種意思1)做(事情)2)做(愛)。當應用第一種意思時,后面的嘛字就成一個名詞短語(只由名詞組成),作為動詞的賓語,表示“什么(事情)”;而應用第二種意思時,嘛字成了語氣助詞,助動詞短語,就變成了邀約的語氣。
“看,我要變形了!”
有了動詞這只雞,它下了許多個蛋,蛋要是隨處亂滾它也就管不了了。所以為了保證蛋蛋都在該在的位子,語言中出現了一種類似標簽貼的東西——“格”,來保證短語中的主語、賓語不會四處亂竄,就算亂竄也可以通過標簽找回來。
然后就害死了一批又一批的語言學習者。
在很多語言中(尤其是印歐語系語言),格的標記通常是以詞綴的形式出現的。比如拉丁語中用后綴“-em”表示名詞的受事格(賓語)。而在日語這樣的黏著語中,格的標記通過附屬詞體現。比如主格助詞「が」、領格助詞「の」等。在人類長期的互動中,許多語言的語法都已簡化,比如說英語、法語。當然也有像俄語、西班牙語那樣的釘子戶,抑或是像拉丁語那樣詞形變化太惡意滿滿最后直接自己把自己給弄死了的。
反觀漢語,不存在這樣的屈折變化,是不是就不存在格,表明我大中華兼容天下,對外國友人十分友好呢?
Naive.
漢語只是形態上的格而已。大道無形,漢語中的格早就化在了句子本身當中。漢語中詞的位置就是漢語的格,歸納總結起來的難度不亞于屈折變化。書上沒有提及,我這里也就不瞎扯了。
Anyway,這樣的格標記系統保證了被標記后的詞在句子中可以到處亂跑也不會改變句子大意(當然句子的重心還是會有所變化的,這在翻譯時需要考慮到,不過是另一個問題了)。這樣的一致原則或者是協同關系是短語結構原則外另一套生成句子的模型。
當你知道句子也是短語時...
喬姆斯基的最新理論是:句子實際上是一個巨型短語。這個短語以助動詞為中心,所以句子實質上是一個助動詞短語(IP)。Just when you thought 喬姆斯基的暴力解碼在短語結構原則已經到頭了的時候,他又一次毀了你的三觀。
平克對這個理論的解釋很簡單:“助動詞通常出現在樹狀圖的外圍,所以助動詞一定很特殊,那么句子就一定是一個助動詞短語啦哈哈哈哈”
狗帶吧你!
不過話還真說的沒錯。實際上句子(這里討論的是陳述句)就是一個論斷,“即句子的謂語(動詞短語)符合對句子主語的描述”。意思就是說,句子的謂語包含了對主語的一個描述,而句子所包含的論斷就是這個描述符合句子這個助動詞短語的中心語助動詞所包含的意思(實際上這是語義學中對意義的一種定義,按下不表)。
是的我也說的很繞。
那就舉個栗子。You will surely be the most popular GV star one day這個句子中,謂語是be動詞短語,主語是you,短語中心詞是will。謂語對主語作出的描述是“成為最火的GV男優”,而這個句子做出的論斷就是“成為最火的GV男優”符合中心詞will包含的“可能性”意義,用大白話說就是你成為最火的GV男優是可能的,指日可待。
助動詞屬于為組建句子默默無聞作出貢獻的功能詞家族,功能詞一般都很不起眼,但是對于句子來說卻必不可少,它們之于句子就像焊接點之于鋼鐵架。書上列出了六個分類,但是那依舊只是平克照顧母語讀者的分類,并未考慮到其他語言。
功能詞在語言的變遷中十分穩定,因為他們相當于句子的骨架。貼膘容易,削骨難。不信你哪天用一個陽春白雪的新造詞來替換“因為”、“所以”這樣的詞試試你能堅持多少天?
而且功能詞的不同用法也能很好地體現語言之間語法的差別。功能詞對語言的結構產生的影響非常大。
我們就不能按照普通的規則普通地造個句嗎?
談到這里還沒完。上面討論的對象都是陳述句。而上面的理論沒法很好地解釋類似于“who did you filmed the GV with?” 這樣的問句中為什么介詞短語with后面即使沒有任何名詞短語也能成立的現象。
于是喬姆斯基又來了一個理論。“深層結構”、“表層結構”、“轉換規則”、“語跡”。
我們說的每個句子都有著兩個層次的結構,有時它們相重合,有時深層結構需要通過轉換規則才能映射出表層結構。例子中的疑問句就是這樣的句子。句子的正常語序應該是“__did you film the GV with who”,而為了把它變成正常人能看懂的疑問句,who要提前作主語,而又不能留著with不管,于是把who調走時,在它原來的位子留下了一個無意義的虛擬的符號“語跡”。
這兩種層次的結構之所以應當存在是因為要用它們來滿足一個論元一人分飾二角的需求。一個動詞短語中的論元扮演什么角色由中心語動詞決定;而同樣的論元它還要受制于句子更上層的結構。這里書上的例子翻譯得不是很到位,解釋一下。
Beavers build dams,是用一般現在時表客觀規律,指的是海貍的習性(dam在這里指它們的窩)。
而Dams are built by beavers就是一個偽命題,因為這時Dam就不特指海貍作的窩了,而也可能指水壩。海貍顯然不能建水壩,所以命題不正確。
兩個句子中beaver都是施事者,而dam都是受事者,它們由動詞分配的角色都是一樣的。而差別在于他們在不同句子結構中的地位不一樣,beaver在前作主語,那么后面的dams處于更低級,就被限定在海貍能造的dam的范圍內;而后一句dam作主語,就不用受beaver限制了。
在第二句中,dam在深層結構下在動詞短語中留有了一個語跡,這樣轉換到表層結構時就可以通過語跡還原句子原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