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爽爽
午夜的街道,街燈、穿梭的汽車和霧氣籠罩的街道。這是11月底的一天,她又是最晚離開公司的那一個。
風很大,北方冬天的大風,直接透過圍脖灌到脖子里。她覺得冷,但更覺得無聊,于是從包里掏出一根香煙,背過臉,點燃了。這時候,背后有個聲音喊她:“Mary,真的是你啊!”
聽到有人叫出自己讀書時的英文名字,她迅速地掐掉了煙,重新整理了一下圍脖,恨不得把臉都藏到圍脖里。
“糟了,竟然在這里遇到了老同學林”米粒心里有些慌張。
“同學聚會都沒見你回家鄉,大家都聯系不到你,你什么時候來北方了?”
“一年前”
米粒低沉地回應著,不愿再反問,生怕下一個話題就會觸及到內心刻意躲避的問題。
“你的事,我聽說了……”林小心地試探著米粒。
1
一年前,一個陌生男人帶著一個小男孩出現在米粒蘇北老家。母親告訴她,這個男人才是她的父親。
一直生活在父親已故謊言里的米粒,突然有一天,被告知這個衣著筆挺,相貌堂堂,略顯富貴地中年人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米粒猶如受到了當頭一棒。
一時間,米粒家的事情成為鄉里鄉親茶余飯后的談資。
“小米姑娘,難道是她媽和外面男人的私生女嗎?”
“不是吧,米粒媽不是說了嘛,米粒爸爸早早地就沒了”
“看那男人,好像很有錢的樣子哦!”
“是的呀!”
村口的幾個老人家正議論紛紛。
原來,這個男人是六十年代從上海來到蘇北農村插隊的知青。他認識了米粒的母親。在那個情竇初開的年紀,米粒母親通過這個男生了解著外界,男孩也得到這個善良女孩照顧,他們情投意合,很快便走到了一起……
然而,插隊結束后,這個男人卻悄無聲息地回城了。留下米粒母親和肚子里悄悄成長的她。
在那個保守的年代,米粒母親頂著巨大的壓力和流言蜚語保住了她。
沒想到,這個男人再次出現在蘇北農村已經是三十多年以后。竟然還帶著個小孩子。更令人震驚的是此次出現竟是為了讓米粒給他一顆腎。
無論是誰聽到這個話,可能都會覺得這個男人很可恥。這么多年沒有照顧過米粒母女,三十多年后卻讓米粒來救他。
2
然而,米粒母親在這件事上似乎沒有太深的恨意。
“米粒,當年他是被父母強行帶回去的,他并不知道媽媽有了你,媽媽不想耽誤他前程,所以……”米粒媽欲言又止。
“那個小男孩是他后來妻子生的,可孩子媽生他時難產死了,這么多年一直是他帶著孩子,這又得了腎病,也挺可憐的。”母親強裝鎮定地訴說著事情的原尾。
“那怎么不讓他兒子給他腎啊!這個時候想起了我……”
米粒氣氛地和母親爭執著,不小心打碎了桌上的玻璃杯。玻璃碎了一地,米粒的心也碎了。
此時,空氣凝固了。母女二人陷入了沉默。
村子上,又開始了議論紛紛。
“聽說,那男人得了絕癥”
“活該,那種人就該得報應”
“只是可憐了那個男娃”
“你們說,米粒會救她那個爹嗎”
“應該不會吧…..”
米粒承受不了這樣的非議,也接受不了母親對那個男人的態度及對自己的請求,更無法原諒這個所謂的父親帶著這樣可恥的目的再次回到母親身邊。
于是,她選擇離開,她想逃得遠遠的,不再回到這個地方,她是絕對不會認他的,也絕對不會救他。這個想法在她離開蘇北老家時異常的堅定。
3
“米粒,上次回老家,看到你母親,還有你爸……哦,不!是那個男人,他好像情況不妙,進了好幾次ICU”
小林謹慎的說著蘇北老家的情況,生怕觸及她的情緒。
“他們怎么樣?”
“你離開后,你媽媽一直照顧他還有那個小男孩,前后去了好幾次城里醫院,聽說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腎源”
“你媽媽說她不想看到那個男孩沒有母親后又失去父親,所以才會待他如自己孩子”
“她就是這樣個人,什么事都往自己身扛”米粒終于沒有忍住,流下了淚水。
與小林分開后,米粒一個人走在街道上。北風呼呼地吹著,吹亂了米粒的思緒,她恨不得用圍巾將自己捂的嚴嚴實實,他不想被任何事物打擾,哪怕是一點風聲。
她想在自己的世界里,找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4
病房里米粒媽媽照顧著那個男人,小男孩在走廊里跑著玩耍著。
米粒躲在病房門外,窺探著病床上那個虛弱的男人。那身富貴氣早已蕩然無存。
這是米粒頭一次這么認真的端詳著這個男人,她想象著他和她心平氣和地正面地坐下來聊天的情景,想象著她開口叫他“爸爸”的那刻,幻想著她可以接受這個男人和孩子的那一天……
“姐姐,你怎么不進去啊!”小男孩拽著米粒的衣角瞪著單純的眼睛望著她。
母親聽到了,轉身望著門外的米粒,眼神里泛起了淚花。
片刻后,米粒轉身離開了。
“大夫,我是7號病房家屬,我想把我的腎給他”
“先去做個體檢吧!”
母親迎上來握著米粒手,不知該說什么。
“媽,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是不會原諒他的,但是我愿意救他”說完后跟著大夫離開了。
米粒媽一直望著女兒遠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醫院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