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真的薄情寡義吧。總不愿意給她打電話。被表弟和我媽催了幾次,我也一拖再拖。最近聽說她住院了,又出院了。我好像極不情愿,在晚上躺在床上準備玩游戲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撥通。
她很疼我,從小如此。我媽生我時,真值計劃生育搞得正嚴的時期。我是二胎。不敢在家生,就躲在娘家生的。一直到我五歲該上學的時候才接走我。在那期間就是她照顧我和同歲的表弟。
離開時,我有多不舍,被強拉著拖走。我哭了一路。那條此起彼伏的高山里的一條小路。現在修了公路。已經快十年沒走過那條路。可能我也忘了該怎么走上那條路。
臨別時我哭她也哭。我到了新家哭了多久,她在家就哭了多久。后來暑假經常去她那里玩。玩到該上學的時候,我又哭,耍橫賴著不走,我媽過來接我,我不走還罵她。他打我,嘎嘎護著我。可我不夠倔強最后還是被帶走了。我忘了是什么時候在她那里覺得不自在了。
她養過很多的孩子,自己的五個孩子,孫子輩的也基本上都照顧過,從孫倒沒怎么照顧過。只是有時候寄在她那里幾個月。甚至有不相干的人家的小孩她也養過。她很愛孩子。她一直對老七念念不忘。老七也是她的孩子。因為那時窮孩子多,又不小心懷上了。只得打掉他。小時候她指著對門山上某處跟我說過老七。她說她對不起他。
以前她常在我耳邊叨叨,希望我不要像她以前養過的某個孩子,現在長大了電話我不給她一個。我信誓旦旦的承諾過。而今我也像個白眼狼。
她得了病,治不了的。心臟出了問題。舅舅他們瞞著她。她的病查出來那一年春節。我看著她坐在臥室的涼椅上,關了燈開著電視。昏暗的電視機熒屏光照在她臉上。她臉上的老人斑眼里的疲憊的眼淚若隱若現。她費力的挪動身子,叫我坐到她旁邊。我突然就忍不住哭了出來。她也跟著哭了。
我知道她會離開的,人都是要離開的。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就像父親走時那樣。雖然醫生說過他活不了多久了。可離開之前一點征兆也沒有。那天晚上他不讓我睡覺坐在他床邊。他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到凌晨時突然就開始吐血。沒幾分鐘就走了。
我突然就害怕起來,害怕嘎嘎也這樣,突然就沒了。突然在我生命里最親切的房子水田玉米地小河溝里就永遠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了。
有時候我真恨這個世界,恨這些生老病死的規則,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恨著咒罵著,可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恨的是什么。我恨的東西。我不能將它挫骨揚灰。甚至連用污言穢語惡心它也做不到。
我真希望時光可以倒流,把我和嘎嘎永遠留在那段時光里,就像世界從來沒有我們兩個人一樣的,將我們遺忘。
我抓著一個螃蟹驚喜的告訴她,她教我把它烤來吃,我永遠忘不了那種味道,我再也沒辦法嘗到那種味道。我只希望記得那種味道的她。能盡可能多的陪我一段時間。如果她離開了,這世界就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了一樣。那樣的世界我沒辦法待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