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書架旁邊,雙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書,低著頭,認真地閱讀著每一頁紙上的方塊字。
這些方塊字錯落有致地排列在一起,構成了詩的樣子,長長短短,我仿佛透過紙的平面,看到了詩人立體的身影,他或者是伏案低頭,奮筆疾書,或者昂首闊步,引吭高歌。
書店里高高的墻壁,寬大的天花板,把整個空間拉扯得寬敞而明亮,整齊的書架,密密麻麻的書籍,把地面壓得很敦實,每一個角落里,都能夠嗅到書香,書店里稀稀落落的人們,都沉默不語,沉浸在書中的文字里,互不干擾,各自安好。
我喜歡書店的這種環境,在書店里沉浸在閱讀世界中,是我的一種享受。
“下班了,清場了,關門了。”一個中年婦女急匆匆走到我的面前,大聲地對我說。她的胳膊肘上挎著一個手提包,手上還拎著一個飯盒包。
我環顧四周,發現閱讀區的桌椅都空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坐在角落的一個桌子旁邊。
“嗐!幸虧我走過來看一眼,要不然的話,就把你鎖在書店了,快點吧,清場關門了。”中年婦女嘟囔著,手里拎著一串鑰匙,先走向了書店的大門口。
我站起身,從閱讀區走出來,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腰酸背痛。我看了一眼窗外,已經是沉沉的黑夜了,墻上的鐘表顯示十點鐘了。
這次在書店看書,我最投入,我記得是午飯之后來書店看書的,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到晚上書店關門的時候了。
“嗐!你還愣在那里干什么?趕快出來啊!再磨蹭一會兒,我連末班公交車都趕不上了!”中年婦女站在書店大門口,舉起手中的一把鑰匙,使勁地晃動著,發出嘩嘩嘩的響聲,聲音有點刺耳。
我這才回過神來,沿著過道往門口走,可是,我發現手中還拿著那本沒看完的書,一時間,我想不起來是從那個書架上取來的了。
我停住腳步,站在原地轉了兩個圈,還是沒有找到放那本書的書架。門口那個中年婦女又在催促我,無奈,情急之下,我只好將手中的書放在了身邊一個小書架的角落里,胡亂地插到其他的書中間,便快步跑向了書店的大門口。
中年婦女鎖好書店大門之后,便快步走向了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她的嘴巴里一直嘟囔著,抱怨著。不過,還好,隨著她走遠,她的抱怨聲也越來越小,我也漸漸地聽不清楚了,耳不聞,心不煩。況且,我做得也不對,確實耽誤人家下班的時間了。
深夜的大馬路空蕩蕩的,好久都不見一輛汽車駛過,寬闊的馬路好似一個巨大的足球場,如果有個足球,我都可以在上面奔跑踢球。
可是,畢竟這不是專門用來踢球的綠茵場,它是一條大馬路,是各種機動車在上面快速行駛的地方,從小到大培養的交通規則意識,還有我對危險的敏感,使得我不敢踩在馬路上半步,因為,我總是會感覺會有一輛突如其來的車撞到我。
大馬路邊的人行道,行人稀稀落落,一個中年樣子的男人,戴著帽子,低著頭,雙手插進褲兜里,快速地向前走,根本不管身邊的情況。他要去哪里?他要到哪里去?他這么快速地走著,那么,他一邊走一邊想什么?我只是瞥了他一眼,我卻控制不住琢磨這個人,琢磨不出來一個結果,我還會為此感到失落,這是不是一種自尋煩惱?好像是,但是,我又無法杜絕這種做法。
盡量控制自己不去想這個路上的陌生人了,再走五分鐘的路,就可以到家了。可是,就剩這五分鐘,我卻想起了剛剛書店的那本書,那本被我隨便放置的書。
書架上有明文規定,在什么地方取閱的書,看完后,必須放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以便別人在分類別的書架上取閱。并且,在書店里,書歸原處也是一個人素質的體現,不能夠只顧自己方便。
不過,我還是有一些借口為自己錯誤的做法開脫的,畢竟,剛剛在特殊的時間,又在中年婦女焦急的催促下,我也是無可奈何為之。可是,我的心還是邁不過這道坎,總是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
這么想著,腳步放慢了,低著頭,無精打采,好像在上帝面前懺悔的樣子。滿腦子都是那本書的影子,影子在我的腦子里亂飛,影子變得越來越大,好似一個黑色幕帳,籠罩著我。
我下意識地拿出手機,在手機的搜索軟件里查詢了一下那本書,而我卻被關于那本書作者的消息吸引住了。其中一條新聞跳入了我的視線,那本書的作者猝死了,沒有任何征兆地死了,也沒有查出明顯的死因,最后,只能夠歸結為心臟驟停。
“呼!”一陣冷風吹來,從我的領口鉆入我的脊背,我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趕緊轉身向身后望去,仿佛看到有個黑影閃到了一棵大樹的后面。
“誰?”我大聲地問,話一出口,我又感覺到自己這一聲問得多余,眼看就要到家了,我為什么要惹不必要的麻煩?管他是誰,是人是鬼,我走我的路,又不關我的事情。
想到這里,我便加快腳步往家走。就這短短的幾分鐘路程,我卻總是感覺到自己身后有個黑影在跟蹤我,可是,當我轉身扭頭張望時,卻又無法定位黑影的具體位置。
我走了這么多年的夜路了,卻從來沒有像今天晚上這樣詭異和蹊蹺。我走到家門口,在關門的時候,還使勁兒地往門外啐了三口唾沫,聽說,這樣可以將深夜跟隨自己回家的邪祟阻擋在門外。
鎖好屋門,我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上的手機,忽然,又想起了那本書,那本書作者的死亡事件。
難道我把那本書胡亂放置,沒有好好對待那本書,惹惱了那本書作者的鬼魂了?作者的鬼魂找我算賬了?
這天晚上,我沒敢照鏡子,聽說晚上會從鏡子里面看到鬼,我在睡覺的時候,屋子里面所有的燈都被我打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趕在書店開門之前來到了大門口,排在顧客隊伍的第一個。昨天的那個中年婦女準時上班,她依然挎著一個手提包和一個餐盒包,晃動著手中的鑰匙,打開了書店的大門。
我第一個跨入大門,徑直走到我昨天晚上放置那本書的位置,然而,我在那個位置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那本書。
我不甘心,我哈著腰,探著頭,雙手扒在書架的書上面,一本書一本書地找。又忙活了好半天,仍然沒有找到那本書。
突然,我好像意識到什么,趕緊尋找那本書本來放置的書架。很快,我便在原本的書架上找到了那本書,在我的印象中,那本書放置的位置,就是我當時取閱書的位置。
我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站在書架前,看著這本它自己跑回到原來位置的書,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當我稍稍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就把事情在腦子里重新過了一遍,昨天晚上,我是看著中年婦女把書店大門鎖上的,今天一早,我又是看著中年婦女把書店大門打開的。按理說,整個晚上,書店里根本不可能有人進來,并且,進來的那個人也不可能就專門來將這本書復歸原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