巒光死了,死于夜晚十一點。死因,醫學用詞是:酒精中毒。享年三十八歲,男人最成熟最輝煌的時間段。得到消息,還是大大地震驚了,盡管思想早有準備。
他死前一段時間已精神萎靡,神志不清。死時滿屋的酒氣,手里還抓著酒瓶,里面有酒。瓶頸是破碎的,推測是用盡了最后的力氣敲開的。
年紀大了走了,是駕鶴西去,當喜事來辦,這年紀輕輕的離去,只有一聲一聲的嘆息。他的老母哭干了眼淚,臥床不起。老父變得沉默寡言,從此以后似乎喪失了語言功能。那些勸罵巒光的話,已經隨風而去。
以前每回去看巒光,都是見他坐在桌前,端個酒杯,先喝一口,咪著眼,回味片刻,才舍得把那酒緩緩送入喉嚨,再發一“咯”音出來。仿佛喝的是圣水,能讓他一下步入仙境。
平時很少見他的笑臉,酒卻讓他滿臉的幸福。一般情況,他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買酒的路上。
母親罵他,他揚言:“你再啰嗦,再啰嗦你去死。”
酒喝得已經不是人了。在他的世界里,他以為你不是人,管他管得太寬。
老婆跪下來,哭著求他別喝了:“這么喝下去,你是在透支生命!”
他也無動于衷,反而對著老婆大吼:“我這點愛好還不能有啊。別人吃喝嫖賭抽有五毒,我只有一毒。你去看看別的男人,我不知道好到哪里了。”
真不知道他的腦是用什么做的。
嗜酒如命把他變成了鐵石心腸。
于是老婆把整瓶酒開了,從他的頭淋到他的腳:“喝吧,你干脆喝個夠!”兩人打起來,弄得雞飛狗跳。
家人用盡了各種辦法,哪管得住他的癮頭。所有勸說的話在酒面前都抬不起頭。
老婆失望了,放棄了管束,各睡各的房間,各做各的事,形同陌路。這下巒光就喝得更放肆,床邊,腳下,都是酒瓶子。白天喝,睡前喝,一睜開眼就喝。他不再一口口呷著酒回味了。
巒光雖然愛喝酒,但他卻很講義氣,對朋友能兩肋插刀的,做事也說一不二。巒光是生意人,沒有體制管著,很是自由自在。做著的生意有人打理,三三兩兩收個三瓜倆棗,他有的是時間喝酒。他父母是老干部,家境殷實,經濟上沒有負擔,也沒有生活壓力,有的是財力喝酒。
也不需要什么下酒的菜,起先他最喜歡煮幾個螃蟹,揪下幾個腳,就著酒,醉在其中,置身事外,喝著酒跟人神吹。
后來螃蟹腳也不煮了,三餐以酒為主食,也不吃飯。人若渴了是喝水,他就喝酒。人餓了是吃飯,他也以酒裹腹。人本來就很瘦,一雙眼就顯得很大。這么個喝法,人就基本皮包骨,快沒了人形。親人把他送去醫院檢查,酒精中毒,酒精肝,肚里臟器俱損。
知道自己的檢查結果,他還是戒不了那一口。
家里人想不出好的法子,動用親朋好友,連說帶強制把巒光送到醫院,用藥物戒酒,跟戒毒癮似的。沒了自由,沒收身上所有的錢,這下總該能行了吧。
哪知他還能想盡各種辦法搞到酒喝。他說服醫護工作人員給他弄酒,允諾出去后給他好處。他還央求同房的親屬帶酒,亦或是用身上的手表、手機換酒來喝。
朋友去看他,他就騙朋友的錢,說自己要購買生活用品,用騙來的錢買酒喝。有時他電話急急地打來,說身份證丟了,急需補辦,需要多少錢,讓趕快打到他帳號里。為了弄到錢,他還能編出各種由頭,酒已經讓他不要了尊嚴。
畢竟是醫院,不能做到與外界隔絕。在里面呆了半年,沒啥效果,又眼看著快過年了,無可奈何之下,只有接出醫院。
回到家中,酒照喝,每天渾渾噩噩的,基本就等死了。再高明的醫術也奈何不了這樣的人。
人要自尋死路,旁人真是沒一點辦法。常人也無法理解。你要死就好好死吧,干嘛要影響家人,干嘛要娶妻生子。你走了,害活著的人痛苦,揪心,害老父老母白發人送黑發人。
酒,喝死了多少人。有過量猝死的吧,有年輕輕喝出三高早亡的吧,有喝了出車禍的吧,還有喝醉夜晚睡路邊永遠起不來的吧。
酒,害慘了多少個家庭。酒后亂性瞟賭,酒后生事斗毆。喝酒的人是發泄了,爽了,收拾殘局的卻是家人。
酒里有什么呀,那么多人醉在其中。里面有黃金萬兩?有成群美女?還是如畫天堂?酒,真的好本事,讓那么多人要死要活,妻離子散。
人一旦對某種東西上癮,就容易在那個世界里迷失,對外面的世界視而不見。生而為人,總該有點理性的頭腦來約束下自己吧,總該考慮下身邊的人吧。
本來一家好好的,幸福終了。來這世上走一遭,不就想健健康康多活個幾十年,能睜著眼多看看這美好的世界,享受天倫之樂,再多做做自己喜歡的的事嘛。干嘛急著再投胎,在那個輪回的世界里還不是一樣生活。既然投胎來到此世,就好好的吧。
古人喝酒還能成個詩仙,斗個百篇,留芳百世。巒光,你這樣拼著命的喝是為了啥呀?
現在想起巒光,還是很多的遺憾。短短的一生,光與酒為伍了,錯失了很多的東西。
巒光,你到了那邊還好喝嗎?還有的喝嗎?
謹以此文告誡那些還在瘋狂喝酒路上的人們,以及身體條件不允許喝酒卻還端著酒瓶的嗜酒者,管住你的嘴巴啊!從喝酒到酒精中毒是個不知不覺的過程。小喝怡情,大喝傷身。
趁還在喘著氣,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