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出生之時,漢水大漲,濤聲拍岸,兩岸鳥鳴麂嘶,風貫林而號。眾人皆恐慌,唯有小子期豎起耳朵,在大地的各種奏鳴里,時而聚精會神,時而手舞足蹈。驚奇之狀,左右咋舌。不及七歲已是音律皆通,待到弱冠,由灣里保送,但船未出江夏,子期便獨自駕舟而返。子期生不多言,父母也未好追問。
子期一直是集賢灣的另類,灣里48戶,皆為漁民,靠漢水而生,依漢陽小山而居,而子期獨為樵。子期7歲已大通音律,五音俱全,而不弄樂器,不理府樂。他獨自逍遙,沉浸在錚錚的斧聲里,沉浸在嗚嗚的江水轟鳴里,沉浸在鳥蟲的啾啾里。他始終不知所措的樣子,在思考,在為各種聲音感慨,而又矛盾之極。灣里人最常見他,或靜坐江邊,或獨步山林,在找尋什么,卻又無果而終。
從郢都趕來的泠人已經來去好幾批了,子期只是推阻,念及雙親年邁,來人態度卻也親和。楚王霸云夢澤山水之勢,早已無念及周天子禮樂,編磬聯排之聲更是其他各國鐘、缸、瓦、缶遠不能及。然而一眾泠人,才智平平,所奏只及楚王要求之冰山一角,大若化境,動如空靈之美樂,似乎只是夢里出現。子期名聲遠揚,卻又求而不得,舉朝上下,說三道四,也是不明就里。
直到那個中秋月夜
月圓之時,星相明朗,子期定然在山林中穿梭。此刻江水山林之聲,格外清朗,蟲鳥低鳴,山川靜塧,有聲化無聲,有形化無形之間,心胸最是舒爽。忽而琴聲傳來,飄飄渺渺,柔而似水,云起雪飛。仔細聽來,不由的撫掌擊節,千回百折,蕩氣回腸。巍巍若泰山,洋洋若流水。依稀看見,山灣下有人盤膝而坐,正在撫琴。
子期夜半歸來,心緒尤不能平,今日終識伯牙!人言子期居江邊而為樵,未知樵斧有聲而煙波無恙;人言子期明樂理而不撫琴,未知子期善讀聲而不操琴。今識伯牙,得樂至此,音律皆通,此生足亦。
來年,伯牙摔琴祭子期。是為琴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