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錯誤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是一種理所當然的錯過;那么,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呢?又該是怎樣一種無可奈何?江德和林書就是這樣的情況。
一
夏天的太陽太毒太毒,連夏蟲也停止了鳴叫,微風也吹不亂一根頭發。林書很努力地強迫自己打著傘走出相對比較陰涼的宿舍到自習室去自習,沒辦法,大學里的人,無不是到臨考試拼命復習以應付考試。林書邊走邊咒罵這該死的應試教育,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齒地邁著沉重的步伐前往自習室占位。以往的經驗告訴她,如果現在不去的話,待會的情形將會是人滿為患,不然就是課本滿教室占著位。
林書心不甘情不愿地抱著一大堆書,把目標鎖定了第一排的座位,然后心中暗爽地坐下。第一排是她一直以來最忠貞不二的選擇,因為不用看到進進出出的人,這樣就可以安心地看書。
江德就是在這樣的時刻見到林書的。他不經意間的抬頭讓他看到了這個每天都如是的清秀干凈的面孔。他把視線下移,看到她的中長休閑褲下的拖鞋,再抬起頭來回看,又發現她已經坐下開始全神貫注地看書,完全和他剛剛腦海中形成的拖拖拉拉的形象相反,反倒是干凈利落的感覺。他揉揉眼睛,接著奮斗高數的微積分。
二
或許有些感覺,不需要雷鳴般震耳欲聾,僅僅需要一瞬間。盡管只是平靜淡定的一瞬間,卻已決定了一切,決定從此之后的死心塌地。
等待考試的過程是痛苦的,每時每刻都備受煎熬。林書每天都告訴自己,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考試不掛科,要拿獎學金。其實林書是可以拿獎學金的,可是她總是幾分之差與獎學金擦肩而過,她很不甘心。每次都這樣,教她如何能夠心平氣和地面對別人領取了獎學金請她吃飯?
林書咬咬牙,使勁地往太陽穴擦風油精,強迫快要合上的雙眼重新打起精神,看著那堆有文言文和甲骨文的書本,邊懊惱后悔當初怎么那么沖動選擇了中文這個該死的枯燥無比的專業。在外人眼里,中文系的女生,飽讀詩書,溫柔聰慧,可是天知道,她們也是在一片之乎者也中陶冶出來的,要換了誰,在一大堆眼花繚亂的詩書中熏陶到天昏地暗也能變成了古典女性和氣質男性了。林書甩甩頭,硬生生地把自己飄到九天之外的思緒拉回來。
江德剛到自習室門口,按照慣例的他往那個座位瞟了一眼,發現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只是好像皺著眉頭在搖搖頭,感覺有點可笑,他不自覺揚起了嘴角。突然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傻氣,站在教室門口莫名其妙地微笑。他看到自己原來的座位上已經擺上了一本課本,便轉移了位置,做到最后一排的角落。
這個方位還可以更全面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他想著想著便覺可笑,發現自己好像成了一特務,密切關注目標對象的一舉一動。
三
偶爾看到猛烈的太陽便萌發了退卻的心,于是賴在宿舍就著風扇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讀書。可是她發現自己還是難以心靜。書本,竟是一頁也看不下去,她煩躁地抓起課本,跑到飯堂去吃個晚餐,然后抱著僥幸的心理到自習室碰運氣。她的經驗告訴她,此時定是沒有空位置了。
她只能一間課室一間課室地找空位,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原先的寶座上已經名位有主了。她失望地尋找下一個目標,期待出現奇跡。只是,上天沒有給她意外的驚喜,她抱著書本只能失望而歸,看來,一個晚上的時間,又要浪費了。她悲憤地默默念著。
江德從洗手間回來剛好看見林書在課室門口轉悠,他站在外面裝作無意的樣子觀察著她的表情。他看到她懷著一絲希望的神情,然后又是失望的表情,最后很無奈地抱著課本不情愿地離開。傻丫頭,怎么不早些來呢?現在怎么可能還有位置呢?他的心里突然蹦出這些話。他被自己嚇到了,什么時候起,自己竟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生這樣動情?
難道自己真的動心了嗎?可是自己對她一無所知。姓名、專業、性格,一無所知。甚至聲音也未曾聽過,這,是喜歡嗎?
四
喜歡,是怎樣的一種情愫呢?每天去自習室總會期待看到她那熟悉的背影,看到她在前面埋頭苦讀的時候就會無比安心無比滿足,看不到就會猜測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這是喜歡嗎?如果是,那該怎么辦?
江德無數次質問自己,卻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害怕答案是肯定的,他害怕自己只是單相思,害怕被拒絕。每次看到她那純凈無暇的面容,他就會問自己,那么美好的人,會是屬于自己嗎?或許注定只能是匆匆過客罷了吧。人終究是不能太貪心的,默默關注也是一種幸福。
江德依舊每天早早到自習室去占位,即使有課的時候也會雷打不動地去自習室報到。他想,自己大概是瘋了吧。對一個陌生女子如此著迷。可瘋狂一次又如何?人生大概沒有多少次能如此了吧。
五
時間終究是不等人的,很快,備考的兩個星期就要過去。也許過了今天,就再也看不到這個熟悉的面容了吧。雖說是同校,可是要相遇也是需要緣分。我們,有緣分在這里相遇,又有緣分再次相遇嗎?江德看著前面趴在桌子上休憩的她,悲傷地想道。
如果注定相遇只能錯過,那么何必要相遇。江德不愿意成為她生命中一個連痕跡都不曾留下的過客。他的心已經沒辦法停留在明天即將開考的科目書本上了。他決定了,一定要認識她。他寫了一張紙條:你好,我可以認識你嗎?我是江德。看了看后又扔掉,他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調什么文字才能不嚇到她。就這樣反復寫反復扔。終于決定寫上——你好,可以認識你嗎?我想,這也是對你漂亮的一種評價吧。這是我的QQ號碼。
江德準備在她出去吃飯的時候偷偷把字條夾在她的課本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會在五點準時出去吃飯,六點準時回來。那么他就可以趁這個時間放上字條了。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不斷地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他覺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終于,他看到她站起來帶上她那個淺藍色的包包緩緩走出課室。他焦慮不安地等待了幾分鐘,最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字條塞在她的課本中,然后走出課室。
六
江德想,也許她永遠都不會加他的,而是把自己當成一個無聊的過客罷了。可是,有時候,意外總是那么猝不可防地發生,他一直等著等著,終于盼來了她的來加信息,驗證信息是:連真實姓名也不愿意說,未免太沒誠意?
江德頓時開心地笑了,她,果然不是個按常理辦事的人。這樣的說話方式倒也很特別。
從此以后,江德每天都會做的一件事就是上QQ,只為等待她的上線。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自己已經把和她聊天當成一天最期待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在淪陷,可是他已經不想去追究結果,又抑或是他不愿意面對一個沒有結局的結果。
林書,依舊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依舊是用自己慣有的語氣講話。或許她知道他喜歡她,可是她從不給他任何的機會,總是很直接地問:你喜歡我的是嗎?得到的答案往往是晦澀隱晦的,她只道是一時興起。
七
有些感情會隨著時間愈變愈濃,會讓人不自覺沉淪不自覺陷入不可自拔,可是卻注定沒有結果,注定只能是個悲劇。江德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終只能是她的過客。可是卻還是留戀還是不愿意放棄。
他渴望見到她那純潔無害的笑容,渴望見到她QQ上可笑可惡的語言,渴望見到她寫的每一篇文采斐然的文章,渴望有一天能夠牽著她的手漫步在美麗的大學校園里,渴望……
再多的渴望終究只能是期待,終究不能實現。林書在江德表白后說了一句:我有喜歡的人了。
這一句,加上標點符號也只有八個字,卻判決了江德這么長時間以來的暗戀。江德的心一直往下沉。他想,如果心會痛得死掉的話,那自己在這一刻應該死掉了吧。
八
可是,心會死,人卻還是活著。所以,痛苦是沒有盡頭的。
如果不能愛,那就讓我默默守候你吧。我會等你三年,直至你畢業。江德把這條信息發給林書,然后關機。他害怕她的回復是不需要,他害怕她絕情的拒絕。
江德整天一直看著手機發呆,卻始終沒有勇氣開機。就這樣煎熬了一天,他還是摁出了那個開機鍵。空白,沒有一條信息顯示,什么都沒有,這就是她的答復嗎?
記得她對自己說過,從來不在乎,何來有所謂?說到底自己只是一個無相關的人,她連一條信息也吝于回復。江德苦笑。
九
從此以后,江德開始了自己的這段苦戀,每晚12點,他都會發一條信息給林書:
天氣轉冷,記得多穿衣服。
今天看到你了,你穿兩件,很帥氣。
你染頭發了么?很好看。
《夏傷》聽過么?很好聽。絕望掩埋了希望,時間帶著假象流淌,獨自在黑夜里尋找,那份遺落的堅強,太平常。
很累吧,考那么多試。真希望替你考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林書不是石頭,不是沒有感動過。很多時候,林書會想,假如自己沒有先喜歡上那個人,是不是就會和江德在一起呢?可是,這個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如果。所以,這種假設永遠不會實現,她只能對著那些溫暖的話語無動于衷。
十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里,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里,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里, 默然、相愛、寂靜、歡喜……
江德在看到這這首詩的時候,記憶鋪天蓋地的洶涌而來,他想起了那個盛夏,那個穿著拖鞋的女孩子,那個純潔明媚的笑容,那些富有詩意和感性的文字……
只是這盛夏時光,注定只能是情殤。
《夏傷》再次從耳旁響起。江德的眼神彌漫著憂傷,最終模糊了視線。
落葉飄零的秋天,帶不走的是夏傷,
看不破的永遠是真相,想要退后模糊了,
牽強附會的傷,回憶旁白淚水的信仰,
承諾有時也需要依靠謊言來償還,
假象總是讓人太溫暖,想要退后模糊了,
你給過的浪漫過淚水一切被看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