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萬生是從西邊的山區來的。
? ? 那年,村里發生了千年一遇的大旱。
? ? 本來就并不肥沃的黃土張開了道道裂口,像開裂的唇,卻滲不出絲毫液體。玉米,高粱,一切生長在土地上的東西就像被吸干了血,剝去了魂,干癟地癱軟在地上,萎縮得越來越小,讓人看了覺得它一不留神就要化為灰塵消失不見。
? 萬生靠著一塊小石蹲坐著,面對著腳下的這片土地,怵怵地發呆。他的腦海時而閃過往昔一起打麥草的玩伴二胖,耳畔時而傳來小妹不休的哭鬧聲。
? “咕咕咕”,他的肚子又響了,一陣抽搐把他的眼神從飄忽的天上拉了回來。
“好痛啊…肚子里的腸子又打結了…”他虛弱得近乎無聲。
他已經三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大旱最開始時,家里還有往年存的小米大麥可以熬稀粥,坡上還有些干枯的野菜可以充充饑;后來粥越來越稀,破碗里盡是湯水只看得見一兩點黃星,坡上的野菜也漸漸沒了蹤影;再后來,村里的的人把能吃的都吃了,整個村子都是光禿禿的一片荒涼。二胖和妹妹就是沒能熬過饑餓,活活被餓死的。萬生看著他們的臉一天一天消瘦,一天一天枯黃,一天一天干癟,越來越像那田里枯癟的玉米葉。
胃部的疼痛蔓延至全身,那痙攣一陣陣抽搐,他捂著肚子,牙關咬緊,眉頭擰成了一團疙瘩,滿地打滾。不知是否是因為頭頂的太陽過于灼熱,他的臉通紅,蒼白的臉像是有了些血色。黃土四起,抹亂了他的蓬發,抹黃了他破舊不堪的短衫。
? 許久之后,疼痛終于漸漸平息,他額頭的冷汗也慢慢被蒸發。
“我怎么這么重啊…都要起不來了”
? 他吃力地支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黃土,如柴棒般的手臂是那樣的無力。
? 一陣涼風吹過,他感覺身體無比輕盈,像是要跟著風一塊飄走了。抬頭看看天空,天空是橘紅色,云是橘紅色,他感覺拂過他臉龐的風也應該是溫柔的橘紅色。
? “該回家了”他說。
? ? 他邁開步子,徑直向東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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