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森森的冰室內,一個穿著繁復白色曳地長裙的女子面無表情地坐在冒著森森冷霧的寒冰床一側,手搭在冰床上躺著的藍衣女子的手腕上。那躺著的藍衣女子正是曉盈,此時她身上已經被換了一身干凈的藍色長裙,可是面色慘白如上了一層濃霜,眉頭緊皺,似是痛苦已極。
這時,緊閉的厚重寒冰門緩緩滑開,一聲巨響之后,移動的門停住,一陣風灌了進來,攪起了冰室內凝固的冷氣,風過處冷霧森森,還兼帶進一片綠葉。那綠葉如箭一般疾向白衣女子射去,白衣女子一個旋身,裙擺飛揚如一朵潔白蓮花綻開,手輕輕一拂,便把葉偏片拈在了指尖。那葉子一觸到女子的手指便分作兩片,中間露出一朵紫色的如蒲公英一般的絨花。原來剛才速度太快,兩片葉子在風壓下合攏了,把花給夾起來了。白衣女子淡淡瞥了一眼手中的花兒,對著緊隨其后飄進來的扭著纖細腰肢媚態橫生的紫衫女子緩聲問到:“可找著了?路上發生了什么?”
紫衫女子,把手中的一個紫色羅布包裹交給白衣女子,道:“都在這里面,我不認識,你來看看?”然后她又笑意盈盈神秘兮兮地說:“不過是為不解風情的大姐采了支花兒,大姐可喜歡?”說著她又掩唇輕笑了起來。
這白衣女子便是仕女圖中的白衣女月——蘇月筱,紫衫女便是殘——杜殘鳳。
杜殘鳳把包裹交給蘇月筱之后便換作一副慈愛母性的樣子,走到床邊,心疼地看著死尸一般面無血色的曉盈,手指輕輕拂那皺緊的眉心,似要將那痛苦撫平。她愛憐地對著雙眼緊閉的曉盈道:“傻妹妹,呆在曉風殘月宮,有姐姐保護你不好么?非要這么不聽話,去那勞什子深山老林里鉆研什么破醫術,這下好了?吃虧了吧?你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可有半點自由了?你要把你幾個姐姐心疼死么?”雖然這樣說著,眼神里卻像是對著一個熟睡的正常人在說話,半點心疼也沒有。
蘇月筱把杜殘鳳帶來的布包在一旁的圓桌上打了開來,里面是各種各樣干枯的藥草。她一邊拈起一根枯枝在鼻端嗅著,一邊溫聲問到:“可有三妹的消息?”
正一臉哀凄的殘鳳立即收起那份母性表情,用纖白的左手食指輕輕撩了一下額前垂落的一綹卷曲的頭發道:“沒有!興許在哪座墓里陪死人說話呢!”
月筱依然沒有停下手中工作,專心將一堆亂糟糟的藥草一一分辨區別開來,堆成幾個小堆。似要等她繼續說下去。
殘鳳盯著她的動作撇了撇嘴道:“我說大姐,就沖你這副冷冰冰的臉,小妹也不愿醒過來了!”
月筱還是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溫聲問:“青云去找她了?”
殘鳳一邊百無聊賴地欣賞著自己纖細白嫩的修長手指,一邊用剛才采來的紫色花朵的汁葉涂著修剪整齊的指甲蓋兒。普普通通的汁染到她的手指上,就像一條劇毒的蛇還添了鮮艷的顏色。她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專注地欣賞著,也是眼也沒有移開一下地說:“你都知道了,還問我?”
這之后,兩人不再說話,各自忙著手中的活兒。月筱在圓桌上鋪了紙墨,在紙上寫了些東西,大概是注意事項什么的,然后把其中一小堆藥材用牛皮紙包了,一齊交給門外侍立的羊角辮青衣小童,囑咐了一些什么便又坐到了寒冰床上,守著曉盈。
月筱冷靜看著曉盈蒼白的臉,很久很久,又淡淡開口道:“那些是什么人?”
殘鳳停止了欣賞手指的動作,冷冷一笑:“還以為你會置之不理呢!”停頓一會她又正色說:“我去的時候,人都死了。應該是小妹殺的,想必是那些人毀了她的書,否則憑她那副性子,哪里屑于去殺人!不過這些人身上沒有什么特點,看不出來路,大概是一些江湖殺手,奔的應該是小妹煉的紫云丹。這些人我放進冰庫里了,等三妹回來應該可以從這些人身上知道一些來路。”
月筱沉吟片刻后說:“小妹煉丹的消息怎會有外人知道?她一直住在那么偏的地方怎會被人找到?還有我記得你說,有一個人是死在離藥廬一里路遠的地方,是不是他傷的曉盈?小妹既然可以殺掉其中五個又怎么會漏掉一個,還被傷到了。除非小妹本想放過這個人!有沒有查查有哪些人和小妹有往來?”
殘鳳也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想不出來,她搖搖頭說:“不知道,平時只有三妹常和她往來,她那些書都是三妹從墓里掏出來的,三妹行走江湖的各種藥也是小妹給的。興許是三妹常在江湖上用藥,把小妹的名氣給打響了,也因此被盯上了。所以一切還是要等三妹回來才知曉。”
月筱淡淡吩咐:“把那具死在外面的尸體單獨放一個冰窖里面,把他的臉給保存好了!”
殘鳳道:“這個妹妹我早就想到了,大姐要不要檢查一下功課?”
月筱贊同地點點頭。無需多說,她知道,妹妹們的心都是七竅玲瓏的,就是躺床上這個,心思不比任何人笨拙的,她只是懶于去想而已。
此時兩人同時在心里問:
“三妹,你到底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