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寒舟
1
夏黎撩了樓上公司新來的總經理祁琋。
原本男未婚女未嫁,權當追了次時下流行的撩漢潮流。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祁琋卻跟夏黎杠上了。
他隔天就衣冠楚楚地等在夏黎公司門口,帶了早餐不說,還備了零食。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模樣。
當然,這些都是夏黎那群善于腦補的同事們說的。
事實是,夏黎一出電梯,迎面對上祁琋時,頓時就明白了自己一大早右眼跳個不停的原因。
果然人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她昨晚才起了那么一下色心,今天就差點遲到。還被人堵在門口,為這棟寫字樓里的人貢獻最新鮮出爐的八卦緋聞。
不怪夏黎太理智,沒往好的方面想。主要是祁琋那上挑的眉,意味深長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來者不善。
“我撩的不是你。”祁琋一開口就是撇清關系的話。
可那故意俯身狀似耳語的親密動作,卻又實實在在是要將夏黎推向八卦輿論中心的節奏。
“咱們這算兩清了吧。”
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夏黎懂。所以縱是目前看來自己更吃虧,她也只能退一步海闊天空。
祁琋卻不就坡下驢,只模棱兩可地說道:“撩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說完,將手上的吃食塞給夏黎,動作瀟灑地進了電梯。
夏黎抱著一堆燙手山芋,暗自想著這一幕會不會被同事腦補為“霸道總裁愛上我”。
同時她也想到了自己接下來將會遭遇的“酷刑”。那一個個好奇心旺盛的同事,以往絕對是整棟樓八卦信息最熱烈友好的討論者。
可如果八卦的主角是自己,那就另當別論了。
2
果然。
無論夏黎怎么裝作自己很忙、有很多工作要做的樣子,都被同事強行拽著問東問西。
可她真的沒什么好說的。
祁琋才入職不久,她也是昨天第一次見真人。難不成能編一出一見鐘情、再見傾心的愛情劇出來?
可一問三不知的誠實態度顯然不能滿足這一群女人。
夏黎這才徹底認識到,祁琋那句“我撩的不是你”的真正含義。
他的確撩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同事們。他不過出現了一次,做了丁點曖昧的動作,就撩得她們無限發散思維,想象著并不存在的各種版本的愛情故事。
由此,夏黎認定祁琋一定是情場高手。且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狠角色!至于昨晚他為何會處于被撩的一方,應該只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罷了。
“我發誓,他真的只是來感謝我昨天借了他一把傘。”夏黎這話半真半假。
“那他怎么沒有帶傘過來?”同事甲反應迅速,智商完全在線。
“你怎么就恰巧碰見了他?有沒有什么值得分享的套路?”同事乙一副虛心取經的語氣。
“我以為你只會撩妹,沒想到你撩漢技能更高!”同事丙一臉崇拜。
這些還算是好的。
最無語的是那些跟祁琋八竿子打不著卻拈酸吃醋的同事。他們一個個語氣不善,好像夏黎搶了他們正牌男友似的。
總之最后夏黎被問得言盡詞窮,口干舌燥,只能默默在心里問候祁琋祖宗十八代。
她真后悔沒對他做點什么,至少也該摸個小手、親個小嘴什么的,才能抵消她今天遭的罪。
3
昨晚下了雨,夏黎加班到十一點。走到寫字樓門口時,她一眼就看見了祁琋。
他背向而立,穿白襯衣黑色西褲,身高腿長。一手插在口袋,一手伸著去接雨滴。
他聽見動靜轉身,正好叫夏黎看清那一張五官立體、輪廓分明的臉。
明滅的光影投射在他臉上,為其斂了兩分冷峻之勢,而更顯溫和之姿。
夏黎余光瞥見臺階亮光處,雨滴落在地面上濺起水花。忽然覺得心上也落了什么東西,重重地,又悄無聲息地。
于是,她來不及想對他的那一絲熟悉之感從何而來,就拿著傘走過去,對著祁琋無比誠懇地說道:“少年,你長相甚是俊美,深得我心。”
祁琋新入職,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就加班到晚上了。出了寫字樓,才發現下雨。他一時興起,就伸手去接。待聽見動靜轉身,正對上杏眼圓臉的夏黎。
聽見她不倫不類的話,祁琋好笑地應了一句:“我已經過了被叫成少年的年紀。”
“No,no,no,”夏黎搖頭,開始瞎掰,“少年這個詞是看臉看氣質叫的,不是看年齡。你就是人到中年,也一定滿身少年氣。你這輩子都跟大叔無緣啦。唉……老天果然偏心。”
她說到最后,語氣里頗有兩分羨慕嫉妒恨的意思。眼睛更是落在祁琋身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打量著,好像這樣能補回來點什么。
“好看么?”
“好看。”
祁琋本意是想讓夏黎矜持點,別這么熱烈地看著他。誰知她卻點頭,一副實話實說求表揚的模樣。
“少年。”夏黎又叫道。
她個子小,勉強到祁琋胸口的位置。她還長著一張顯小的娃娃臉,叫人看不出年齡。祁琋實在也是不明白自己哪兒來的勇氣,這么自然地跟他叫少年。
夏黎可不管他怎么想,只繼續道:“少年,我夜觀星象,掐指一算,你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是否需要我做護草使者?”
祁琋這回真是翻了白眼,想盡力忽略她的胡言亂語。
他抬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嫌棄道:“你覺得我需要?”
誰知夏黎早等著他,笑瞇瞇道:“那看來還是你做護花使者更合適。”
4
原本就此打住,倒也沒什么。無論祁琋接不接話都沒關系,反正夏黎也沒打算要他送,不過是順嘴一說。甚至她還好心地將自己的傘塞給他。因為她住的地方挺近。
怪只怪,她又說道:“少年,其實我覺得你更像花。真讓你送我的話,我怕自己對你圖謀不軌。”
這可是赤裸裸的調戲了。
可她說完就跑,壓根兒沒給祁琋還回來的機會。無論是傘還是調戲。
此時夏黎仔細地想了想,覺得應該就是這最后兩句話導致了祁琋今天刻意的行為。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滿被比喻成花,還是不滿她說對他圖謀不軌。
可她也就是一時色令智昏。昨晚到家后,沒了美色在前,理智回歸。等記起他就是這幾天被熱烈討論的祁琋時,她腸子都悔青了。
從祁琋入職前,寫字樓里就開始有關于他顏值和能力雙高的傳說。可他入職后卻十分低調,甚至有兩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意味。
于是有說他每天提早上班、晚點下班,總是錯開電梯高峰期;也有說他18層樓高的辦公室也堅持爬樓梯,就是為了避免出現在公眾視野被圍觀討論……
總之,關于他的傳聞是不減反增。他儼然成了新晉大眾情人。
夏黎不是職場菜鳥,懂什么叫明哲保身。她知道就是和一般職員在一棟樓里有感情糾葛,也難免被傳得沸沸揚揚,不利于職場發展。
更何況是祁琋這樣名頭太響、被太多人惦記的人,她必須得敬而遠之。
只是她在昨晚之前雖然見過前臺小妹偷拍的照片,但一時沒想起來他是誰,這才會一而再地撩他。
結果,報應來得太快。
到了午飯時間,夏黎一進員工餐廳,就收到不少明里暗里的打量。她努力降低存在感,卻架不住祁琋又過來火上澆油。
要說他不是刻意出現,夏黎是不信的。她想開溜,可關系好的同事已經激動地幫她招呼了祁琋過來。他們還知情識趣地挪位置,給他們制造獨處機會。
祁琋落座后,眼見夏黎一掃昨晚的癡迷狀態,擺著一副“我不認識你,你趕緊走”的表情。
于是他低聲道:“昨天還一口一個少年,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你難道在欲擒故縱?”
還是這一張臉。夏黎現在只覺得自己昨晚一定是加班加得頭昏眼花,才會以為這只狐貍是小白兔,從此惹上麻煩。
她深吸一口氣,忽然做兩手托腮狀,眨著眼反問道:“你覺得我漂亮么?”
祁琋眼神復雜地看看她,低頭拿出手機舉到她面前:“自己看。”
夏黎推開了,繼續說道:“那看來是不了。我還當你覺得我漂亮,對我一見鐘情,才這么迫不及待地要跟我傳緋聞呢。”
“咳咳咳……”這話讓祁琋一連咳了好幾聲。
他干脆打開相機,將倆人框進鏡頭,毒舌道:“摸著你的良心,看著鏡頭,說咱們倆誰會對誰一見鐘情。”
5
那一頓飯,倆人都忘了初衷,只顧爭論誰會對誰一見鐘情這回事。
明明是劍拔弩張互不相讓的樣子。可這行為落在外人眼里,那就是撒狗糧的互動。
好在自那以后祁琋沒再出什么幺蛾子。夏黎也小心翼翼地同他保持距離,只希望這一場緋聞風波趕緊落幕。
可天不遂人愿。
過了兩天,不知怎么傳出了“祁琋不是來工作是來泡妞的”、“祁琋能力差私生活亂”的流言來。
一時間風向大變,有說祁琋之前的低調都是裝的,有說他根本就是個浪蕩子,還有說是夏黎勾得人變壞的……
對此,夏黎回以冷笑。她要真有那紅顏禍水的資本,還會待在這里聽他們傳流言蜚語?
至于祁琋如何應對,那是他的事。夏黎本不打算管。
可一連幾天,眼看傳言愈演愈烈。連祁琋公司的人都加入討論了,且語氣里對他的態度多了兩分不屑時。夏黎心里有些不安。
本來新領導上任,難免就不能服眾。若祁琋像開始那樣,做好表率,或許能事半功倍,可如今……
也不知他是不是因為自己那一晚的行為,才失了分寸。然后被人拿住短處肆意宣揚。
“你聽說最近的流言了么?”夏黎把祁琋約到樓梯間,想提醒他兩句。
祁琋沒料到她會來找他,下意識地問道:“你在擔心我?”
“少年,別自戀了,”夏黎冷笑,“人家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倒好,自己被架火上烤。我是怕被你連累,把我也燒著了。”
祁琋聳聳肩,不置可否。
夏黎瞪他一眼,分析道:“本來也就是一點曖昧的風吹草動,能傳成這樣,肯定是有心人推波助瀾的結果。我聽說過一些你們公司的事情,好像原本是那個銷售經理要升上去的。他是個笑面虎,你空降過來,估計他最不滿……”
“刀子嘴豆腐心”說的就是夏黎這種人。祁琋自然也看出來了。
他見她眉頭微蹙,表情認真,倒真有兩分職業女性的樣子。這與那一晚輕率狡黠的小姑娘模樣截然不同,但都那么可愛。
尤其是她還是在擔心他,這怎么能不讓人心情愉悅?
夏黎“吧啦吧啦”地說了一堆,抬頭卻見對方嘴角噙笑,似想著其他什么好事。
她頓時覺得自己一片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怒道:“看來祁經理是早有安排,胸有成竹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再見!”
祁琋眼見她翻臉,趕緊順毛道:“不不,謝謝你。你說的話很有用,我會認真考慮的。作為回報,晚上我請你吃飯。”
夏黎沒應,又瞪他一眼,轉身下了樓。
6
這周一上班,夏黎就聽說了樓上公司大換血的消息。
說是銷售經理和財務經理聯合弄虛作假,騙取公司銷售提成和虛假報銷,涉嫌職務侵占。兩人已經被開除,并將被追究刑事責任。
理所當然的,祁琋再次被推上輿論高峰。不過這回是夸贊他的人多,說他明察秋毫,說他雷厲風行……
夏黎卻是怒火中燒,暗罵祁琋是只老狐貍。
“之前的流言是你自己放出來的吧?那次早餐事件,是你計劃的第一步?”夏黎質問道。
原本她就覺得他不至于那么小氣,因為被撩兩句就跟她杠上。如今前后那么一聯系,她如果還猜不出來一切都是他的精心設計的話,那可真是白在職場混了這么多年。
祁琋坦誠地點頭。
“是,我需要一個讓他們放松警惕的契機,否則我很難找到突破口。但我沒想要把你卷進來……”
“呵!”夏黎冷笑一聲打斷了他,“您倒是舍得抹黑自己,也難為您屈尊跟我傳緋聞了。只怪我自己傻,不該對您起了色心,撞到槍口上來給您做棋子。祝您以后職場得意,步步高升!”
她一口一個“您”,可見是氣得厲害。說完更是轉身就走,卻忘了自己站在樓梯邊。結果一腳踩空,不由得驚叫出聲。
“小心!”祁琋反應快地拉了她一把,?將她帶進懷里,緊張道,“你沒事吧?”
“不勞您費心!”夏黎臉色蒼白,嘴上卻強硬。她推開他,忍著腳腕處的不適慢慢下了樓。
祁琋想她正在氣頭上,或許聽不進他的解釋,便沒有追過去。他準備晚上請她吃飯,再好好賠禮道歉。
誰知下班后,卻從她同事口中得知她扭傷了腳,去了醫院。
祁琋一路心急火燎地追到醫院,才一進骨科門診室,就聽見夏黎的聲音。
她說:“醫生,你長得這么帥,一定沒有女朋友吧?”
7
后來,祁琋陪夏黎拍了片,確認沒有骨折,就拿了藥,送她回家。
原本聽見夏黎撩人家醫生,祁琋心里不知怎么就起了火。可是看見她青紫腫脹的腳踝時,他就只剩下心疼了。
不必問也知道,肯定是中午在樓梯上就扭傷了。可她卻不說,自己強撐著下了樓。
這樣嘴硬心軟、倔強別扭的夏黎,祁琋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他
初出茅廬就遇上重量級客戶的時候,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束手無策。可怪異的是,他心里也同時泛著一絲甜蜜。這叫他沒有征服她的欲望,只有想臣服于她的甘愿。他想乖乖順著她,得她原諒,看她再對他展露歡顏。
回來的路上,祁琋道歉解釋都做了。夏黎卻始終一言不發,只偏著頭看窗外。于是他就動了心思,改了路線,往自己家方向開去。
果然,夏黎很快就出聲問他這是去哪里。
祁琋原本只是想讓她開口。這時卻想到她腳受傷,一個人不方便,便當真決定帶她回自己家。
“用不著!”夏黎毫不領情。
祁琋不應聲,只扭頭看她,一副目不轉睛的架勢。嚇得夏黎直嚷嚷:“你看什么!趕緊看路呀!”
“你真好看。”祁琋脫口而出。
夏黎沒料到他會這樣說,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嘴上卻不饒人:“別以為你這么說,我就原諒你。送我回家。”
見他還是不應聲,夏黎惱了。她掏出手機,威脅道:“你這是綁架!你再不掉頭,我報警了。”
“你報吧。”祁琋決定無恥到底。
夏黎最終沒有拗過祁琋。
只是別看祁琋之前這么強硬,到了他家樓下,他卻坐著不動了。
好一會兒,他才支支吾吾道:“那什么,你先在車上待一會兒,我回去收拾一下,再下來接你。”
“家里金屋藏嬌,發現不合適了?”夏黎冷嘲熱諷。
“我沒有女朋友。”祁琋一本正經,像是特意說給夏黎的解釋。
夏黎則急于澄清一般,沒好氣地說道:“我管你有沒有女朋友。”
祁琋也不再多說,干脆抱了夏黎上樓進屋。
等瞧見屋內亂糟糟的模樣,夏黎自然是毫不客氣地嘲笑了一番。
祁琋輕咳一聲掩飾尷尬:“我平常不這樣的。”
夏黎拖長音“哦”了一聲,隨即道:“平常不這樣……是經常這樣吧。”
她就是這樣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可祁琋卻覺得這樣才是她。
這樣的她透著說不出的生動可愛。
8
當晚祁琋幫夏黎敷了腳。
隔天夏黎還是走不了路,上不了班,就繼續請了假在家。
來之前,夏黎是不肯來。來之后,夏黎是沒提過走。就這樣一直在祁琋家待到了周末。
“夏黎,別那么色瞇瞇地看著我。”
祁琋剛洗了澡出來。明明穿了短袖短褲,他卻還是招架不住夏黎炙熱的眼神。
“你的鎖骨真好看,”夏黎由衷地贊嘆,“一字骨,線條利落,干凈消瘦。”
祁琋低頭看一眼寬松的短袖領口,不著痕跡地往上提了提,問道:“今天腳還疼么?”
夏黎看不見了,這才遺憾地咂咂嘴,重拾尊嚴一般地說道:“什么色瞇瞇,你怎么能這么說一個端莊純潔的好姑娘!我純粹是本著對美好事物的欣賞來看你的。”
“端莊純潔?你?”祁琋一臉不敢置信。
夏黎被拆穿,干脆破罐子破摔,無賴道:“你非要我來你家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到你這是在引狼入室?”
這一副流氓既視感,叫祁琋又氣又笑。他一度懷疑,兩人是不是性別互換或者拿錯劇本了,要不然為什么自己老是處于被撩的一方。
想著,祁琋不說話了。反正他也說不過她。他順手拿起桌上的橘子剝開一個,嘗了一瓣,問夏黎要不要。
夏黎還沒來得及問酸不酸,嘴巴里就被他塞了一瓣。她下意識咬破橘子瓣,頓時酸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噗,哈哈哈……”祁琋立刻就笑出了聲。顯然他是故意的。
他一邊笑,一邊拿了紙巾接著,讓夏黎吐出來。對上夏黎幽怨的眼神時,他還幸災樂禍道:“你還真是一點兒吃不了酸啊。”
“那是一點兒酸么!差點兒沒把我的牙給酸掉了!”
夏黎氣呼呼地說完,還覺得委屈,就忘了自己腳受傷的事,抬腳去踢祁琋。結果人沒踢著,自己卻疼得哇哇叫。
“不是說了讓你動手別動腳的么。”
祁琋嘴上埋怨著,手卻是小心地抬起夏黎的腳放在自己腿上。左右看了看,又拿起桌上的藥膏給她涂上。
“誰讓你騙我,還氣我!”夏黎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可就是覺得委屈。
“好好,以后只準你騙我氣我,行了吧。”祁琋妥協求饒。
“誰稀罕。”夏黎又別扭起來了。
祁琋知道這是雨過天晴了。手上的藥膏也涂好了,他就換了話題,說道:“你腳好小,還沒有我手大。”
他說著就要上手比,本意是想讓夏黎看。可夏黎怕癢,想要往回縮。結果一進一退,不知怎么祁琋就握住了夏黎的腳。
男生寬厚的大手,握著女生的白凈小腳。
肌膚相親,倆人皆是一僵。四目相對間,又同時咽了咽口水。氣氛一時曖昧到了極點。
夏黎覺得再這么看下去,心臟都要爆了。于是率先蠻橫道:“你說,你是不是想撩我!”
9
經過那一次手腳事件,兩人之間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曖昧地膠著著,卻誰也沒有再進一步。
別看夏黎到處撩人,在單位也是同事們的情感顧問。今兒替人分析男友有沒有出軌,明兒和人聊怎樣跟男友保持除性以外的長久吸引力……
兩性知識說出來是頭頭是道,句句在理。
但無一例外,都是紙上談兵。
夏黎讀書時,也收過情書,被表白過。工作后,也被催過婚,相過親。可依然沒能改變她自母胎就單身的事實。
她也認真地分析過自己單身的原因。
起初是,她總想弄清楚愛情到底是什么。是一種感覺?一種習慣?還是荷爾蒙分泌的沖動?又或者是天時地利人和的一場巧合?
似乎看別人牽手總是那么輕易,輪到了她就百般糾結。
后來,一不小心拖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還沒跟人牽過小手、親過小嘴,沒有體會過那種愛情里的小任性小甜蜜,周圍人就一哄而上地嚷嚷著要她結婚生子,讓她去過最瑣碎現實的生活。
她有千萬個不愿意,卻又拗不過現實的洪流。只面上做出迎合之姿,心里卻一個人擰巴著——權當這是遲來的叛逆。
愛情似乎成了天方夜譚。可或許也正是因為沒有經歷過它的甜和苦,已經26歲的她還活得像個天真孩子。一面在人情世故上精通,成熟理智;一面卻渴望最純粹心動的愛情,充滿理想主義。
就是撩人時,她也當真只是出于對美色的欣賞,帶著兩分孩子氣,絕沒有成人的情欲挑逗。更絕非試圖心照不宣地來一場速食戀愛。
她可接受不了別人隨便碰她,就連牽手也不行。
唯獨對祁琋,夏黎是真的動了心思想要親親他抱抱他,在心中升起了和他更進一步肌膚相親的念頭。
尤其是那晚,他握住她的腳……在她的逼問下,他迅速滿臉通紅。那無奈又寵溺地叫她名字的模樣……當真誘人犯罪。
之后每每想起,夏黎都能傻笑半天。
頭一回,對于愛情,她沒有糾結,沒有迷茫。她無比確信,自己是戀愛了。她喜歡上了祁琋。
她這才明白,之前所有有關于愛情的條條框框,譬如愛情一定要日久生情之類的想法,原來都是給不喜歡的人設置的條件。
“我真的喜歡你,一秒一個眼神就可以確定。因為那人是你,所以我才確信。而不是因為你符合我的要求。”
再三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夏黎打算去做個發型,好以新的形象鄭重地跟祁琋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她原本只是打算稍作休整,卻在收到同事的一條微信消息后,直接告訴發型師剪成短發。
10
祁琋下班回來,沒見著夏黎,就打電話找。結果打了三次才接通,卻是一個男人接的。
男人說他是樓下理發店的店長,讓他趕緊過來一趟。
那人沒說是因為什么,可祁琋隱約聽見有哭聲。他心里頓時就七上八下的,鞋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出門。
到了理發店,祁琋一眼就看見了聳著肩哭泣的夏黎,邊上站著一個拿了紙巾盒的男人。
“怎么了,夏黎,你跟我說。”祁琋一邊給夏黎擦淚,一邊焦急地問道。
可夏黎看見他,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祁琋見問不出什么,就轉頭質問那男人:“你們對她做了什么!”
那男人招呼了一個店員過來,店員慌忙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位小姐開始說要洗頭吹個造型,后來說要剪成短發。我推薦她剪最近流行的鎖骨發,她也同意了。可剪完,她說剪得太短,然后就哭起來了。”
祁琋也注意到夏黎剪了頭發。說實話,這個長度不算短。
可眼見夏黎哭得傷心,他還是跟店員說道:“現在不是有接發么,你再給接回去。我們不想要短發了。”
眼見祁琋也跟著她無理取鬧,夏黎不好意思起來,她抽噎著說要回去。祁琋又確認了一遍,這才抱著夏黎回家。
到了家,夏黎說要回屋,祁琋卻不肯。
他不信夏黎只是因為頭發剪太短就哭個不停。
他抱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來,認真問道:“夏黎,告訴我,你到底怎么了。”
夏黎看著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再次決堤。
祁琋想替她擦淚,卻被推開了。只聽夏黎抽噎著道:“你是不是要結婚了!你還騙我說你沒有女朋友!你這個騙子!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家!”
11
“你從哪里聽來的?我結婚?怎么可能!”祁琋堅決否認。
“你還想騙我,別人都看見了!你們連戒指都看了!”夏黎兩眼含淚,委屈到爆。
原來之前夏黎同事的微信消息說,祁琋跟隔壁寫字樓的一個美女珠寶設計師走得很近。
有人親眼見到倆人還一塊看戒指圖紙,便紛紛猜測他倆是要結婚了。
她這邊剛確定自己的心意,還沒歡喜夠呢,轉頭就失戀了。
原本想瀟灑地效仿《短發》里面唱的“剪了頭發,剪斷牽掛”,可是看著長發變短發、想到自己要夭折的愛情,她就忍不住想哭。
祁琋聽到“戒指”兩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擁住夏黎,沒好氣地說道:“傻瓜,你不會問我么!”
她看著那般機靈聰明,什么都敢問敢說。可關鍵時候卻原來膽小得很,只敢一個人胡思亂想,傷心難過。真是個傻姑娘!
“我才不問呢!我有什么資格問!”夏黎還是氣沖沖的模樣。
祁琋嘆一口氣,嘴唇抵住她的額頭,溫柔道:“怎么沒有資格?我喜歡你呀,想讓你做我女朋友。”
那天握住夏黎的腳時,祁琋第一回體會到那種心臟怦怦跳的感覺,半天緊張得憋不出一句話。他舍不得松開,卻又不敢貿然更進一步。
等夏黎問他是不是想撩她時,他才一瞬間醍醐灌頂。他明白了,自己是喜歡上她了。
從初見時,她古靈精怪地撩他,到后來她伶牙俐齒地懟他,為他擔心,因他受傷……她像是一步步、又像是一瞬間,就走進了他的心里。
他父母是彼此的初戀。一見鐘情,相攜一生。
所以在他的認知里,覺得牽了女孩子的手,就要對人家好。最好能一輩子只牽一個人的手。
這么多年,夏黎是唯一一個他想牽手的姑娘。
“我們是看了戒指。可那戒指是我找她定做,用來跟你告白的,”祁琋說著,從口袋里取出一個盒子遞給夏黎,“打開看看。”
夏黎揪著祁琋的襯衣擦了擦淚,才撅著嘴,慢慢打開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18K玫瑰金的復古款女戒,正中鑲著一顆紅色心形寶石,小巧精致。
祁琋取出戒指給夏黎帶上,認真道:“你第一回撩我,說的是‘少年,你長相甚是俊美,深得我心’,所以我猜你或許喜歡古式的東西。我選了朱砂鑲嵌,取意是——你是我心上一粒朱砂。”
夏黎沒想到,他連這個都注意到了。她感動喜悅的心情瞬間無以表達,眼淚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這輩子,心情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劇烈起伏過。之前難過得要死,如今又開心得想飛起來。愛情啊,果然是甜蜜的折磨。
她抱住祁琋,小聲道:“對不起,沒有相信你。可我是第一回喜歡別人,這次是初戀……你不要嫌棄我呀。”
難得見她有這樣溫柔小意的時候,尤其又聽她說是初戀,祁琋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他緊緊擁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人,我們一起慢慢學。”
夏黎驚喜地抬頭:“真的么?我也是你的初戀么?我還當你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情場高手呢。”
祁琋好笑地瞪她一眼,“你哪里看出來的,倒是你,甜言蜜語一籮筐,還到處撩人。”
夏黎怕他再算舊賬,趕緊歡呼一聲,嚷嚷著要他抱她回床上。她說她太開心了,想打滾。
祁琋一笑,穩住她,追問道:“你還沒同意說要做我女朋友呢。”
夏黎迅速點頭:“我愿意。可我沒有準備禮物,所以以身相許好不好?”
“咳咳……好。”
“你這么快就想吃了我呀?”
“夏黎……”
后來夏黎又撩了祁琋一次,作為回禮。
她攀著他的脖子,問道:“你知道天鵝肉是什么味道么?”
祁琋剛一搖頭,她就啃住他的嘴,笑道:“就是你的味兒。”
“我是你的心頭朱砂,你是我的天鵝肉。雖然我的表白俗氣一點,可是我真的喜歡你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