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以夏之名

今日為小暑。真正意義上的夏季,是從小暑開始的。熱是夏天的標志,不要躲避每個季節的到來。而有些事情,有些光景,注定只發生在夏天。“竹深樹密蟲鳴處,時有微涼只是風”。鳥的叫聲,蟬的高歌,蛙的鼓噪,蟋蟀吟唱…它們,正都以夏為名,撩撥著微燠的風,熾熱的火,款款而來。

小暑,拉開夏天酷暑嚴熱的序幕。

大地上下都有猛烈的日光照射,天蒸地煮,如火炙烤。連蟋蟀都開始離開田野,到庭院陰涼處避熱。人更是如臨大敵,哪兒都不想去,只想躲在空調房里,躲避熱氣。

”風動蓮生香,心靜自然涼。蟬鳴夏日長,美好正韶華”。

很難說夏天是從何時開始潛入生活的,但是當烈日高照,第一聲蟬鳴響徹大地的時候,誰都可以確定地說:夏天,是真的來了。

蟬,天生就是歌唱家,蟬的一生,就是在演奏音樂。它翼后的空腔里帶有一種像鈸一樣的樂器。它還不滿足,還要在胸部安置一種響板,以增加聲音的強度。帶著夏的激情、夏的喧囂、在繁茂的樹枝間唱響整個夏天。

無蟬鳴,不夏天。蟬,以夏為名,為夏而生。

蟬鳴聲聲,詮釋著夏的酷熱。伴隨著炎熱,它把盛夏頌唱得沸騰而歡樂。天氣越熱,蟬鳴越響。

生而為蟬,所要經歷的生命成長到蛻變的過程也是不易的。蟬的一生可謂多劫。一只蟬從幼蟲羽化而來,通常需要在地下蟄伏幾年甚至十幾年的“修行”。穿越如此黑暗而煎熬的等待,才能破土而出。蟬,壽命只有一個夏天,秋風吹,蟬終亡。正因早已了悟歲月艱難,生而不易。所以它高踞樹梢,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終日高歌。激情鳴奏著夏日。

數以年計的等待,只為換取一季的高歌。這種對于生命的惜重,實在是讓人動容,難怪鄭振鐸說這聲音是“生之歌,生之盛年之歌”了。

于蟬而言,無論是宣泄郁積的苦悶,亦或是高歌這來之不易的狂喜,或又因賀夏逝的美好。都是一只小蟬對自己最大的肯定。生命的意義正于此:直面磨礪,勿改初心。

“高蟬多遠韻,茂樹有余音”,古往今來,那“知了、知了”的蟬鳴,曾使感情豐富而細膩的詩人寫出了諸多優美的詩篇。

古人認為蟬性高潔,“蛻于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隱身止語,出世發聲,恰如君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生而為人,誰不曾如蟬一樣墜入泥土,誰又不曾如蟬一樣,披上堅硬的盔甲奮力拼搏,我們都渴望著有一天能展翅飛翔,高枝放聲。所以懂得了蟬鳴,或許就懂得了生命。

蟬鳴是盛夏必不可少的景致。要說夏天最美的那抹風景,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荷花絕對當之無愧。

去聽荷花吧,選一個月夜,酒闌人散,皓月當空,湖水如鏡,花影滿堤,柳蔭下一條石凳,空著等人去。這個時候最好。

荷花開的剛剛好,是滿塘開著的。月色清淺,滿塘的荷,猶如墨色染成的一朵朵,與圓圓的葉,融為一體。與清池的水,融為一體。與整個夏夜,融為一體。你中有我,我亦是你。

盛夏里,池塘里的荷自然成了主角。在層層疊疊涌現疊起的碧葉間。荷一朵朵的悄然盛開,如一闕闕小令。當夜蟲鳴起,奏起夏之交響曲,當微風用她纖細的指尖輕輕掠過繁榮。

———月夜聽荷,則是另有一翻風味,尋一塘邊,挑一塊草地,席地而坐。周遭靜,純粹的靜,聽,那是露珠滑落的聲音,草葉舒展的聲音,風在輕喃的聲音,蟲在低吟淺唱的聲音,荷在綻放的聲音。滿塘墨色荷的影。

荷在吐香,你甚至聽到的是它們的心跳。開盡的正在話別,仿佛正在書寫著與來年盛開的契約。含苞的“啪”一聲怒放,花蕊間,盛開著思念的味道。讓人禁不住想起古人寫它“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亦或是“滿塘素紅碧,風起玉珠落”。哪里又能描盡它的豐姿,述的盡它的美?讓人想用千萬于好來夸它贊它。一時又無從說起。

從古之今,我們對荷花的喜歡向來是有增無減的,“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就連剛入一年級的娃娃們都可以反復吟誦著課本中詩句。這便足以證明人們對荷葉尚且可愛,荷花美的不言而喻了。

其實仔細想來,人生就像極了這荷花蓮葉。綠葉是平淡的日子,荷花是不經意的美好,相互交替,誰又能說自己的生命不精彩呢?

荷花,是花中君子。喜愛荷花的人,自然也是人中君子。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正值江南梅子黃熟之期,恰好梅子黃熟。雨季在一個恰好的時節來臨,于是便有了一個好聽的名字,這霏霏的雨水,就被人叫做“黃梅雨”。

傳說中的梅雨季便款款而來了。這兩天蘇州的天空基本氤氳的。黏噠噠、濕漉漉、悶熱且潮濕。

天氣還是悶熱。窗子完全打開了,房間里還坐不牢。一種幽暗的光彌漫在窗跡。仿佛電影中的一幕。晚飯畢,我去散步。

剛下過雨,空氣濕潤清爽,頗能聽到幾聲蛙鳴,在夜晚。我依著蛙聲找尋,在小區公園的水塘邊,幾株長著密匝匝的水杉樹下的青草叢中,蛙聲更加嘹亮。兩只蛙正在歡愉地合唱。

? 我一邊走一邊想,這兩只蛙是從哪里來的呢?我想到了雨。對,一定是它,是剛剛下過的這場雨將它引誘而來。

雨一定是蛙的情人,蛙奔著雨而來。縱然跋涉遙遠的路,也奔來了。杉樹下,夏花間,小草的葉片兒上,低洼處的水塘里,哪里都落有雨的影子,蛙都能一一找到,與它們相會,它激動的唱起:呱—呱—呱…猶如說不完的一籮筐情話!

這久違的感覺,那幾聲蛙聲,我很吝嗇,久久站立,聽,蛙聲長短相促,像是訴說這落時細雨燦漫,如果白雪是冬天無聲的曖昧,那蛙聲會是夏天有聲的告白吧。夜空深邃依舊,群星明亮依舊,蛙叫蟲鳴也依舊。

聽蛙聲,然會心微笑,生命是如此活潑歡愉,這蛙聲怎叫人如何不愛?

夏日時光,清爽,通透,靈動。夏天是眾聲喧嘩的季節。有雨打、蛙聲、蟬唱,蟲鳴吟唱。所有的聲響,生命的律動凝結于在嬌艷的花瓣上。清風拂過小徑,淺水亦攜著青綠,劃落指尖。

它們,以夏為名,盈盈笑語放逐在喧囂間,暢享盛夏的活力,共同演繹著一首夏韻之歌。為歲月寫滿詩意,想必定是一份美麗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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