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小說】重職人生之別有動天 (16) 有些短暫,可以創造出永恒。

文/平果辰 圖/Danielle Foye

永恒的因素,是短暫。

我離開了體壇,不用再長期做激烈運動。所以,我擺脫了傷病困擾,才怪。機器人的鋼鐵之身還得更換機件,何況血肉之軀。腳傷未全然痊愈,又再接受訓練,長期之下,加重在身體的負擔,并非讓抗壓力變強大,而是留下一輩子的傷害,職業可是終身殘害啊。受傷了的身體,再也沒辦法回復,沒辦法恢復到以前一樣,落下了病痛。才出院沒多久,又入了病房。我又入院了。

作為一名經過訓練的運動員,我的體力是比一般人還要來得好的。但修復力和一般人沒兩樣,沒有特異功能,必須時間來療愈,只能靜心期待那奇妙的變化誕生。不幸中慶幸的是醫院都成了我第二個家,雖然這間家之前沒來拜訪過,可是依然有著熟悉感,一點都不陌生。凌晨,鄰床不斷傳來咳嗽聲,我依然能帶著歸巢的安全感伴隨入睡。可是每天躺在病床上,等著醫生護士的到來,跟我說一下那些我聽不明的名詞,什么藥物什么成分什么人體構造的,太悶了,多無趣。我必須找東西做,轉移視線,打發時間。

這段住院的日子里,我又再有時間,可以好好的思考了。思考什么呢?又是那幾道問題吧。在此的這段期間,我又再埋頭書海里頭,寄望能透過書中找到答案。別罵我笨,我就只會這方法。雖然從中學開始就著重于武科,可是怎么覆蓋得了從小學就被灌輸的概念-書中藏有一切,你想知道的,你不知道的。這念頭,埋在腦海里太久了,根植成了一棵大樹,拔不滅,揮之不去了。

經過與作者們單方面的對談,我還是沒找到答案,也得不到了啟蒙,捉不到什么。原本應該使人心靈得到平靜的存在,卻構成了心煩。我想從大量閱讀得到答案,得到的卻是更多的問題。滋養問題的是答案,滋生問題的是答案,多惱人。最后,干脆闔上書本,讓腦袋放空,做些其它。反正答案,就像沾在鍋上的米粒,不能強行摳下,只能用水與時間的結合,軟化了,它自然會落下,逼不得。

而我,亦當然并非無趣得只對書感興趣,只有這項喜好。我也喜歡聽音樂,喜歡聽。喜歡鈴鐺的叮叮當當聲,不歌唱些什麼但又在歌唱著些什麼。喜歡經過編排而彈奏出的旋律,音符的結合勾勒出曼妙的舞姿。看不見,但感受得到那份喜悅,那份憂愁,那份調皮,那份撲朔迷離。是以,我特別討厭醫院的沉寂,單調得只剩儀器規律性的呻吟,氛圍缺乏生氣,很是詭異。那聲音太難聽了,比寂靜還不堪入耳。雜亂的音律,迷亂了視野,維度,不知所措。

為了突破如此,給這么的空間帶來點律動,我決定用我的音量帶動變化,把生病當作在度假那般看待,無聊得與鄰床的病人聊聊天上的云,地上的泥,展開閑聊模式。而此,讓我發現了原來閑聊也是知識傳輸的管道。這么說明也許不夠貼切,本來言語就是傳送知識的方法,該說最好的答案不是告訴你,而是交流吧。即使我這么說,相信你也還是不懂我在說什么,可我也不懂該怎么詳細的向你訴說,反正就是如此。等發現后,才發現怎么我一直以來沒發現,現在才察覺?我始終太鈍了,以致現在才頓悟。

在我說起這事的緣由時,先讓我插播一段題外話,又或者說小插曲。就由一道老問題開始吧,在你看來,長得好看,還是好笑重要些?作為一名外貌協會的忠實擁戴者,在社會的熏染下,我向來看重外貌。好看重不重要?當然不重要,因為非常重要,絕對。試問一個人,若長得不好看,誰會想看?我就是如此的膚淺,可是這可是本來就是人物設定啊,誰不喜歡美麗的事物?長得好看就是一種優勢啊。顏值高,是一種優勢。追尋美麗的事物,沒錯啊。相信你也會如我般那么認為。

所以,當同為病人的我和他,竟然是他更受護士們的青睞時,在旁被冷落,被晾著的我,能不生氣嗎?畢竟我再怎么說,樣子絕對比他好看,怎么那些護士看見他就笑得牙齒都快掉出來,往我就擺著一張冷漠的公事公辦臉,沒理由啊,這沒道理啊。時而送他茶果,時而給他帶來水果,時而還拿不懂為什么聞起來那么香的飯菜給他,這,我好受嗎?我的存在,他們怎么能忽略?難道人類的審美觀,已經到了沒落的地步了嗎?

可是,人的審美觀,本來就是令人琢磨不透。人對于事物各有喜好,但這些喜好,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動物除了求偶,好像不會有這么的狀態。可人類追求美麗的事物,無論對人還是物,都有要求精致的精神。穿好看的衣服,住好看的房子,為擁有擺設而感驕傲。可這種審美觀,就只在人類的身上。相信將價值上億的名畫擺在動物面前,它們也不懂得如何欣賞。讓它們知道我們擁有著的東西有多貴所以有多好,它們還是覺得人類太奇怪了。人類真是奇怪啊,好不容易就會忽略了重點,被美給奪取矚目,掩蓋了其它,無論是在什么事上。因為美而產生喜悅,因為美感而產生偏見,因為美而產生無止境的欲望,真是一種奇怪的表現。

忽然間,我想起一片段,這片段不停地在我腦海重復播放。辛穎心也曾說過那么的一句話:人的審美觀,真是奇怪。還記得當時她端出盤子讓我挑選承載水的容器,而我自然是選了杯子,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為杯子就是用來裝水的概念,就是如此的植入在腦中。但其實,杯子也可以用來裝飯,碗也可以拿來喝水,為什么我們就是會自我規定用杯子裝液體,用碗裝食物這種規律呢?杯子是碗,碗是杯子,杯子還是杯子,但杯子也是碗的不明所以然念頭涌現在我思緒之中。我不懂,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可這想法就此在我的腦海里面蔓延了。出其不意卻又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又莫名其妙。但又或許,想法本來就是不知道即是知道,知道即是不知道的這么一種東西吧。就好像有些句子,有些記憶,就是如此,不知在何時埋下的一個種子,如影隨形。感覺在等待著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這什么是什么。

而又為何,審美這種明明應該每個人都不同的東西,又有著莫名契合的共同點呢?為何觀念不一樣卻又有著類似的審美觀?比方說一個五官端正立體之人,大家都會認為其美之,而是什么塑造這個美的觀點,然后發布到給每個人身上?比方說狗緣這東西,就應該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所以狗就跟著你。可是好看與否,卻間接性的影響了人緣,即使除了外貌,還有內在與言行舉止等因素不能忽略。但暫時撇開其他,對于容貌佼好者,確實是會有種心生喜悅的特別包容,反正我就是如此。問題又延伸到眼緣,眼緣這東西是有什么根據的呢?看人順不順眼是基于什么?如何判斷?源自環境?源自設定?難以理喻。

明明那日,我對于辛穎心所說的那一段話感到莫名其妙,又為何今日,又再想起這事呢?多久后,這句話,依然不被我忘記。多久后,才察覺這句話沒有意思,卻若有所指。看似普通的一幕,怎么留成了永恒?就好像埋在腦里的那顆種子潛伏著,等著了有天啟動了機制,然后不斷地在腦海里面滋生。冥冥之中,我總覺得潛移默化的關聯著什么。可是,我又摸不著到底有什么聯系。我實在想不透,而且,也似乎偏離了軌道。怎么想著想著,就想到這么的問題去了,明明議論著的是他。我的重點應該是他,對,重點是他。

思緒真是一種難以琢磨的東西,看不見摸不到,卻住在腦海里。這種大量生產的物質,看似不重要,卻又很重要,讓人摸不著頭緒,太難逮住了。微小得像細菌般的想法,威力如同病毒那般,快速的擴散至占據了體內的每個細胞。這些飛舞的思緒,就像狂奔的野馬,上一刻還在草原愜意的追逐,下一秒已經到了狂野的沙漠進行廝殺。韁繩就我在手中卻無法掌握無法控制,難以馴服,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奔往哪方。

我想,我是想太多了。也許,這一切都是我與辛穎心接洽得多的關系,竟然被感染了她的莫名其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情緒是會被傳染的,思緒也是會被傳染的。不想了,不想了,不想這些事,不想這些問題了。想這些干嘛?這些問題,也許就根本沒有答案,糾結于這干嘛?又或許沒有答案即是答案,答案即是沒有答案,只是人類習慣性的要求合乎理解范圍內的答案。動物,應該就不會這樣了。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需要結果,并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答案。并非所有的答案,常人都能理解。并非所有常人所能理解,即是答案。

說回正題,鄰床那小子明明長得其貌不揚,卻受到一群護士的喜愛,實在讓我自尊心受挫。原本基于這點,我對他甚是沒好感。其實不單只是基于這點,主要是他實在長得太難看,我才不想理睬他(我承認我有偏見,我以貌取人。也許,這就是所謂人的劣根性吧)。但又基于不服氣,我秉著追跟究底的心理,秉持天天向上,該學的還是要學的學習精神,又添上身為個高傲之人,同為男人,既然我自身與生俱來的條件不比他差,我可不能輸給他這理由,再抱持著我向他學習,當我學會了就該換我來與女護士們調情為目的的出發點,再加上這日看書看得乏了的我實在沒事做,悶得慌這因素,我開始與他展開聊天,就想看看這人到底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啊。這不聊倒還好,一聊不得已,一發不可收拾。

我們雙方交鋒,高手相見,互相切磋,勢均力敵,旗鼓相當,你來我往,津津樂道。言談之后,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今生今世,你儂我儂。好吧!我撒謊,實為我甘拜下風,才對。我再也不敢自詡我很能說了,如果說說話有多重境界,那我的等級不過處在幼稚園程度,他則是博學級的大師。在他面前,我就像個幼稚的小學生,才學沒幾個詞匯,卻還想賣弄言語,裝文弄武,班門弄斧,反丟人現眼。原來,不會聊天,不是罪,不會聊天,還以為自己很會聊,才是罪。我只是瞎聊閑聊,他是瞎聊閑聊得來有技巧,把博大高深,給藏在詞句里。我是沒內容的在聊,他是有素質的在談天說地。不是教學式的灌輸,卻又即故意又不經意地把知識給無形中的塞入腦里,密封。這手段太高明了,我自認不如,慚愧不已。

我這是高手嗎?小丑才對吧。一直以來,我都誤解了。會聊天不是隨隨便便的調節氣氛,而是隨隨便便就能將氛圍炒熱上升至最高的熱點,讓人熱血沸騰,心跳加速,膽戰心驚。我就不過是個拿著機關槍亂射的狂人,橫掃男女老少卻導致橫尸片野,血流成河。他則是手持獵槍的神射手牛仔,干練氣魄清爽得來還帶點嬉皮搞怪,氣定神怡的瞄準紅心再射擊,彈無虛發、威力十足、神準無比、直中要害、鬼斧神功。原來,拿什么槍不是重點,槍法才是要點。

他是那種談到宇宙定論,量子分學,這些我和你都不會的東西時,也不會冷場的高手中的高手。這些原本連聽都不想聽,提都不想提的無趣話題,卻經由他的灌輸變得生動有趣。教學不再是打瞌睡又或是臉上出現茫然,而是〝噢,原來是這樣的!〞。這個風趣幽默好笑的人,即使難看得不想跟他交朋友,但一旦跟他談起天來,就會想多看他兩眼,然后眼瞎的認為〝你長得太帥了!〞。和他聊天,耳朵,才是看的感官。和他聊天,實在太帶勁了。和他聊天,從此以后我們不要斷絕聯系,我還想笑。

好吧,讓我發現了他是挺了不起的。他不單只是博學,還擅長搞笑,因為他本身就是個好笑的存在,滿身都是笑點。言談之間,句句到位,引人入勝,切入重點。對著他,我一念之間開竅了,總算理解了為何美女身邊多是丑男,心理稍微得以平衡。他,太有趣。他,太有趣。他,太有趣。有趣就是感覺之前還沒認識你的日子,是白活了,少了這么多樂子。有趣就是,我現在在醫院里,但很高興我住了院認識了你。有趣就是唯有神經病才想得到的〝太好了,我住院了!錯有錯著,因禍得福,耶!〞,現在竟然也還會被我想到。仔細想想,撇去美觀這點復雜的東西,他有什么缺點呢?好像沒有。有趣的人,太可怕的。

雖說,我目前還是相貌學會的重要成員,卻因為他,重重影響了我維持了26年的人生價值觀,令之產生了變化。外貌固然重要,內涵更很重要。長得再美再帥也沒用,沒有內涵就沒有內容。就好比一本書,封面是極為吸引人,可是里面的內容不夠充實,即使一開始被封面吸引,可是翻了兩頁后就再也不想讀下去了。興趣的持久度,不會長。吸引人目光的是外貌,吸引人心智的是才氣。感到新鮮,看著看著好看,看著看著就不新鮮了。長期保鮮,還得有趣來支撐。好比葡萄,圓潤多汁,吃著鮮甜,卻保持不了多久。化之為紅酒,非但不被年歷所摧殘,反而被時間醞釀出耐人尋味。前者,只能發霉,后者,使之發酵。同是變質,卻不同質感。

比起顏值,更重要的是自我增值,還有有趣。美能讓人意亂情迷,有趣能讓人神經錯亂。看我已經被他搞瘋了,你就該懂了。沒有最美,只有更美。沒有最丑,最丑也會變得順眼。長得好看重要,好玩有趣,能讓人發笑,更重要。長得好看就夠了,是錯的,長得好看還不夠看。還得要有見識,有學識,有知識,等。不然,不能聊。沒法好好聊天,跟很美的擺設對談沒兩樣。就好像對著空房子,期待著回應,得到的卻是回音,不止尷尬,氣氛都凍結了,把感情給潑冷了。興致徒然消失,還喜歡嗎?還喜歡吧。還喜歡嗎?沒那么喜歡了。還喜歡嗎?就喜歡個皮相,僅此。

宇宙最高領袖見到可造愛將卻不將之納入軍營內說得通嗎?武林高手見著練武奇才卻不傳授武功可以嗎?沒滴血為盟,我們不過吊著點滴,良辰即日下,我向他拜師,成了他的入室子弟。向他學習了不說笑卻是說笑這些不怎么實際,卻滿實用的東西。畢竟要讓一個人哭泣生氣憤怒怨恨,容易。可是要一個人的臉上對你露出發自內心的真摯笑容,談何容易?雖然讓人發笑是件難事,但難道難,就不學?不學,就永遠就不會。那可不行,我還要要挑戰他呢。

我遵循旨意,從四方角度八面方向探索,從生活各個觀位尋找笑點。準備功成之日向他發出戰帖,青出于藍,誓不辜負師父的愛戴。滅絕師門,指日可待。而這些讓別人開心,也讓自己開心的學問,亦讓我受益終身。取悅人的同時,我本身也有所成長。這對娛樂他人也自得其樂進行的深造,有朝一日,定能化為我核心的內功。神奇的是,在小有成就后,這么的一道又一道的笑容,竟然令我覺得比購買很多很多東西,還要來得令人心滿意足。這些微揚的弧度,可比金子的光芒還要耀人。

上篇: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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