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者乃成/文
我總是缺乏一往無前的勁兒,不能一鼓作氣寫完這篇游記,非得過去幾天在心思里幾番斗爭后,覺得實在對不住初心,才不情愿的動筆。此次北京之行時間上實在太少,連走馬觀花都算不上,七月三十日中午到的北京,八月一日凌晨一時已回至邢臺任縣。而我們到的能稱為景點的地方有:自然博物館、天壇公園、北大、北京西站。
我們是早上八點鐘起行的。昨日的酒興沒有影響今日的游興,帶著老婆孩子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定是要玩個爽極才罷休的。自廣陽城站乘地鐵房山線至郭公莊倒九號線,再到北京西站倒七號線至珠市口下車。這樣的安排和心中所想是大相徑庭的,我查了很久當地的旅行團,皆是八達嶺長城一帶,俗話講“不到長城非好漢”,我是想身體力行給兒子上一課的。無奈妻子說天太熱,想來也是,女人的心思總是細膩的在乎自己的容顏,再說長城本來是屬于男人的,它留給女人的遐想也許只有孟姜女的眼淚了吧,那就只有把長城留到更適合的時候了。所以昨晚和清晨的搜索皆告白費,早飯桌上還沒定下第一站去哪,還是聽從了弟妹的建議,去自然博物館看看,那里有真的巨型恐龍骨架,兒子本來對恐龍蠻有興趣,一聽此說當然興奮,飯還沒吃完,便嚷著看恐龍去。
珠市口站到了,我們隨著人流出了站。像我這種方向感不足的人,幸虧生活在了現時代,靠著導航的指引還勉強能到要去的地方,至于東南西北方向不看手機是絕難判斷清的。不清楚人為什么會有轉向一說,靠思維分辨的方向卻和自己的感覺完全不符,那個心里的苦惱恐是一輩子難忘的。十三歲的我考上初中那年的暑假,我第一次走出鄉村,跟叔叔一同趕往他在邢臺打工的地方,到的時候本來是下午四點來鐘了,我站在叔叔門市門前心想,這邢臺的太陽怎么跟家里的不一樣,都下午了咋么還在東方的天上。多少年過后再提起,印象中叔叔打工的地方永遠是在道西,很難想明白怎么會在道東呢?所以沒有導航的話,我問路時是不要路人指明方向的,只要說向左還是向右便可,如果說向東或西的話,我多半會懵,因為我感覺中的方向往往是錯的。
跟著導航語音的指引前行,隔著一條四十米左右寬的馬路,我們看見了“自然博物館”五個大字。兒子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一個勁的問“有劍龍嗎,有霸王龍嗎,霸王龍有多大?”我只好說等到了你自己看吧。奇怪的是門口聚集了一些游客,有大人有孩子,他們在等什么呢?我們在等紅燈,正是上午人流高峰期,一輛輛汽車自眼前急匆匆而過,毫無留戀似的。十點的陽光溫度在上升,不知何時妻子已撐起遮陽傘,兒子緊湊在妻子身旁。綠燈亮了,步行的、推車的、騎行的人開始流動,為斑馬線做了一條條垂直線段。我們來到“自然博物館”門前,旁邊的一位中年游客在和孩子竊竊私語,我湊上去,聽到的結果是,今天周一,閉館一天。我把這個消息傳達給兒子,兒子不免失望,我只好說“這就叫: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沒想到這般的不如意正被我一一言中。下午我們有了去北大清華打算的時候,再次遭遇此番境況。導航指引我們,公交車所停站點距北大稍近,那就先去北大吧。我們跨過馬路,路西一座座建筑隨處可見“北京大學”字樣,如此近距離接觸中國最高等學府對我來說這是第一次。本來我在十年前的零七年有過一次來的機會,不過被我放棄了。那時我當班主任剛剛一年,校長為了鼓舞班主任的干勁,在大會上承諾,初三年級的前三名學生和班主任,以及初一初二前三名學生所在班的班主任可以獲得到北京參觀游覽的資格。幸運地是我班的朱玉輝同學獲得期末考試第一名,我也有了去北京游覽參觀的資格,但我放棄了,因為需要交一部分費,而初三的老師不用交,我就放棄了。后來聽說第二名、第三名所在班的班主任都去了,我也只好把對北大清華的邂逅放到日后更佳的機緣了。機緣還是沒到,我們走到東門的時候門已緊閉,保安告訴我們,下午五點便不再進人,得到第二天上午早點來排隊從中門才可以。我們到的時候五點剛過,但保安怎會對我們陌生人通融呢?我們眼見著掛著胸牌的領著一個個進去了,是學生?是職工?不得而知。豎著的“北京大學”字樣的牌匾不足兩米,和旁邊踩著站臺站崗的保安一般齊,但顯然保安借著這張牌匾的渲染神色多了,腰桿筆挺,抬頭挺胸,面色間的自信異常清晰。他讓我想到甘相偉,一個站著上北大的保安,是北大所有保安的偶像了吧。旁有三輪司機吆喝著,“進北大清華了,每人一百元。”我們商量后覺得太貴,結果是我又一次因為錢失去去北大的機會,盡管它就在眼前。我們站在牌匾旁留了念,雖然不是正門,也聊慰一下遺憾的心。之后,我們邊溜達邊思索這北大,無數青年男女向往的地方,應該是像夢一樣的存在。
我們的目的本是沖著自然博物館來的,卻不料遭遇閉關,我打開導航搜尋到最近的景點便是天壇公園了。我們來到天壇公園西門,買了票,妻和兒都開始喊著累了,時間指向大約十一點鐘。門前展板上有天壇的介紹:天壇,在北京市南部,東城區永定門內大街東側。占地約273萬平方米。天壇始建于明永樂十八年(1420年),清乾隆、光緒時曾重修改建。為明、清兩代帝王祭祀皇天、祈五谷豐登之場所。天壇是圜丘、祈谷兩壇的總稱,有壇墻兩重,形成內外壇,壇墻南方北圓,象征天圓地方。主要建筑在內壇,圜丘壇在南、祈谷壇在北,二壇同在一條南北軸線上,中間有墻相隔。圜丘壇內主要建筑有圜丘壇、皇穹宇等等,祈谷壇內主要建筑有祈年殿、皇乾殿、祈年門等。
這樣大規模的公園我是第一次看到過。進了門往東一條青石板路黝黑發亮,真想匍匐下身子與之對話一番;石板的厚重也襯托了歷史的厚重,它承載過兩個王朝的興衰,目睹過西方列強的肆虐。“人間正道是滄桑”,歷史化為云煙的時候,青石板路便有了發言權,像一位年過百歲的老人,笑談著同時代功成萬古枯的王侯將相。對于少女來說,越是妙齡人們越喜歡;而對于醇酒來說,卻是越老越惹人喜愛,而對于古物更是如此了。我與發小的友誼也是歷經三十年歲月的滄桑吧,怪不得在我心中惺惜有加呢!
道旁參天古柏少說也上百年,樹干上掛有標示,標明樹種、樹齡、受保護世間。一株十人合抱之木引起我的注意,歲月給它的痕跡太明顯了,離地面兩米左右上的樹身凸出來一大樹瘤,很難想像這株古柏曾經受何種摧殘,但它終于挺了過來,依然茂盛的生長著,遮天的樹冠便是明證。我湊上去,緊緊的抱住樹身,旁邊的游客見狀也仿效著我,兒子也來了,我想,老柏受陌生人如此禮遇,如果是人也該咯咯地笑出聲來了吧。
公園靜到了骨子里,宛如祭天儀式的前夕,每位游客似乎虔誠而又莊重地享受這時光,連邁步、閑坐、觀望,甚至舞者的每一個動作都絲毫不敢馬虎。迪斯科的樂聲傳來,吸引我加快腳步,想近距離探探究竟,誰人雅興如此。我趕到時他們開始休息,有就坐長凳的,有來回踱步的,有上廁所去的。趁妻和兒上廁所的當,我想湊上一位問問他們是何舞隊,最終仍是放棄。因為我發現盡管他們穿著時尚,皮鞋皮褲皮上衣,口紅墨鏡鴨舌帽,但臉上不很明顯的皺紋足以暴露他們的年齡,六十以上的退休老干部。他們盡情享受自己年齡該享受的生活,他們舞動著自己失去的青春,我有何資格去攪擾他們呢?還是做個旁觀的賞者吧,如同駐足池邊賞著游魚。
神樂署、犧牲所我們都沒去,齋宮雙門也緊閉,我們只好直奔主角——圜丘、祈年殿。登上丹陛橋已是正午,在這里卻是少見的熱鬧,三百六十米長,三十米寬的長廊上,游客們南來北往。先往南還是先往北的困惑阻住我們的腳步,南邊有回音壁,我想兒子會喜歡,那就往南行吧。腳下的石板青白色,中間的呈鏡面稍凸,其余為方正。我走在中間,這是古代無數位皇帝走過的路,而古代的平民恐連想都不敢想這條路的樣子吧,更遑論在其上走一遭了。想到此我心生喜悅,我們出生在多好的時代啊,當無數位皇帝在這條路上走到盡頭的時候,人民的路才剛剛開始,那是“富強、文明、民主、平等”之路啊。
金發碧眼的外國女郎和卷發黑膚的青年挽著手臂從旁經過,面上帶的再不是一百年前的驕橫逸縱了,更多的是驚嘆之色,皆有矜持。我們把傘撐高一點,好可遮住三個身軀。接近圜丘的正門了,保安向我們走來,難道我們有什么做的不對嗎?卻見保安去向了我們身后,在一位推著嬰兒車的年輕的媽媽身邊停下,“這條路受國家保護,禁止一切車輛在上面經過,請把嬰兒車挪下來好嗎?”盡管有點好笑,但這是實事,保安認真的工作態度很值得稱道。這里的一切都是應該保護的,因為我們再也經不起它受損傷了,八國聯軍當年的洗劫在每個中國人心頭深深刻下印跡。這個圜丘被八國聯軍當做炮臺的時候,哭的不只是中國皇帝吧,所有中華兒女的顏面何存呢?
回音壁并沒想像的好玩,慢慢一圈人咆哮著,哪還能分辨出是誰的聲音?墻面的青磚有的已脫落,總體還算平整,不過也大大影響聲音傳播的質量,作為受保護的文物再怎么也難跟建造之初相比了。這里人很擁擠,五湖四海的游客皆要到這里瞻仰,最擁擠的地方莫屬北邊的皇穹宇了。上樓的游客一條龍排開,我們也馬上加入龍的隊伍。十幾分鐘過后,我在前已開道至觀景臺。隊伍移挪的更緩慢了,因為樓上道路變窄,我只好手扶欄桿喘息一口。這是漢白玉欄桿,漢白玉雕刻的獅頭上留有游客手抹的油污,但玉獅的威武不受影響絲毫,銅鈴般的眼球怒視前方,頭上的一根根鋼絲清晰可辨。雕獅者不會因為它將來可能會被外國列強摧殘而有絲毫懈怠,盡著自己藝術家的本分,苛求著每一刀工的精致,不由得人不佩服。皇穹宇不過典型的中國式建筑,稍大點,稍華麗點而已,殿內滿是龍鳳和璽彩畫,天花圖案為貼金二龍戲珠,藻井為金龍藻井。據說皇穹宇殿內的斗拱和藻井跨度在中國古建中是獨一無二的。我們不懂其中玄機,掃了一眼便罷,后面游客亦是緊湊。“外行的看熱鬧,懂行的看門道。”有的游客如同我般匆匆而過,有的嘴張成O型。我先下樓梯來,發現妻和兒在上面門口處正沖我笑,留了念后我招呼他們下來時,兒子又說累。出了回音殿后,只好著他們稍事休息,我獨自前往圜丘壇。
圜丘明朝時為三層藍色琉璃圓壇,清乾隆十四年(1749)擴建,并改藍色琉璃為艾葉青石臺面,漢白玉柱、欄。圜丘形圓象天,三層壇制,高5.17米,下層直徑54.92米,上層直徑23.65米,每層四面出臺階各九級。上層中心為一塊圓石,外鋪扇面形石塊九圈,內圈九塊,以九的倍數依次向外延展,欄板、望柱也都用九或九的倍數,象征“天”數。圜丘臺面石板、攔板及各層臺階的數目均為奇數九或九的倍數。如臺面石板以上層中心圓石為起點,第一圈為九塊,第二圈為18塊,依次周圍各圈直至底層,均以九的倍數遞增。各層漢白玉石欄板的數目也是如此。燔柴爐位于圜丘壇外壝內東南,座南朝北,圓筒形,綠琉璃磚砌成,其東西南三面各出臺階九級。燔柴爐是舉行冬至祭天大典望燎儀時焚燒祭祀正位(皇天上帝)供奉物用的。中心圓石并不大,可容納一人站立,人在其上聲如洪鐘,游客們排隊體驗,我等了片刻沒有排上只好作罷。周圍比比皆是手機拍照的游客,一聲聲咔咔響起,算是完成一次次祭天。我心中默默祈禱,可否獲取上天的庇佑呢?
出了圜丘壇尋妻和兒不到,心甚焦急時手機鈴聲響起,他們還在門口等待,而我繞了一圈竟沒發現。我們沿著丹陛橋向北往祈年殿,兒子喊累。祈年殿由28根金絲楠木大柱支撐,柱子環轉排列,中間4根“龍井柱”,高19.2米,直徑1.2米,支撐上層屋檐;中間12根金柱支撐第二層屋檐,在朱紅色底漆上以瀝粉貼金的方法繪有精致的圖案;外圍12根檐柱支撐第三層屋檐;相應設置三層天花,中間設置龍鳳藻井;殿內梁枋施龍鳳和璽彩畫。祈年殿中間4根“龍井柱”,象征著一年的春夏秋冬四季;中層十二根大柱比龍井柱略細,名為金柱,象征一年的12個月;外層12根柱子叫檐柱,象征一天的12個時辰。中外兩層柱子共24根,象征24節氣。但兒子的年齡還不至于理解這許多,興趣不足尚有情可原;妻的鞋子磨壞了腳,再走路困難,而旁并無鞋子可賣的,所以我們在天壇公園的腳步也止于此,皇乾殿和七十二連房留給日后的念想吧。
“天壇公園,中國現存最大的祭壇建筑群,體現中國一流的古代建筑工藝,我們日后再見吧!”地鐵上回想著剛過去的兩個半小時,市民的悠然,游客的優裕歷歷在目。當然不免與兒在興趣點上大有不同,百花池處留下兒子的笑聲最多。兒子靈活地在“龍須樹”間爬高爬低、自由穿梭,我的神思亦自由飛翔在歷史、文化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