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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好像從小接觸王昌齡的詩最多,一方面是邊塞詩,一方面是閨怨詩,一方面是送別詩。這三方面基本構成了一個盛唐男人的生活,一個躍馬疆場的開端,一段柔情似水的思念,一杯不絕萬里的友情。
? ? ? ? 所以對王昌齡的詩一直懷有敬意,他精準的給我們描繪了一幅時代的圖畫,而自己的奔放或是委婉卻退居幕后,這樣的“讀者視野”在唐人中極其少見。
? ? ? ? 開盛唐邊塞詩之先聲的是他的代表作《從軍行七首》,“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氣勢渾厚,主旨豁達,典型的大漠風格,既有立功殺敵的雄心,也有對祖國山川風物的愛戀,其中也不乏一絲絲江湖劍客的快意恩仇。短小精悍,把七言的精髓鍛造其中。
? ? ? ? 他的閨怨詩更了不得,哀而不淫,可以認為在內容上完成了對六朝艷情的最終突破。拿手的《長信秋詞》里“熏籠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實寫環境,虛寫心情;“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以烏鴉作比較,空宮之痛可見一斑。從過去閨怨詩討好、詈罵、狎淫的怪圈里跳了出來,從關注女性心里的角度,給了宮女嬪妃一個客觀的表現環境。亞里士多德在《詩學》里說悲劇的魅力就在于“突轉”和“發現”,“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就恰如其分地映證了這一點,昂揚的進取精神造就了盛唐的偉業宏圖,但也犧牲了多少閨中怨婦的韶華春光。幾百年來,帝王輪換,將相無常,宮女卻如同捧盤銅人,不變的是衰老的青春。除了大好河山,除了金戈鐵馬,這也是中國文學一個永恒的話題,哪怕是兩千年宮女痛苦的哀號。
? ? ? ? 王昌齡的剛柔并濟不僅是上面的,他的送別詩其實沒什么特色,既沒有大江東去的沖動,也沒有江楓漁火的婉約,卻給人一種中正平和的安慰。“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流水通波接武岡,送君不覺有離傷。青山一道同風雨,明月何曾是兩鄉”,像一位長者在話別之時依然叮嚀囑托,不豪放,不落淚,卻很是體貼,依依惜別之時自有一種果斷和睿智。可這樣的詩人最后竟然慘遭酷吏迫害而死,悲夫!
? ? ? ? 王昌齡人稱“七絕圣手”,在這個領域,他和李白應該是難分軒輊。李白一飛沖天,從不吝惜自己的筆墨,肆無忌憚的抒發著靈魂;王昌齡則是淡定從容,張弛有度,在生活和細節里耕耘著七言這塊土地。王昌齡沒有那么喧嘩,但他絕對是盛唐詩壇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耐讀,耐寫,耐人尋味。
? ? ? ? 直到現在,那蒼茫的江雨、獨峙的楚山、還有不染人間雜塵的玉潔冰心,都在告訴我們:詩家夫子,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