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輝兒

母親說：活著就是遭罪，罪沒贖完，老天是不會收了你的。世事無常，比母親健康的二姨卻傳來噩耗。

昨天母親接到老姨的電話，說二姨住院了，吃什么吐什么，看樣子是不行了。母親聽后，一夜未睡。今早起來，眼睛紅腫著。大姨也曾打電話來，但是瞞著母親，沒敢說。母親埋怨自己，行走不方便，上個車都要人扶著；坐下去，不扶著東西都站不起來。如今姐姐病了，竟然不能去看她。母親輾轉反側，徹夜不眠，想到了好辦法：要視頻見姐姐最后一面。母親在家里干著急，卻得不到確切的消息。

二姨這一生，毀在了一個男人手里。母親常說：當閨女時享福不算福，嫁人了享福才是福。這話頗有幾分道理，一個女人若遇到良緣，一生順意。反之，男人不爭氣，自己跟著倒霉；自己再不爭氣，就只能噩運連連。

二姨結婚剛幾年，二姨夫就因作風不好，被抓進了大牢。本以為出來后會好些，誰知道他手里有點錢就亂搞男女關系，二姨也管不住她。有人說，你二姨離婚啊，出去打工。80年代，中國剛剛改革開放，東北的農村還很落后，根本沒地方打工。而且離婚是要被人家笑話的，農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二姨不怕別人說，有次狠心地把兒子扔在奶奶家，自己帶著姑娘回娘家了，想和姥爺商量離婚的事。剛剛8歲的兒子，又被奶奶以想媽媽為由送過來。姥爺嫌棄姑爺，就把氣撒在外孫身上，踹了孩子一腳：“一邊淘去，找你那不是人的爹去！”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姥爺還不讓二姨管，認為即使離婚也不能帶著男孩，那樣再婚就難了。二姨看著泣不成聲的兒子，心如刀絞，但還是狠心讓奶奶家來接孩子了。

鄰居是個離婚再嫁的女人，就勸二姨說：“要苦就苦你一個人吧！你走到哪里，也忘不了這個孩子。何況他從小沒媽，能好到哪里？”二姨猶豫了，偷偷回去看兒子。看到原本活潑的孩子蔫蔫的，渾身臟兮兮的，走路時低著頭，被同學欺負得靠墻邊挪步。二姨忍不住哭著回了娘家，拉起女兒回家去了，再不提離婚了。

二姨從此不再管二姨夫，她也管不住。二姨有這個人就當沒這個人過，只要孩子好好的，她就心滿意足了。兒子長大了，早早娶媳婦了。兒媳婦是個能干的，包了很多地，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二姨很知足，起早貪黑地幫家里忙活，即使再累，也覺得有奔頭。

好日子有人過得，有人不作就難受。兒媳婦掌管財政大權，二姨夫覺得自己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就總是和二姨抱怨：以后不給他們干活了，把人當牲口使，還給那么點錢。生氣了，就不好好干活，出去賭錢。債主來家里找，兒媳婦給還賬。過后，兒媳婦找二姨夫說理，二姨夫不講理，氣得兒媳婦嘟囔二姨：你管管自己男人，哪有這樣的，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二姨兩頭管不住，只能默不作聲。雙方斗互不服氣，二姨夾在中間兩頭受氣?？墒?，忍耐習慣了，二姨把苦都自己吞了。其他姐妹就說：你離婚吧，孩子都大了成家了。二姨卻說：不能夠??！那不得給孩子丟磕磣啊，俺不干。我自己一個罪遭了就遭了，他們好就行。

二姨還是一如既往得給兒媳婦看店、干活、照看二胎。兒媳婦一分錢不給二姨，吃的喝的都是二姨地里種的。只有來人了，過年了，才回會買些好吃的。兒媳婦外邊吃喝的自不用提，兒子也從來沒有說給自己母親提供點好的吃食。二姨年紀大了，沒以前利索了。兒媳婦就讓她去平房里養豬，不讓她住樓里了。過年豬宰了吃肉，二姨卻連塊瘦肉也吃不到。即使這樣，二姨有了好吃的，卻樂顛顛得跑到兒媳婦家喊他們一家過來吃。自己窮得用點豆油都舍不得。

二姨夫是不會管二姨死活的，他自己去外邊打工去了。掙了錢，就回來給自己外邊的相好花，要么就去賭錢?？傊?，對二姨棄之不理。只有自己兜里沒錢了，才會回到二姨身邊。有一次為了過60歲的農村老人補助錢，去找兒子要。兒子撒謊說：讓我媽支走了。二姨夫明知道二姨不懂這些高科技，支不來，還是回來找二姨算賬了。二姨夫提前知道二姨的兄弟姊妹給了她錢，就動手把二姨的兜都撕破了，手摳出血了，硬是把錢搶走了。

二姨生活得苦，她卻笑呵呵說：我兒子過得好就行，我咋樣都行，一輩子不是都過來樂嘛！

要說二姨的姑娘在身邊時，她的日子還過得去?？墒呛髞砉媚锛野l生了打變故，姑娘出去打工了。自此，二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母親說二姨傻，怎么就不知道和二字訴苦，和兒媳婦爭呢？二姨總是說：不能給孩子找麻煩，苦就苦我一個吧！

后來，二姨摔傷了。二姨夫雖在身邊，也只是房客身份了，還是不給租金總想要錢的房客；兒子兒媳婦不給看，從不過問；姑娘在外地，電話估計都很少打。二姨就自己一個人挺著，癱在床上哼哼呀呀。只有離得近的大姨會常去看看，老姨偶爾坐幾個小時的長途車去看看，母親從大姨嘴里聽聽二姨的消息。

二姨能下地后，總喊腰疼。自己過60歲的國家補助錢（一個月六七十元），兒媳婦說給攢著，不給。二姨吃個藥的錢都沒有。她不跟兒子說苦處，也不會出去鬧，讓兒子沒面子，就自己挺著。二姨自己叨咕著：死了就好了。

有人說，這太苦了吧！是真的嗎？無巧不成書，生活中巧合的事多了，就會變成故事和傳說?？墒?，事實如果血淋淋地揭露出來，往往令人接受不了。人們不愿意相信不好的事，總是欣然接受美好的東西。

二姨一輩子為了兒女苦著自己，她苦著自己認為是為了孩子好?？墒侵档脝?？她把自己的一生活成了悲劇。

祝福二姨挺過這一關，對自己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