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華山一直是我的一個念想,一個目標,一個向往之地。
爬完之后,華山還是我的念想,我的目標,我的向往之地。
無數人和我說過華山的險峻,向我吹噓華山的奇景。我不信,于是我和小曹坐上了到華山的專線車,一路飛馳。
本來打算和往常坐車一般,靠著窗口,眼睛一閉,再醒來時便已到終點,但閉眼之后,睡意卻怎么也爬不上來。坐在車廂中最后一個座位的我,興致勃勃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天很陰沉,感冒加深,但我卻精神煥發,沒有任何的壓抑感。
有些山從來都不需要做廣告,比如華山。它素來以“險峻”聞名,雖然現今當地旅游部門千方百計地拓路休整,但到華山的游客,大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險道,“就是沖著險才來的!”他們如是說。
早早趕到了華山腳下,一碗雞蛋面下肚,整個人都暖了起來。吃過“壯行餐”,沒有過多停留,我們來到了華山的登山入口——玉泉院。
“你看門口那邊的老子雕像多有氣派,咱留個影吧。”我邊說著邊向雕像走去。
“你去吧,我先給你拍。”小曹總是顯得那么專業。
拍完后我們才發現,雕塑其實并非老子,而是五代時期的陳摶老祖。
買票時,一位青島驢友加入了我們的二人旅行小組。他今年剛畢業,準備在工作前再做一次長途旅行,終點是西藏。談論起各自的旅行經歷,發現竟是那么相似——自有了第一次出行,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這大概也是一種癮吧。
路燈連綿,下午六點,一齊發出光芒,白色和鵝黃交替,暮色中宛如巍峨絢麗的燈火長城。這讓我想起了爬泰山時的經歷,山上沒有路燈,旅途全靠自帶的手電。
為了不至于上山太早,我們盡量放緩腳步,走走停停,一路上有說有笑。
忘了是第幾次休息,大家停靠于路邊的小攤上,前方豎著一塊小牌,上面寫著“這是上險道前的最后一站,請抓緊時間休息,補充能量。”小攤前方的紅牛飲料堆成山形,燈光照射處,閃閃耀著金光。
“你說喝紅牛真的有用嗎?”我笑著問青島驢友。
“我感覺沒用,多半是心理作用。”他說。
我們拿出了各自的食物,補充能量,準備爬臺階。就在上午,我和小曹買了一些糕點、飲料、肉和處理月餅。買月餅時,我調侃他:“咱也真夠厲害的,逛了半小時就買了些處理月餅,估計在山上剛吃一塊就開始拉肚子了。”
他很淡定:“月餅熱量高,你不懂。”
“好吧,第一次聽說爬華山有帶月餅的,到時候你可得把這些全吃了哈。”結果是,全程下來,他死活不肯吃一塊月餅,最后還是在我的威逼利誘下才勉強吃了一塊。
當我們把月餅的事情講給青島驢友時,發現原來他才是真正的狠人,背包中赫然裝了四個大饅頭。
戴起手套,我們邁上了臺階,兩旁粗大的鐵索在燈光下泛著寒光,拉動時,“叮叮”作響。夜色漸濃,遠處陡峭的山體時隱時現,即便這樣,雄壯之勢卻絲毫未減。轉彎時,氣喘吁吁,回頭發現一雕塑上刻著“戰勝華山,一生平安”八個大字。“為了這幾個字,我們也得爬山去啊!”青島驢友安慰道。
一步一個臺階。越往上走,氣溫越低,行走時大汗淋漓,停下來便寒氣逼人。小曹開路,走在最前面,我走在第二位,青島驢友體力差點,走在第三位。“離開學校后體力下降了。”他解釋道。
凌晨一點多,我們到了北峰,因為屬于夜爬的先頭部隊,北峰索道所在的小廣場內空無一人。商量之后,我們決定稍作休息,然后再向東峰邁進。看見邊上的石椅,我和小曹在石面上簡單鋪了點東西,坐了下去。
停下來才覺自己的感冒加重了,臉被凍得僵硬,噴嚏一個接著一個,似乎明顯能感覺到臉部的錯位,一種扭曲的疼痛爬滿了全身……
我把買的一次性雨衣裹在了腿上,發現毫無保暖作用后,果斷地對小曹說:“這個太保暖了,我都感覺不到了冷了。”他不為所動,而青島驢友在不遠處無人看管的攤位上折騰了起來。
“你們快來看啊,這兒有插座,你們要充電嗎?”他熱情地招呼我們,仿佛沿路攬客的小老板。
“哇,還有熱水,你們要喝嗎?”
“原來還有包子,可惜涼了。”
……
看著他樂此不疲地擺弄著攤位前的東西,我們無情嘲笑:“這家伙真能搞,是想在這里賣包子嗎……那也挺好,也許一晚上就賺下他的路費了……”
凌晨兩點半,坐在石椅上小憩的我倆,腿被凍得失去了知覺。反觀青島驢友,他將攤位擺弄地風生水起,四下的柜臺擋著風,大個的熱水桶“呼呼”冒著熱氣,周圍還聚攏了一群美女避寒,時不時還裝腔作勢向行走的路人喊一句:“熱水五元一杯了啊!再往前走更貴了啊!”
終于,我們最后還是投靠了他,烤手、充電,喝熱水。沒辦法,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成功的幾率總是那么高。
三點半,我們繼續出發。爬傳說中兩邊都是懸崖峭壁的蒼龍嶺時,也沒覺得害怕,畢竟夜色掩蓋了一切,能看到的只有腳下的路。
六點,我們到達了東峰觀日臺,一抬頭,才發現山崖鐵鎖邊凡可落腳的地方,皆站滿了各路神仙。大家搶著站位,手里擺弄相機,腳下寸步不移。山崖邊的鐵索上,仿佛筑起了一道堅固的封鎖線,戰士們摩拳擦掌,等待著敵人的最后沖鋒。零下幾度,戰士們呵氣連天,鐵索鎮江的氣勢下,時不時還會冒出夾雜著各路方言的親切問候。當然,問候的主題和自言都和紅日有關。
日出只持續了不到半分鐘,金光萬丈的神圣,瞬間將所有人融化。大家都變成了虔誠的朝圣者,仰起頭,安靜地等待著洗禮。這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自然的偉大,終會讓人們淚流滿面。天地一片清朗,所有的疲憊、寒冷、感冒、饑餓仿佛一掃而空,精力又重新聚集于人們身上。
山頂早上的風景直如人間仙境一般。淡藍色的天空中,白云如綢緞般飄飄散散,灰白的山峰,座座直插云端,云海滾動,近旁的迎客松俊逸挺拔。
我被這樣的山景震撼了,連相機都懶得舉,只是靜靜地凝視,小心地觀望。坐在緩坡處吃早餐的人,逆光處的剪影,思想者一般沉重。
走了幾步遇上了“華山論劍”的金庸手術,我剛好吃著昨天準備的雞腿,想都沒想,邁著四方步直接穿過了人群,揚起吃了一半的雞腿,沖小曹喊道:“快來給我拍一張華山論雞腿的照片。”旁邊的人直笑,我已經很累了,臉也沒有顧上紅。
轉完南峰和西峰已接近上午十點,因為訂了下午兩點的車票,雖然早已疲憊不堪,但我們還是如上次在嵩山一樣,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暴走華山。下山時,凡不太陡的臺階,我們連跑帶跳三五下躍過。整個下山過程,一氣呵成,中間幾乎沒有任何停頓,至下午一點之前,我們已經走出了玉泉院,但腿說上面也抬不起來了。
回想整個爬山經歷,一路上的苦和累都是不言而喻的。感冒早早耗光了我的體力,難受異常時,甚至還考慮過索道,但最后終于還是挺過來了。走最后一段山路,罵聲不斷,“狗日的華山,老子再也不來了……MD,這是受什么罪呢,再也不爬山了……”
其實每爬一座大山,我都決定這輩子再也不爬山了,但每次體力還未恢復,就開始盤算起下一座山了。當爬山成了一種信仰,累也只是一種表達的形式而已。
這次,我深刻感受到,其實很多我們感覺不能戰勝的困難,不能邁過的坎,硬著頭皮挺住,不知不覺也就過去了。
旅行的苦樂只有自己知道,年輕嘛,苦點累點也沒什么。出發后,就像青島驢友說的那樣“一發不可收拾”。“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希望自己可以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