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死我了!可算掃完了!”北風壓了下來,笤帚也冰的棘手。
“你難道不應該說累死嗎……”
“昨晚妞妞肚子疼,連夜送她去醫院,掛了倆吊瓶,三點才回來的。”我拿起個深藍色的抹布準備去擦吧臺,在個滿是褐色的咖啡館里,深藍色已是極為妖艷的顏色了。“現在妞妞怎么樣了?”
“沒事了,給學校請了個假,這會在家睡著呢”
咖啡粉的香氣是每家咖啡店的名片,一家店一種味道,有的店里充滿了奶香味,而有的是淡淡的濃縮的味道,躲在角落里慢慢氤氳,沉淀著每一個在這里駐足的故事。所謂的故事,有悲有喜,有離有合,故事里的每一個角色都卑微的能將月亮擊下,卻同樣自以為高尚的把月光藏起來。
老樣子,小王問我要了杯西達摩。
“豎琴……”
“你怎么又買了這個。”小王起身走到一邊把風衣收了起來。
“不是買的,這是前幾天我媳婦過生日她閨蜜送的……”一個大紙盒擺在閣樓門口,上面淺淺的印了豎琴兩個字,褐色的紙盒站在那面仿磚墻的邊上,方方正正的權當個未開光的門神。
自從安置好了豎琴后店面顯得小了很多,這間曾經清癯佝僂的店面,慢慢地也豐腴起來,八年里慢慢地蛻變成了一間老屋。
小王一聲沒吭,背靠在椅子上側著頭望了很久,我想,他大概也是想小白了。
小王是個網編,雖叫他小王但他也就比我小個兩個月,開店八年,小王幾乎每天都會來店里,有時只是過來蹭個WIFI或者來上個廁所,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能陪我聊上一會。小白是小王的前女友,也是在我店里的朋友,他們也是在這里認識的。
四年前,小白遭遇了車禍。
走的前一天她還在群里發了穿婚紗的樣子,那天小王在群里說了好一會。
“哇你是個黑客?”
“啥呀,不算黑客,也就是個修電腦的……”
“哎呦夸你你還謙虛上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的對話,有太多的細節值得去回憶,但是記憶都被一一封存了,或許當人類發明出能夠刪除記憶的機器的時候,才敢拿出來。
我記得,小白走了一周后,小王回來了一次帶走了小白留在這里的豎琴。他把我們想念小白的唯一的資格都給剝奪了。他走前我們聊了好久,已經記不得有多久了,我記得,我好像在哀求,像個孩子,不要把我心愛的玩具扔掉,這可是我的摯愛!
他多狠啊。
那天之后小王就走了三年。三可真是個神奇的數字,好像很多人的感情的保質期都是三年,像是個詛咒,大家都說,三年了,這么久了,時間會沖淡一切,聽上去像是老人樣的言語,是那種會把傷心事說成好事的吉祥話。就像課本里描述的那樣,時間會像海浪那般沖淡痕跡,但是卻不能帶走它留下過的事實。
他們兩個一走,店里一下子冷清了下來,來往的老顧客最他們也只字不提,或許他們也想小王,只是怕說起之后,我會想起小白。
人都會有遺憾,就像我當時遇見小白,我就堅信她是我這輩子的遺憾。
或許現在的小王也會明白我這種情愫,當他在次看見那架豎琴起,會想起小白穿著褐色的披肩給他彈琴的樣子,會想起他們一起吃的提拉米蘇,一起喝過的單品,會把往事一一揪起。
小王回來之后我跟他聊了很久,小王說他去了大城市,在哪里找到了個新工作,現在也成了一個爸爸,他說這次是因為回來出差才抽時間來看看,等過幾天還要回去。
我問他要在那待多久,他說不知道,或許五年,十年,或許更久。我問他那里也有開在街角的咖啡店嗎,他說不知道,或許有。我仿佛看見了他的眼角在向樓梯旁的豎琴傾斜,看上去羞恥的樣子,我感覺他像是在演給我看。
放久了的咖啡漬特別難洗,因為如果不及時洗凈,透明的杯壁就會慢慢被侵蝕成淺褐色,像是老化的皮膚,經不起歲月打磨,所以需要我一直的擦拭,不斷地擦拭,跟人喜歡摸自己的傷疤一樣,仿佛是一種炫耀的資本。
北風依舊在窗外堆著落葉,不一會功夫門口落滿了殘葉,天色也被它慢慢吹暗了,小王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客氣,幫我洗掉杯子,托著風衣,說該回去了。
“對了,之前那個豎琴......是你買的吧。”
“......”
一杯西達摩30,一份提拉米蘇35,一共130元,可是這錢,我再也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