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燈夜話42之曲周紀事(十四)
飽讀詩書取功名
愛曲為民父母官
自酈商封為曲周侯,便是了曲周的父母官,至1911年封建社會的滅亡,已兩千余年,而自北宋元祐四年(公元1089年)遷建現址也逾千年。那縣太爺究竟有多少個已不可考,有名記載的就有二百人之多。一些史志記載了不少清正廉潔,嘔心瀝血的好官,《曲周縣志》就專門有“名宦”一欄記述他們的功績。
“父母官”大概有三層含義,其最初來源于《禮記·大學》:“《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孟子·梁惠王上》:“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獸而食人,惡在其為民之父母也?”在這些先秦文獻中“父母”是指百姓的統治者,包括國君。還有一種解釋,朝中大官,外派大員,大多數人父母及家族都在地方,所以這些人對那些家鄉的官也稱之為“父母官”,既好說話,又都有面子。第三層含義也是我們常說的,一個好的地方官應該像愛護子女一樣愛護百姓,這就是“愛民如子”,當百姓的權利受到傷害時,官員理應加以維護,這就是“為民做主”。
曲周有史記載中,有名的縣老爺不少,也都勤勤懇懇,做出了一些政績。前文專門用一章介紹的增福財神李詭祖,便是上下五千年,縱橫九萬里難以再找到的好官。
最年輕的父母官,是知縣汪大章。他生于明朝成化十五年(1479年),貴州普定衛(今貴州安順)人。他年少時即為神童,其父有一座書房,其常沉湎其中,過目不忘。明孝宗弘治八年(1495),年僅16歲的汪大章就中了舉人,十二年(1499)20歲又考中進士,可謂少年得志。22歲即任曲周縣令,年輕不?后來又當過湖廣德安知府、參議等。他為官清廉、剛正不阿,“資性明敏,事至剖決允當”,可謂天生的高智商,對事物認識深刻,處理政務有條有理,當斷則斷。“雖奸吏黠書,無所容其偽”,他的眼里不揉沙子,即使那些從事多年的老油子衙內差役、小吏文書,也休想造假使壞欺瞞他,“士民稱之”,“所經宦處,皆入名宦”,每到一處老百姓都很稱頌他。所任職的地方,都被史志列入名宦記載褒揚。明武宗正德初年,因反對宦官劉瑾專權,被罷官還鄉。也是個硬脖子梗的主兒,從此不再當官了。
被尚書寫過傳記的父母官,是張天德,烏程(在今浙江湖州)進士,萬歷十二年任曲周縣令。他到任后“待士如賓,教士若師,催科弗擾”,人稱賢達能人,敢于觸及利益集團,善于處理棘手的問題,深受百姓愛戴。比如土地問題,作為農耕社會,人們對土地很在意也很敏感。當時地方豪紳,有頭有臉的人物巧取豪奪、圈占土地成風,特別是閑置土地任人蠶食,百姓怨聲載道。他先從身邊人入手,對亂圈亂建者,無論官職后臺,一律以律充公。他以土地問題為抓手,開展水利建設,大力發展經濟。去任后,縣里為他修建了張公祠,以示紀念,明代曲周四大尚書之一的陳于陛有感于這位“父母官”的德惠政績,親筆撰寫了《張公祠記》,稱其“來施甘雨,去攜清風”,給予了高度評價。
累死在任上的父母官,是陸拱辰,浙江上虞監生(國子監學生的簡稱,國子監是明清兩代的最高學府),乾隆四年至八年任知縣,任職時間是比較長的。他“樸質持重,推心待人,不設城府,以寬厚為治,”成為敞開大門辦政府,敞開胸懷待百姓的典范。他重視教育,想法設法于清朝乾隆六年創立了毓英書院,誠聘山長,廣招學員,弘揚學教,成為曲周歷史上四大書院之一。他“尤為善政”,任治五載,嘔心瀝血。終因積勞成疾,“以勞瘁于官”。《曲周縣志》收集有當地進士秦鑄(清康熙癸卯科舉人,乙未科進士,曾任河南扶溝知縣)撰寫的《邑侯陸公拱辰傳》。
時間最短的父母官,是周應中,會稽進士,萬歷二十年任職曲周縣。他在曲周任職的時間很短,只有三個月,便升任順德府(今邢臺)同知。時間雖短,卻“愛民如子,一介必嚴”,上任伊始就雷厲風行,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正當百姓為有此好官慶幸時,卻一紙調令升官了。不足百天的縣太爺離任之時,“百姓遮道攀留,涕泣不忍釋,咸以周青天稱之”。足見他的能力與政績絕非一般。后來曲周的百姓還為他建立了生祠,以示紀念。
曲周歷史上水患頻發,諸多縣老爺均把治水為己任。善于治水的父母官是王友賢,寧鄉(今山西省呂梁市中陽縣)人,嘉靖四十二年進士。當時漳河與滏陽河已分道揚鑣,但又有洺水入滏陽河,水災大患時有發生。有一次發大水,幾乎要吞噬城池,他組織群眾設法抗御水患,“脫民于魚”,使得老百姓脫離了水患之苦。他又穿鑿滏陽河接通引水渠,修建了宏濟閘等水利工程,雨季分流,旱季調用,避免水患,灌溉田地,因此“民利賴之”。當時曲周縣人、曾任山西按察使僉事的牛山木撰寫《新開宏濟閘記》記載了此事,并且把王友賢比作戰國時期的西門豹那樣的為民造福的好官。
馬大儒則是治旱有名,他是陽信(屬山東省濱州市)進士,萬歷十二年任曲周知縣。他未雨綢繆,組織群眾開墾荒地,設置“義田數頃”,征收租稅,儲存起來,自建儲備糧倉,預備災荒時賑濟。又在城東的灣子村引漳河水灌溉農田,從此后“旱不為災”。面對干旱,他組織民眾改種耐旱植物,節水灌溉農田,取得了大豐收,“歲入無慮,數千萬石”。是曲周處于物阜民豐的大好時期。他聰慧機敏,斷案有方,審案“洞人肺腑”,判案“所笞責咸服,不為冤”。
勇于抗匪的父母官是余承恩,山西靈石縣監生,咸豐十一年任。他可謂是受命于危難之時,當時曲周等地遭遇匪亂,曲周縣城被土匪攻破,前任知縣范守恒以身殉職,公署被燒,民眾被搶,死傷無數,民心惶恐,秩序混亂。承恩“倜儻不群”,辦事卓異,不避危險。他將東關武衙門把總營改為為臨時縣衙,剿匪指揮所,并親披戰袍,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英勇作戰,士氣大振,無不攻而克之。土匪“望幟輒驚遁”,遠遠望見他的大旗就嚇跑了,百姓“焚香夾道歡迎”,他的戰功卓著,屹然成為地方安全的保障。戰亂平定后,他整飭社會,重視農耕,發展經濟,大力提倡教育,使經濟社會迅速得到恢復,百姓過上了平安生活,還為他立了功德碑。(此文與第八章之“張善舉攻克曲周”所說為一件事,但史料角度不同,競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結論,足見辨別歷史真相之難。我們閱讀歷史,正如馬未都先生所說,“歷史沒有真相,只殘存一個道理”。)
兩次來曲周擔任知縣的是姜人烈,浙江象山縣舉人,嘉慶十三年任了一屆,隔了一屆后又來了,嘉慶十九年再任。他“少倜儻,有才干”,“南闈領薦不售”,倜儻少年,自是才華橫溢,本領超凡。在治理滏陽河上,他實地勘察,力排他人提出的救一時之急的辦法,提出了永久根治決口水患的辦法,按此辦理效果很好,并立碑要求今后皆遵守。面對幾乎傾圯的毓英書院,他捐俸興修,請有識之士擔任山長,重振曲周的學風。《曲周縣志》、《象山縣志》均將他載入史冊,“興利除弊率果于行,故在直隸二十余年,所至皆有惠政。”
以清廉著稱的是盛鴻(1818-1898),字蕉亭,清富陽上官鄉人。咸豐二年(1852)中舉,光緒年間曾任曲周知縣。公明廉潔,時人譽為“直隸第一清官”。 盛鴻在官質直無偽,實心行政。初任時,縣衙內各類差役多達數百人,嚴重超編,人浮于事,且橫行霸道。他大刀闊斧進行精簡,嚴懲惡衙,自己衙署中不用門丁,辦公不假手于幕僚。他對下愛民如子,對上不奉權貴。直隸總督李鴻章60壽誕,別人送厚禮,他則送蠟燭一只、麥面一束。在任三年,禁戟盜賊,裁革浮派,禁種罌粟,善政多多,深得民心。離任曲周之時,百姓為他樹立了德政碑,城鄉百姓蜂擁而來,攔轎攀轅,簇擁挽留。百姓一路送到縣境邊上,盛鴻深受感動,當他上馬時,群眾擁送,一位老者抱腿留戀,不想拽下一只朝靴。人們便把這只朝靴掛在了東城門之上,以紀念這位清官。此即民間傳說“靴掛東城們”的故事。
還有一位不是縣官的大官,包拯包青天。“包青天”的故事家喻戶曉。人們不知的,是他在曲周的“包公行署”。北宋仁宗皇佑四年(1052年)包拯出任龍圖閣直學士、河北都轉運使,在曲周設有行署,是在此地巡視辦公之處。其在此也確實辦理了不少痛擊貪官、為民伸冤的案子,處理事務依規依據,愛護百姓如待親人,其種種善政,深得百姓愛戴。后其行署之地所在的村莊被稱為南衙村(在縣城南十五里),該村后又分為前衙、后衙兩個行政村。
自古大多數讀書人,秉承的是“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黍”的古訓,懸梁刺股,鑿璧偷光,無論如何孜孜以求,其目的還是使自己求得功名,一輩子榮華富貴,光宗耀祖。能有幾個是胸懷天下,為國為民奮斗終身呢。有所作為,充其量也是“父母官”這種狹隘的、短淺的意識使然。所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便是絕唱、便是有識之士心目中的偉大目標。我們在這里簡要介紹了幾位在曲周任上做出了一定貢獻的好官、清官。他們有功于民,自要被史記載,被民傳頌。當然,“三年清知府,萬兩雪花銀”的也大有人在。可是縣志只有“名宦”的記載,只記好人好事。我們能從中了解些許官宦事跡,管中窺豹,知一知二,便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