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晴
暑假賦閑在家，室外陽光毒辣，我每天身穿家居服、腳踩涼拖，趾高氣昂地炫富——咱有空調！
要給親人過壽，總得正式些，T恤配長裙。這已經算規格很高了，沒帶多少衣服回來，又懶得逛街。不料，竟然惹得一身贊譽，什么有女人味啊，OL范兒啊，著實把自己嚇到了。通勤款白T恤，并非今年新款，那么，焦點應該在具有濃郁年代感的方格紅裙上。我嫣然一笑，這條裙子的主人其實不是我，是我媽。
家里有張泛黃的黑白照片，年輕的老媽身穿白襯衫、格子裙，笑靨如花。老媽說，都有近三十年不穿裙子了。打我記事起，印象中老媽就沒穿過裙裝，一年到頭都是深色褲子，只是長短、厚薄有變化，夏天還要自己剪裁。
一天，突然來了興致，想把所有衣柜都整理一遍，施行斷舍離，從衣服開始。這才是真的翻箱倒柜，壓箱底兒的布頭都搗騰出來。令我驚訝的是，里面藏著五條屬于老媽的裙子，其中就包括照片中的那件。兩條方格過膝裙，一條百褶長裙，一條酒紅鉛筆裙，一條桃粉厚呢長裙。我偷走了老媽那么美好的時光，老媽怨我嗎？老人都說我和老媽長得非常像，那我就穿給媽媽看。我把這些裙裝一字排開，想象著當初那個愛美的年輕少女轉動裙裾時心里蕩開的層層漣漪。因為年輕啊，簡單扎起馬尾，已經美得無可辯駁。
然而，所有裙子中，只有方格紅裙我能勉強塞進去。老媽當年可是細腰美女，我都比不上啊。
為了孩子，老媽舍棄的何止裙裝呢。
我只在照片里見過她長發及腰的模樣。記得小學時把這件事寫進作文，題目《我的媽媽》，還作為優秀作文在全班面前朗讀。“媽媽編一條長長的麻花辮搭在胸前，烏黑發亮?！崩蠋熣f，你媽媽真美。
衣柜下面常年躺著幾本時裝設計書。我見老媽剪過兩條碎花裙，用飛人牌縫紉機改造成幾件童裝。
老媽問我，“怎么找不到你兩三歲時穿的一條紅裙子，沒穿過幾次你就長大了。”衣服還是新的，可以拿給小侄女。我很驚訝，這都多少年了，居然還保留著。老媽指了指柜子，說：“你嬰兒時期的小枕頭還在呢。還有我給你做的小裙子，那可是我自己設計的?！?/p>
突然有點害怕長大。
都說孩子是父母甜蜜的負擔。我不知道我帶來的甜蜜多一點還是負擔多一點。老爸老媽無怨無悔，我卻心有愧意。人類之愛總是期待團聚，而父母之愛卻是放手，看著孩子一點點長大，變得獨立，變得堅強，變得離開父母之后也可以盡情享受生命的饋贈。只愿孩子健康，平安。
他們放手了，我反而更放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