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融
年底給弟看干果攤。攤位有十五米,忙的時候三個人看不過來。一次,我卸貨回來,遠遠看見,有人伸手從擺在背后的盒子里拿東西。年貨市場設(shè)在小商品東側(cè)與茶城之間南北狹長的步行街,本就不寬,設(shè)了市場更顯局促。但這正是用意,來往的車輛行人走不快,增加消費機會,也顯得熱鬧。人多而雜,對不速之客自然是有提防的。所以,當(dāng)我下意識喊了一聲,快步走過來,才看清,從盒子里只拿了一枚碧根果的手動作遲緩,黏滯。他就用這樣的動作,在我眼前把放下果子的手從口袋里顫巍巍地拿出來。盡管我沒有與他目光相接,但他臉上的窘和僵硬的羞恥,反應(yīng)到不能靈活動作的手臂的顫抖,以及另一只手里拄著的木棍,都讓我心里沉沉的矛盾起來。他口齒不清地辯解,就嘗嘗,,嘗嘗。有路人似乎看出了事兒,投過來的眼光難免別有用心。我看著這個大約六十歲,穿著一件應(yīng)該是孩子淘汰下來的臟兮兮的,胸前后環(huán)著一條一尺來寬綠色裝飾的藏藍色半大棉衣的老者,脫口低聲譴責(zé)說,拿出來。此時,弟扭身過來,看看他,沒看我,遲了一下,跟著我的話音,輕聲說,擱下吧,擱下走吧。說罷又回身照顧前面生意去了。他的顫抖更劇烈了,黝黑的臉因為充血變得很暗,唔嚕嚕地說了幾句聽不懂的話,才抖著手伸進口袋。我和弟似乎都是想讓他把東西帶走的,在我也許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弟沒說是因為聽到了我說的。終歸,我還是以事主的角色說了要說的話。他離去的背影很慢,和許多被腦血栓拴住的后遺癥患者一樣。也許他真是窮人,也許他有足能應(yīng)付的醫(yī)保和退休金,兒女也不少。但在這個小小的插曲中,他好受不了,我心里也很別扭。由此,我又一次意識到,很多道理在我這還只是在嘴上,遠沒有內(nèi)化于心,外化于行動。他伸手是先不對,但弱相在外。我喊停是應(yīng)該,但見狀生亂,是心下無根。或者,包容與圓融進一步修煉,再遇見奇形怪狀的事,處理起來會更妥善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