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家庭和睦,父母恩愛,對常人來說是幸福的話,那對他來說,幸福之外也蒙著一層干凈的灰,雖然無毒無害,也在后來越堆越厚,蒙住了心。陸橋松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沒有原由的竟會這般的相愛,小時候他也多次問起來,陸起良說他和母親是初戀,那時候機緣巧合認識了,互相覺得都得對方挺好看,也聊得來,母親就把一窮二白的父親帶回了家干活,爺爺說這個小伙子行,頭腦聰明,也肯吃苦,讓他留下吧。爺爺有三個女兒,母親是長女;陸起良四個哥哥,一個姐姐早夭,父親的家在一個偏僻到難以想象的小山村,三歲以后,陸橋松每年至少去那一次,那地方雖然小,雖然窮,但也有難得的質樸和單純,知道母親的家境比自己好太多,也就讓陸起良上門了。
?關于父親和母親,陸橋松聽到和感知到的這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的發生著,就像太陽曬多了會變黑,酒喝多了會發瘋一樣自然而然。在陸橋松看來,陸起良是一個了不得的人,從偏遠山村的搗蛋鬼,再成了爺爺的學徒,又考進了當時沒幾個人能上的大學,最后成了小有名聲的醫生,但他也覺得這一切都與母親有著切斷不了的關系,這種關系也是這般自然而然,好像兩個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在命運上也要像透明的蜘蛛絲那樣連結,用眼睛不可察覺。
?小時候陸起良會帶著一個西瓜輾轉一百多公里來滿足陸橋松在電話里的愿望,母親會在每天回家后給他一個滿懷的擁抱,每一次陸橋松都會有一種眼淚充斥眼眶又沒必要哭出來的感覺,另外還有心跳的劇烈加速。如果他是從三歲開始記事的話,這種感覺他記得自己就有過三年。六歲的時候,家里面多了一個叫妹妹的人,陸起良說他該多了一份責任,一開始他也有種莫名的自豪,后來他覺得這是一場掠奪,再沒有西瓜,再沒有擁抱,再沒有那種感覺,現在它們應該屬于另外一個人。小孩子的嫉妒來的直接又可怕,他欺負妹妹,打她,搶她東西,然后,父母再罵他,打他。好在他六歲上小學,交了一幫玩鬧的同伴,無暇被管教,陸起良也樂得去培養看起來好像更有潛力的妹妹。在后來好像失憶一樣的六年過得飛快,因為他在那段時間里好像沒有什么值得記住的事情,沒有放肆的快樂,沒有泛濫的痛苦,后來,他逢那六年的老友問到感受時,似乎還有些懷念那種空白的不痛不癢。
?時代越往后,人總是越來越早熟的,陸起良那代人十五六歲開始,陸橋松,十二歲,那也是第一個七年的開始。他覺得她的眼睛好看,覺得她的聲音好聽,覺得她走路都像跳舞,但是在第一個七年的第一年里,他也只是遠遠看著琉曉夢一個個拒絕那些好像是被被虛榮心驅使的小男孩,他知道,自己和他們不一樣。他也向其他的關系好的女同學打聽,回答多半會轉向說她不好看,指她處處不是,那個年紀的女人就已經會嫉妒,他后背發毛,再不多問。
?陸橋松知道有一天自己會忍耐不住,因為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需要一種方法,靠近琉曉夢的的方法,他不敢輕舉妄動,他需要必然的把握來保證這種自然而然。陸橋松學著別人的方法向另一個人使用,事實證明他還算個聰明人,成果不賴。天意弄人這個詞總在陸橋松身上是最恰當不過了,在他為接近她做的“準備”剛成功時,琉曉夢先靠向了他,如果借錢之后的客氣算的話,不過,已經夠了,何況她也說了,陸橋松的眼睛也好看。這是除了坐在陸橋松前后本該認識的之外第一個愿意主動與他說話的女孩。對于琉曉夢這樣聰明的女人,陸橋松的“準備”自然是藏不住的,他也不打算藏,倘若是別的女人,隱瞞和狡辯對他而言是便利的,可這是陸橋松的自然而然,他覺得不該有一點欺騙,因為他知道她全都知道。
?“準備”女士之所以是準備女士,在于一位仁兄很輕易的就幫了陸橋松的一個忙,從開始不到三旬時間就從他手里將準備女士“接”了過去,別人都笑他,而他竊喜。那以后,陸橋松開始盡心的做自然而然的事了:她病了,他從家里拿藥;她難受,他在兩個人的教室里靜靜陪著她。琉曉夢也關心他,當著全班人的面和他坐在一起,他嚇得低頭不敢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說什么。自那以后陸橋松開始明白了,他并不聰明,因為陸起良告訴他照顧學業,要心無他物,所以他以為那也許是對的,他以為。他不敢,也不知道該怎么進行下一步,因為沒人教過他,陸起良的愛情太自然,他沒有教過陸橋松該怎么辦,也不想教他,又或者是陸橋松天生沒有這種人類該有的本能。
?陸橋松以為守著就行,時間會過去,如果時候到了,自然而然的事情就會自然而然的發生,可同樣年紀的女性總是比男性要成熟的多,琉曉夢也是女人,女人的早熟在那個年紀也有虛榮,她也要一個名分,她以為陸橋松不給,她唯一不知道是陸橋松不會,她也就找別人要那種虛榮。陸橋松第二次感受到自己的所有被別人搶走的感覺,不會痛苦,只是慌張,他沒想過琉曉夢會跟別的男人真正合得來,他認為她只是有些急躁,他只要等著,她會回來的。陸橋松沒有錯,她很快回來了,可他卻不甘心,他想報復,他要讓她也體會那種感受和羞恥,他也找別人,他看到了她的難過,他竊喜。
?他們又長大了,玩笑也越來越大,只不過旁邊的看客換了一群人,這是后來的一個三年,高中,他讓她感受他在前一個三年里的感受,他知道她知道。陸橋松也回來了,可他沒注意到自己的玩笑開大了,她真的生氣了,她在這一個三年最后時刻開始報復,潛伏許久,狠狠蟄他一口,以至于狠到陸橋松不清楚這還是不是簡單的報復。陸橋松被蟄的太痛了,他聽說琉曉夢要留在最南方,他也覺得自己該狠一點,于是去了最北方,賭一場跨越四分之一個地球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