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尋找100首歌系列
~ 1945
1945年,一架美國飛機降落在一座日本機場跑道上,機場滿是損毀在停機坪的戰機,四處停著美式吉普車,到處布置著重機槍,看得出現場戒備森嚴。飛機停好,跑到兩邊兩排整齊的日本受降士兵列隊站好,機下已經列隊站著等候的穿著軍裝的人群,和等候的汽車。艙門打開,經過空乘人員的簡單準備,一身軍裝的麥克阿瑟帶著AO墨鏡出現在機艙門口。他沒有著急下機,而是舉目望了望,像是看到了滿處是瘡痍的日本,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你還是能夠看到他勝利者、復仇者、審判者和統率者的復雜情緒,他一邊望了望身邊陪同的博勒,一邊掏出阿肯色州著名的玉米芯煙斗,這是麥克阿瑟的標志,他的父親告訴他“叼著玉米芯煙斗,才像個男子漢。”
這是我印象中美國電影《天皇》的開場,之后麥克阿瑟在日本的建樹,不僅影響了日本社會至今的發展,也影響了整個東亞直到今天的恩怨格局。
當年,麥克阿瑟在日本的辦事機構叫GHQ,這是日本人的通行叫法,意為“為“聯合國軍總司令部”。其實應該叫做“SCAP”,這是戰后美國為搶先單獨占據日本的統治權而建立的,意思為“盟軍最高司令官總司令部”。
GHQ在日本,全權負責很多事情,面對的都是決定一個民族、決定天皇命運的大事件,當然也將決定著很多關鍵的小事。比如,在戰后的日本到底哪一部本土電影可以公映,這其實也是一件宣傳上的大事。最終1945年10月10日GHQ審批的第一部日本本土電影《そよかぜ(輕風)》在日本上映,這部電影的主演叫並木路子,她在劇中演唱了主題歌《リンゴの唄(蘋果之歌)》,可以說這部電影讓戰后在生存線上掙扎的普通日本人民換了一個面貌,所以必將被載入史冊。
而《蘋果之歌》,在當時也創下了至今難以想象的唱片銷量。在戰后物資匱乏的情況下,連制作唱片的樹脂,都在被控制范圍內,每年可以制作的唱片量也是被限制的。1945年最后的日子唱片上市,而且還是和霧島昇的歌曲錄制在一張唱片上,定價17.50日元,但因為控制發行量,一上市就在黑市抄到100日元以上。那時候的日本一個工薪族的月收入大概是200日元,黑市上一個蘋果的價格大概是5日元,很多日本家庭已經沒有唱機,有也是在廢墟中淘來的收音機,100日元相當于一個家庭半個月的全部可支配收入。就這樣,1946年全年,一共銷售了12萬5千張,3年銷售33萬張。
~ 并木路子的戰爭時光
并木路子,原名小林庸子,其實是個被戰爭害慘了的人,她小時候在日據時代的臺灣成長,自幼就表現了過人的歌唱才能,在臺灣的小時候還曾經被當時正紅的女歌手佐藤千夜子抱在懷中,她的母親便是一位長唄師傅。庸子繼承了歌唱天賦,1936年小學畢業后進入了松竹少女歌劇學校,一年后參加公演,正式成為三大少女歌劇團之一的松竹少女歌劇團一員,因為團里的演員都有藝名,所以,庸子就用二哥特別喜歡的流行歌《并木之雨》的歌詞“並木の路に……(在那林蔭小路上)”,為自己取了藝名:并木路子。戰爭期間,日本政府主導“音樂也是軍需品”,路子所在的松竹歌劇團,改演軍國劇。
因為在這個團體,她也被迫被送到中國前線及東南亞島嶼勞軍演出,期間她也見識到戰爭的殘酷,見識到日本士兵隨意殺害中國老百姓的行徑。
回到東京,日本投降了,并木路子的母親在東京轟炸中被炸死,父親、兄長所在軍艦被魚雷擊沉,早已死在帕勞與千島的海面上,她的戀人作為特攻隊隊員,駕著載有炸彈的飛機,撞死在美軍艦艇上……那時的并木路子只有24歲。
戰爭后期松竹公司邀請并木路子主演了電影《輕風》,劇中唱了《蘋果之歌》,是想要給國民以一些輕松的氛圍。結果日本戰敗了,這部電影成了GHQ審查通過的第一部日本電影,麥克阿瑟將軍為這部影片批示“OK”。于是,《輕風》,《蘋果之歌》由原先預想的“安慰劑”變成了一劑“療傷劑”。
~ 蘋果之歌
1945年12月31日晚,NHK電臺推出了全新節目“紅白音樂試合”(原本想要叫“紅白歌合戰”,但GHQ不允許提到“戰”字),這就是歷史上第一次“紅白歌合戰”,這個跨年的節目至今仍在延續。在那個戰后的新年,紅白歌會通過電臺激勵了無數傷痛的日本國民,子夜有很多聽眾感到電臺門口向藝人們表示感謝,一場新年晚會最終成為了一個民族的精神寄托。當然參加演唱的歌手們的熱情與動力在演出后會被現實叫醒,甚至在演出結束后也只能蜷縮在電臺的長椅上睡去,但這些日本的演繹前輩們成就了紅白歌會的開端,并木路子和《蘋果之歌》無疑成為那一晚最紅的歌曲。
并木路子一輩子也都熱愛和平,關系公益,多次參加各種義演,以及賑災演出。《蘋果之歌》很普通,但因為特殊的戰爭背景,和重振勇氣的特殊意義被記錄在日本的音樂史上,流傳至今,這首歌也作為一首療傷重振的歌曲,多次出現在各種賑災演出中。在20世紀感動日本的100首歌中,排名第66位。
2001年4月并木路子病死在家中,但《蘋果之歌》仍在日本傳唱,新一輩的歌手們仍然唱著《蘋果之歌》出現在各種需要安慰的現場中……
~ 紅白誕生之日
1945年,就在所有的電臺節目都有可能被GHQ封殺,而GHQ又要求振興廣播,宣傳民主政治的嚴厲要求下,日本廣播人則在剛剛走出軍國主義的桎梏又要面對GHQ的操縱難以匯集創作熱情的關口,“紅白歌合戰”,一個簡單的創意重新燃燒了NHK電臺。于是他們游說主持人,游說演員,游說美國人,在千難萬難中,在滿是廢墟的東京,在老百姓茍延殘喘的期待里,在寒冷的跨年之夜,為日本歷史留下了一個溫暖的空中之夜。那天,1945年12月31日晚,就是紅白誕生之日。
2015年,NHK推出了SP劇《紅白誕生之日》,講述了發生在1945年紅白歌會誕生時的故事。“SP”劇是什么意思?SP就是英語special,SP劇就是“特別篇”的意思,一般就是加長了的單集劇,或者是兩季連續劇之間的特別篇,中國有個叫法“電視電影”,我想也可以解讀為日本的SP劇。在昨天寫完了這篇文章的前部分文字,跑去B站看到了這部劇,因為這兩年需找這100首日文歌曲的緣故,也因為對于紅白歌會的喜愛,特別感動。這部劇大約一部電影的片長,我想不必過份的去考究史實,融入劇中,體會曾經的那些過往,就能夠感動。
劇中。這首蘋果之歌,還有并木路子慘痛的經歷,以及那部電影《輕風》是重要章節,片中最重要的插入曲就是由并木路子的扮演者,身高只有145cm的日本的著名創作型吉他彈唱女歌手miwa演唱的《蘋果之歌》。
p.s. GHQ在日本人心中的形象從動畫《罪惡的組織》中可見一斑。GHQ在本動畫中屬于反派組織,類似于侵略者。2029年,日本因突然爆發的Apocalypse Virus(天啟病毒)的蔓延而陷入了混亂之中。日本在接受了聯合國的援助得以維系之后,接受了由超級國家組織的GHQ的統治。
p.s.. 感謝@加茂夜船 的文章 “蘋果歌姬”與戰后第一流行曲——并木路子和她的《蘋果之歌》,讓我在找資料的路上超了一點近路。
* NO.66?并木路子《リンゴの唄》1945 / 尋找100首歌系列*
關于尋找100首歌系列:
在收藏唱片中日本唱片漸多以后,總想找點兒挖掘的事干,想整一個系列,而自己的入門級能力又不足以托起這個話題,好在日本這個神奇的國度是有各種各樣的榜單與集合可以抓取的。
遂先從老歌做起,先去尋找、收藏“二十世紀中感動全日本的100首歌曲”,原因有二:一是,單曲之于日本唱片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二是,這個榜單的影響力無論是在日、或在華,都是屈指可數的。
目前,這100首歌已經藏全,但版本并不盡如人意,所以余生仍在補全中,也請大家幫忙。
出于對歌曲的尊重,對于版本收藏的優先順序是:EP單曲黑膠、8CM單曲CD、12CM單曲CD、LP黑膠專輯、CD專輯、LP(CD)精選集、合集…另也愿意收藏一些其它載體,例如LD、TA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