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見愁老太
新學期,新氣象。盡管小學生活不像大學里邊那么隨便,卻也沒有高中那么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過完安逸的暑假生活之后,已經(jīng)十三歲的宋南極正式進入了小學六年級,開始了小學時代的最后一年瀟灑。
這一年,從水泥廠辭職的宋一民花了五千塊錢買個臺幸福二五零摩托車準備加入村里販魚人的行列。這一天,宋一民從大老遠的地方騎回來的時候,宋南極圍著這臺239.00CM排量,單缸2沖程,10馬力,270斤重,最高時速可達110KM的霸氣紅色大摩托轉(zhuǎn)悠了很久。
也許是宋一民的這臺“幸福牌”二五零給宋家莊帶來了幸福,開學不久,宋家莊的村民得到通知:受968特大洪災的影響,蒙受“巨大損失”的宋家莊得到了從全國各地熱心人士和機構的捐助,當然,錢是沒有的,各家各戶可以到村大隊上去領幾件衣服啥的。
宋一民早上四點多就去河邊收魚,五點多從家騎摩托車出發(fā),六點左右趕早市賣魚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趙慧蘭和鄰居張志勤便相約一起去村大隊上去領衣服。
“嫂子,你們家買的那個 幸福二五零是多少錢啊?我聽二龍說是五千多,五千多少啊?”張志勤一邊走,一邊打理著自己雜草一般的頭發(fā)問。
“五千整,不多不少。俺們買貴了,這兩天我聽說四千九百多就能買了。我都告訴一民過段時間再買了,非不聽,這買了才幾天啊,就便宜了一百塊錢。”趙慧蘭還在埋怨宋一民不聽話,幾天就白白丟了幾十塊錢。
“那現(xiàn)在販魚怎么樣?好不好干啊?一天能賺幾百塊錢啊?”張志勤笑著打聽。
“賺幾百塊錢啊?你怎么不說賺幾千塊錢呢?一天除了油錢,能賺個五六十塊錢就不錯了,你看你那張嘴,屁大點事你能說破個天。”
“我是想著要是能賺著錢,我改天讓二龍也買一個幸福二五零,到時候跟著你們家一民一起去販魚,你說怎么樣?”
“你們家里事不都是你說了算嗎?你想叫人家二龍干啥,他敢說半個不字嗎?呵呵,不過這會兒咱們村里販魚的也是越來越多,你要是想去下手就得趁早。”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那我明個就讓二龍也去買個幸福二五零,后天就讓他跟著你們家一民販魚去,到時候你可得讓一民費費心帶著他點。”張志勤這不是一般的雷厲風行。
“放心吧,等一民回來我跟他說下就行。”
“嫂子,我吧,還有個事跟你商量一下。”
“說吧,什么事啊?”
“你剛才說一個幸福二五零得要五千來塊錢,俺們家還差一千塊錢,你看你借俺們點先把這摩托車先買了,等回頭我和二龍賺了,馬上就還給你們。”
……
趙慧蘭看了笑瞇瞇的張志勤,她知道張志勤是個痛快人,沒想到這么痛快,一開口就借一千塊錢,“這個,你也知道,俺們家買摩托車也剛買了不久,這本錢還沒賺回來呢,南極他們又剛交了學雜費。這樣吧,我先回去看看家里還有多少錢才行。不過估計不到一千塊錢了。”
“沒事,嫂子,有多少借給我多少吧,剩下不夠的我再跟別人借借。”張志勤毫不在意。
“哦,那好吧。”趙慧蘭無語了。
“哎,到了到了。咱們?nèi)ヌ粢路哨s緊,要不然好東西都叫別人搶了。”張志勤拉著趙慧蘭就沖開了擋在前邊的人群,鉆到里邊搶衣服去了。
趙慧蘭無奈的跟在后邊。
于是,一群農(nóng)村婦女在十幾平米的小屋里邊吵吵嚷嚷的在一個衣服堆里翻來找去的挑衣服,那陣勢,比雞群搶食還熱鬧。
窮日子里邊過來的人,對于這些來自遠方城市無償捐助過來的東西,不管新舊好壞,一概來者不拒。貪小便宜,講臟話,這似乎是中國廣大農(nóng)村的慣有陋習,也是為現(xiàn)在一些年輕人所詬病的地方。但是沒有經(jīng)歷那個年代,那種環(huán)境的我們的發(fā)言權從何而來呢?
“哎,你搶什么搶?這衣服是我先看見的。”一個梳著齊肩短發(fā),花白頭發(fā)的的高大老婦人攥著一件綠毛衣的一只袖子,瞪著三角眼朝趙慧蘭喊。
“什么你先看見的?是我先拿在手上的,你這明擺著從我手上搶的,趕緊給我撒手。”趙慧蘭一看對方是這老太太,她更不讓了。
此三角眼老太非別人,正是村里人見人討厭,狗聞狗叫喚的村中一霸——“鬼見愁老太”白敏敏。
該老太身長五尺,白發(fā)披肩,臉長得可以犁地,皺紋深得可以儲水,腮嘬得可以孵蛋,牙長得可以當爬犁,一雙幾乎沒有黑色的三角眼里時刻放射著看人不順眼的寒光。坊間傳聞她跟前文提到的九陰老太還有一層親戚關系,不過村民們曾不止一次看到九陰老太被鬼見愁老太打倒在地的情景。
白敏敏平日里仗著自己家兄弟多,兒女多,還有親戚在市里當著官,在村里走路都是橫著,而且能占光絕不吃虧。村民一般都不去招惹她,除了以上兩個原因之外,還有個原因就是這老太太忒陰,你指不定她什么時候往背后戳一刀。
曾經(jīng)宋春海的母親因為澆地的時候,不小心把白敏敏家地里的麥子踩倒了幾小撮,結(jié)果白敏敏把可憐的趙書眉罵了個狗血淋頭不說,還把他幾個兒子叫過來要收拾在一邊勸架的宋富貴。最后幸虧是宋富貴的弟弟宋福達剛好過來換班,一見哥哥要被收拾,怒發(fā)沖冠的光頭宋福達手執(zhí)出糞叉,腳踏黑雨靴,跳下拖拉機一個突刺就把白敏敏其中一個兒子的小腿扎了通透。嚇的白敏敏哭爹喊娘的帶著自己幾個兒子拔腿就跑,要不是宋富貴拉住了弟弟,他們一家子就得橫尸當場了。
俗話說,橫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白敏敏她仗著自己有點勢力的確挺橫的,而且兒子們個個五大六粗的,也很硬,但是宋福達真的是個不要命的。自此以后,白敏敏見了宋富貴他們家里人都是低著頭走路,看都不敢看的。
盡管如此,有些村民都知道為啥宋富達早就該蓋的新房子一直沒有蓋,也知道曾經(jīng)背后說了白敏敏壞話的一個優(yōu)秀老師為啥五十不到就突然就退休了。
趙慧蘭雖然沒權沒勢的,丈夫的幾個弟兄在村里還不團結(jié),但是她絕不是那種怕事的女人,狠起來,她比宋一民還硬。
“你媽了個逼的,你給老子撒手。”鬼見愁老太開始罵人了。
“你媽了個逼的,你個老不死的罵誰呢?”趙慧蘭毫不示弱。
“我個老不死的罵你呢,怎么了?就是罵你呢。”鬼見愁老太氣血上涌,開始失去理智了,“我不是老不死的,你才是呢。”
圍觀的村民本來要勸架的,這一下被白敏敏的“幽默”逗樂了,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看,你自己都承認是老不死的了吧,都快死了還要這東西干什么,趕緊撒手吧你。”趙慧蘭一使勁把毛衣?lián)屃诉^來。
話語上落了下風,毛衣又被人搶走,一向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白敏敏徹底怒了,鬼見愁老太“嗷”的一聲朝趙慧蘭撲過去,十個指頭上長長的指甲開始撓趙慧蘭了。
趙慧蘭還不示弱,立刻前去迎戰(zhàn)。倆人一陣混戰(zhàn),
久經(jīng)沙場的鬼見愁三角眼里閃著寒光,嘴里黃牙齙露仿佛隨時可以咬住對方的喉嚨,十指鋼爪攜風帶雨在空中揮舞著,枯草般的銀發(fā)在空氣中抖擻著為自己的女主吶喊助威。
威風凜凜且殺氣騰騰的鬼見愁對陣比自己年輕二十歲的趙慧蘭絲毫不落下風,還把對方脖子,臉上撓出好幾道血印。不過好在在場的村民多,沒幾個回合把兩人都拉開了,一直拉到了大隊門口的大街上。
“怎么回事?”這時一個高高大大,身穿軍裝的,沒帶軍帽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娘,你在這干什么?你這是和誰打架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白敏敏的大兒子宋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