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舊笑春風(八)

? ? ? ?15.這天傍晚,我看到春生去上廁所,便連忙緊隨其后。春生剛跨出茅廁,我便截住了他:

“我想跟你說件事情!”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春生滿臉的不屑。

我故作神秘地道:“對于你來說,這件事情很重要,它關系到你的一生!”

“哼,少在我面前神經兮兮的!”春生對我的話并無興趣。

“是關于小青的……”我壓低聲音道。

這下,春生果然沉不住氣了,馬上換成了一副凝重的神情:“關于小青的?又關系到我的一生?到底是哪樣事?說吧!”

“那你跟我來吧。”我說著話向坡下的玉米地里走去。春生只得無可奈何地尾隨在我身后。

到了玉米地當中,看看不會再有第三者了,我才對早就不耐煩的春生說道:

”其實你一直以來都冤枉了我,你看到我經常和小青姐在一塊就以為我們在談戀愛,實際上小青姐喜歡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是……小青她跟你說了么?”春生迫不及待地問我。

“你別急嘛,聽我說,小青姐她也還是喜歡我-你聽清楚了,是象大姐喜歡小弟一樣喜歡我,那晚上我們在大荒田的竹林里已經結拜成姐弟了!你想啊,既然成為姐弟了,還能相好嗎?你這不是一直都在冤枉我嗎?”

“哎呀,是我錯了,我這就向你道歉行了吧?兄弟,過去有得罪的地方你就多包涵包涵了,快跟我講,小青她……她……”

我看春生已十分地焦躁了,才悠悠開口:“小青姐她確實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但不是我……也不是你……大龍灣道班除了你和我還會是誰?”

“啊……你是說大黑?!”春生頓時傻了眼,但又心存疑惑,“不會吧?我也觀察過好長時間了,咋一點都看不出來?我看著大黑和小青之間就是正常的兄妹關系嘛!”

“這種事情你咋會輕易看得出來?越是相好的越是假裝什么事都沒有。再說他們現在還只是互相喜歡的階段,還沒達到談婚論嫁的地步,都還沒跟你爹和二叔提起呢,干嗎就要讓你曉得?我還是分別向他們套話才知道這件事的。”

為了能讓春生徹底相信我的話語,我開始了層層遞進:

“你有沒有看到小青姐最近使用的那塊手帕?那就是大黑前不久上縣城時買來送她的。你想,男女之間連這樣貼身的東西都贈送,關系還會一般嗎?”

其實,我清楚手帕是小青托大黑幫忙買的-當然大黑也不可能真讓小青自己掏錢買手帕-只是之前的舊手帕尚可將就,她一直沒舍得用這方新手帕罷了。

見春生開始有所相信了,我又接著說:“你有沒有注意到小青姐很體貼大黑,經常主動承擔起牧馬和割馬草的責任,讓大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休息?“

圖片發自簡書App

實際上那是因為小青沒有午休的習慣,有時會到附近的山野河谷去轉悠,我也多次陪她去過,順帶著放放馬兒割割馬草,全都是舉手之勞,并非特意為之。但現在被我特別地提起,在春生看來也應該真的象是那么一回事了。

看著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春生,我心里暗暗發笑,卻不得不裝出關切的樣子道:“大黑是不是還對你說過不準打小青姐的主意,否則就對你不客氣之類的話?”

見春生點了點頭,我便表現得神情激憤:“他這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他這是要獨霸小青姐啊!我聽小青姐說,她對大黑你倆本來是一視同仁的,并不厚此薄彼,只是大黑先你一步向她表白了,她也就沒有拒絕。”

春生猶如一尊木雕般直楞楞地杵在了玉米地中,仿佛世界末日已經來臨。我十分解氣的同時也不禁隱隱的有點于心不忍,但很快便放下了我的婦人之仁,只要想想他曾經施于我的種種不快,我就無須心存同情。

“看你,何必這樣呢?在小青姐還沒結婚之前,她不屬于任何人,你還是有希望的!”我“好心”地勸慰他道。

“要是別人還好說,是大黑看上小青的話,我就……我就……”春生沒再說下去。

我卻繼續為他加油鼓氣:“是大黑又咋啦?小青姐不是你們家撫養大的嗎?順理成章地做你媳婦才合乎規矩啊!就算大黑不服氣要和你打架,你也完全可以奉陪到底,難道你還怕他不成?”

春生面帶感激地看著我,搖頭道:“恐怕不行!從小一天大黑就什么都比我強,打架我更打不過他,但他對我很好,總是處處護著我!”

“原來你們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啊?我就說呢,你干嗎總是事事讓著他!”我言不由衷地說道。

“我小時候是隨大黑家一起生活的。我媽去世得早,我都不記得她的模樣。那時我爹在段上工作,比較忙碌,就把我寄養在二叔家,只是每年來看我一兩次。我都有好幾歲了,他又來看我時,叔媽才對我說,這就是我爹,這以后我才熟悉了他的樣子!”春生說著,沉浸到對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的追念中。

那時候,大黑與春生白天一塊上山下河,夜里同睡一張床同蓋一床被。衣服褲子也不分誰的,拉上就穿。后來兩人又一塊到縣城上學,便又與沈大伯住在一起。這樣的快樂日子沒過上幾年,原本就體弱多病的大黑媽卻病倒了,成了縣醫院的“長住人口”,大黑不得不輟學去照看母親。大黑讀不成書,春生也鬧著不愿再去學校,但沈大伯天天督促他去上學,希望他做個有文化的讀書人。無奈春生不是讀書的料,經常逃學,就這樣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地混日子。

大黑媽在醫院熬了不短的日子后,還是被毫無同情心的死神給帶走了。大黑回大龍灣道班做了個小臨時工,春生也吵著要回大龍灣去,鬧得很兇。那時的學校里也學不到多少有用的東西,沈大伯也就不再勉強他,春生便如愿以償地回到了大龍灣,又能隨大黑一塊勞動和玩耍了。

“原來大黑你們兩家還有這么一段淵源,難怪你們相處得如同一家人似的!”這一次我說的是真心話,“你也還是夠慘的,從小就失去了母親!”

“我從小是沒有母親,但叔媽待我很好,就象是我的親生母親,她疼愛我比疼愛大黑的時候還多!正因為這樣,我總覺得有些對不起大黑,這回這件事情,我……”

看著春生六神無主,被失意感折磨得滿臉凄苦,我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幾乎想終止我的報復行動,并告訴他,我剛才說的都是謊言,但我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我一發慈悲,那得到的將會是春生變本加利的欺負和折磨。還是先讓他嘗嘗痛苦的滋味再說。何況我做得也并不過分,我對他講的事也大半是真-小青不喜歡他是事實;而大黑喜歡小青也不假,只不過那不是愛情罷了。

我又對春生說:“你也用不著垂頭喪氣的,雖然現在事情成了這個樣子,但你也不是就沒有機會。我聽大黑說了,他已在小青姐面前夸過口,一定要買到一件毛呢大衣作為禮物,他才會正式向她求婚,然后再與你爹和二叔商量婚事。”

“這跟我還有哪樣關系?”春生嘟囔道。

“咋會沒有關系?你想想看,大黑要是買不到那件作為禮物的毛呢大衣,就不會正式向小青姐求婚,這樣就為你贏得了時間。我還聽說,大黑打賭時,小青姐問他,萬一一直買不到毛呢大衣咋辦,大黑說那他就一直不提求婚的事,一定要等到他買了大衣那一天。”看到春生疑惑不解的眼神,我接著道,“這不是對你挺有利的么?大黑自以為趕著馬車經常往來縣城,買一件毛呢大衣應該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但那衣服比較稀缺,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只要你有空時多去縣城跑跑,說不定你會趕在大黑之前將這件衣服買來送給小青姐的。那時,大黑只得另想其他的招數,你又可以贏得更多的時間了。”

“我也給小青買毛呢大衣那他們會不會覺得奇怪?”春生底氣不足地說。

我打算再添上一把火:“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撇開其他感情不說,你算不算小青姐的兄長?既然是,你看她沒有好一點的衣服可穿,為她買一件象樣些的衣服不是很自然的事嗎?這件衣服不是通過大黑而是經過你的手穿到小青姐身上,不恰好說明你與她更有緣分么?小青姐見你如此體貼她、在乎她,難說不會被你所感動呢!”

春生的臉色開始多云轉睛,并終至于喜形于色,宛如垂死的螞蟻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哎呀,曉明兄弟,你今天對我講的這些情況太重要了!小青要是真的做了我媳婦,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那倒不用,我向你講這些事情只是想向你證明我不會與你爭小青姐的。”我說,心中卻在悶笑,“不過,你也不要聲張,就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我們倆平日里搞不攏,大黑無論如何想不到我會把這么重要的情報出賣給你,他自然不怕你會捷足先登。我想,你肯定能贏過大黑的。”


16.自從那次談話后,春生對我的態度徹底改變,時常兄弟長兄弟短的,十分親熱。

除我之外的大龍灣的其他成員都對這一變化感到驚詫。沈大伯和周二叔大概以為春生突然間開竅懂事了,雖有疑惑但還是為此感到高興。大黑雖然也覺得事情蹊蹺,卻似乎也沒往什么詭異的方面想。

小青卻不相信春生對我的態度會突然之間無緣無故地改善。架不住她的深究,我只得輕描淡寫地告訴她,我早就厭煩了春生的無理扯淡,只好騙他說,我們已經結拜為姐弟,而你小青姐真正喜歡的人是大黑。

對我的這一做法,小青很生氣,有兩天的時間都對我不理不睬的。我只能不斷地向她陪笑臉并請求她的諒解:

“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有時候想和你單獨呆在一起,又不想讓春生總是對我懷有敵意,于是只得出此下策,算是不得已而為之吧。”

圖片發自簡書App

小青的臉色稍有緩和,語氣卻還帶著幾絲責怪:“你想把自己置身事外,一切都推得干干凈凈的?可能么?更不應該撒那么大的謊把大黑哥推入了漩渦的中心!還有我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的,這也是你可以順嘴亂講的?本來就夠亂的了,你再將大黑哥也牽扯進來,看你以后咋個收場?”

“沒有那么嚴重吧?春生不敢惹大黑哥,打架什么的大黑哥都不會吃虧,春生絕對討不到便宜的。”我不以為意地說道。

小青卻面含憂慮:“恐怕事情不會象你想的那樣簡單!”

我卻滿無所謂:“不管它啦,反正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跟春生說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想來他也不至于翻起多大的浪花吧?”

小青不再言語了,卻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態。

對于大黑,春生是既妒恨又敬畏,卻還不敢公然與之抗衡。我禁不住心中暗笑:現在就讓你去啃這塊硬骨頭吧,看你能不能啃得動?

此后的春生,總是三天兩頭地跑縣城,幾乎已到了“勤奮”的地步,常常是收工未收工的,只要遇上去縣城的過路車-不論客車、郵車、貨車還是拖拉機,他都要攔乘。大多時候他就在縣城留宿,待翌日午時才返回,這就免不了會有些遲到早退的。

沈大伯是個正統的人,對春生這段時間的表現大為不滿,還懷疑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呢,就算是去約會也不至于如此“廢寢忘食”吧?問了春生幾次,他都神神秘秘地說正在做一件大事情,到事情做成的那天大家自然會明白的。沈大伯也拿他沒辦法。

每次大黑要往縣城辦事去時,春生必定聞風而動,找借口與大黑同赴縣城。

圖片發自簡書App

對于春生近期來的一系列想法和做法,當然只有我這個“編劇”兼“導演”才會清楚。我禁不住暗暗嘲笑為情所困的春生的憨直和魯莽,我倒要看看,為了那件虛無縹緲的毛呢大衣,他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

  • 26.誰又能想得到,大黑的馬車出事故并非是一起意外,而是被春生在馬車上做了腳手? 當初對于大黑之死,小青在...
    唯一還是我閱讀 473評論 0 4
  • 23.“這么說,春生是被沈大伯給領養的?”我問周二叔。 “是的。老沈我倆是好朋友,雖然他長我幾歲,當初卻是一...
    唯一還是我閱讀 370評論 0 5
  • 17.在遠離人群的大龍灣,一成不變的生活還在日復一日地運行著。我倒并未覺得天天臉朝公路背朝天的單調日子有多...
    唯一還是我閱讀 425評論 0 3
  • 杜琪走的時候我沒有任何察覺,也沒有任何征兆。 沒有想到這件事請過去了八年,仍然在她心里不能安寧。 她是我從汶川帶回...
    花曉熙閱讀 412評論 0 1
  • 心理學家所謂的共情,我的體會,就是當我們把自己協調到來訪者的頻率,自己不彈出任何聲音的時候,來訪者的聲音在我們身上...
    夏日蒲公英閱讀 332評論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