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走的時候我沒有任何察覺,也沒有任何征兆。
沒有想到這件事請過去了八年,仍然在她心里不能安寧。
她是我從汶川帶回來的女孩,大地震幾乎帶走了她所有的親人,一個12歲的小姑娘,站在廢墟上眼睛里沒了神,每次來領完泡面轉頭就走,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來領養孤兒的人很多,手續也很多,直到志愿結束到要走的那天,小杜琪突然從某個地方跑出來抱住我說:“帶我走吧,我想和你一起走”。
錯愕讓我沒有多想,悄悄讓她上了我的車然后一口氣開出了四川,隨著廢墟在窗外慢慢減少,她死死的睡過去了。
回到北京,很多朋友反對我做這件事。
“你還年輕,干嘛給自己加個拖油瓶,又非親非故的”。
最讓我艱難的還是我女朋友,當我把小女孩帶回家里后她直接搬了出去,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小杜琪幾乎天天晚上做噩夢,我會陪著她睡去,為了更好地讓她渡過那段灰暗的記憶,我辭掉了需要四處跑的雜志社記者工作,由于在做記者期間積攢了很多朋友資源,很快我便在一家投資公司做顧問。
每天回家給她做飯,慢慢帶著她出去玩,得益于朋友的關系,給她上了北京的戶口,因為她已經離開學校有半年的時間了,讓她去學校上課了,這樣我也有時間做我自己的事情,不過她堅持要住校,所以每個周末我會去學校接她回家,這段時間,女朋友也妥協了搬回來住,只是周末她會自己離開。
完成初中學業之后我有打算將她送到國外念書,但她怎么也不肯離開我,來北京快四年時間,她逐漸像個城市女孩,有時候會偷偷使用我女朋友的化妝品,能在高檔的餐廳隨意點餐,一切都向著我想的方向在有序進行。
也奇怪,這幾年他從來沒有叫過我叔叔,一直都是叫我名字,連女朋友也是,但為了讓她好好生活,忘記那段時間,叫什么都無所謂了。
上了高中之后,琪琪開始變得有些叛逆,常常聽到老師說她不合群和同學爭吵的消息,我以為這是女生青春期正常的現象,但是并沒有把幾年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聯系在一起,仍然對她寵愛有加,而此時她像瘋長的野草,身高已經和我只差一個頭,加上淡淡的妝容,杜琪儼然已是婷婷少女,有些時候在家里她會穿著條小短褲客廳看電視,看到我下班回來會沖過來給我把包放好,然后一起做頓好吃的,女朋友為此和經常吵架,最后一次她說了一句話:“就讓她留在你身邊一輩子吧!變態!”
那段時間我以加班為由,幾乎天天都住在公司里,因為害怕看到杜琪的樣子,同時,也不想影響她高考,直到高考結束,她打來電話讓我陪她出去一下,我才收拾了東西回到家里。
“我想回家里看看,額,不是北京的這個家”。杜琪說:
我知道這一天終于來了,出發前一晚,她很興奮,問了我很多問題,“汶川是不是已經建設好了”?“他們現在生活怎么樣啦”?
我一一答復,但在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開出了北京,一路向南。
像那次回來一樣我開得很快,離汶川還隔一個城市的時候,我停了下來,在一家酒店住下來,長時間行車非常疲憊,洗完澡后準備睡下,門口傳來杜琪的聲音,打開門看她穿得很少便讓她趕緊進來。
“我們能一起睡嗎?就像小時候你陪我睡那樣。”
我陷入沉默,結果整晚我都沒有閉眼,只是看著她熟睡的樣子。
離那片廢墟越近,我心里越感到不安,害怕她在那個環境把這么多年我對她的呵護一次性摧毀,
快到汶川縣城的時候她說她想休息下,我也想補補瞌睡,等我一覺醒來,副駕駛位置上沒人了,開始我還以為是她下車去買東西了,但看到她留下的手機和紙條,我才意識到,她真的走了。
回到北京我瘋狂的工作,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回家,害怕看到家里會有杜琪的影子,房門的鑰匙一直沒有換,她的房間我也一直留著,希望有一天她回來,看到的還是自己喜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