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趙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焦頭爛額，忙著搬家。
6月上旬，溫度驟然升高，又恰逢陰天，悶得我喘不上氣。看著密布在新租房里大大小小的行李，和還在不停上樓下樓搬箱子的搬家小哥，那種熟悉的孤單感又涌上心頭——要是有個男朋友就好了。
手機鈴聲在這個時候響起，我漫不經心地接起：“喂，我正在搬東西，一會兒……”話還沒說完，我就聽到電話那邊的啜泣聲，懶散的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
“趙趙，怎么了？”
“……“
她情緒激動，一句話也說不連貫。
我安撫她：“怎么了，別哭了，別哭，別哭。”
我向來不太會安慰人，說出來的話難免顯的無力，果然，電話那邊，絲毫沒有好轉。
過了大概三，四分鐘，趙趙終于把氣給順了過來，她梗咽地問我：“阿笛，我該怎么辦？我好痛苦啊！”
不需要我再多問，她就迫不及待地傾吐出一切。
“我昨天閑得沒事翻微博，碰巧翻到了韓夢潔的微博，結果我看到她曬了他們倆一起看電影的合照。”
“他最近在忙畢業和考研的事，我都不怎么打電話給他，那天，我問他我能不能去他的畢業晚會，因為我想在他表演的時候給他拍照，然后他讓我不要去，現在我知道了，是有人提前預訂了?！?/p>
“高三的陰影還在，你說他為什么又會再來一次，還是同一個人，我真的要受不了了。我們都見過家長，快要結婚了啊。“
趙趙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堆，我很快反應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趙趙口中的他，是她的男朋友小南。他們初三在一起，后歷經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工作一年，直到現在，還沒分手。
但是沒分手，不代表沒分過。
鄰近高考的一段時間，趙趙和小南各自忙于學業，聯系減少。本來一切朝著“天大地大，高考最大”的理想狀態發展，但是不久，趙趙就從別人口中得知，小南和另一個女生走得很近，那女生甚至在空間里曬出他倆的親密合照。
那個女生就是韓夢潔。
韓夢潔是小南的幼兒園同學，據說是小南的童年女神，幼兒園畢業后兩人就失去聯系，卻不知怎的，在高三恢復社交，打得火熱。
兒時懵懂的記憶浮上心頭，加上趙趙忙于學習寂寞空虛，小南就這么和韓夢潔你來我往地好上了。
那段時間，趙趙一邊面對高考的壓力，一邊忍受背叛的凌遲。
她不想在這種關鍵時刻和小南攤牌，怕耽誤自己，也怕影響他，只能自己默默忍受所有。她用永遠做不完的習題麻痹自己，卻總是猝不及防地在某個晚自習掉下眼淚，模糊掉剛剛寫下的答案。
我作為旁觀者，只能在她哭的時候遞上紙巾，在她算不下去題的時候陪著她在校園里一圈又一圈地走。
趙趙長相漂亮，個性活潑甚至有點兇悍，在我不多地接觸到她和小南相處模式的幾次聚會中，她總是占領上風，搖旗吶喊，指揮小南做這干那。
那時候，我還以為小南應該是被趙趙吃的死死的。
可是，當我看到那么隱忍的趙趙，我對小南只有一句話：渣，真他媽渣！
終于，捱到了高考結束。
趙趙和小南提了分手。
但是小南不同意，拼命道歉挽回，說自己只是一時無聊，當著趙趙的面發信息給韓夢潔說再見然后刪了她的聯系方式。
我沒能親眼見證那場道歉，但我能想象小南言辭之懇切，態度之端正。
趙趙冷落了小南一段時間，后來經不住他的軟磨硬泡，以及內心的舍不得，兩人還是和好了。
再后來，高考成績出來，趙趙考得不錯，遠赴上海，小南由于此前藝考滑鐵盧，復讀一年。
就這樣，兩人開啟了長達五年的異地戀。
有了這么一次教訓，這五年似乎過得格外順利。
曾經，我以為，在那場三人游戲中，兩個女生都是受害者，都被欺騙，被玩弄，只有小南一個人全身而退；
曾經，我也以為，渡過八年的風風雨雨，他們還在一起，一定也能繼續走下去。
但是，趙趙突然的電話提醒了我：人生好長，愛情好難。
時隔五年，小南居然又和韓夢潔“勾搭”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是該罵他們狗改不了吃屎，還是該贊他們情深義重。
趙趙說，韓夢潔明明知道他們還沒分手，卻對自己的朋友聲稱小南是單身。
趙趙問我，她該怎么辦？
我當然不可能給出標準答案。
在我有限的戀愛經歷中，從來沒有談過超過兩年的戀愛，情況要么是對方移情別戀，要么是我自己發覺這個人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沒有經歷過“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無法對細水長流中建立的情誼感同身受，自然也沒有資格和立場來評判趙趙和小南的這一場8年長跑。
我問趙趙，如果你繼續選擇和他在一起，那以后的幾十年再發生這樣的事，怎么辦？
趙趙似乎想通了，她說，她不愿意以后每幾年就要經歷這么一次折磨。
其實，還有一句話，我沒說出口——
再多一兩次，可能你就會習慣了，你就不會再慌亂地哭泣，不會再像我這種戀愛白癡索要答案，你就會和很多人一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接著，趙趙又說，可是她真的好難受，她不敢想象，這么多年的感情就要這么破滅，她該怎么和見過面吃過飯的家長交代，而且她的小侄女特別喜歡他，他們前幾天還商量這給小侄女買什么生日禮物。
她這么一番話說出口，我知道，她還是會原諒小南。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我不確定趙趙是原諒小南會更幸福，還是離開小南會更幸福。
我只是有些難過。
我有時候想，中國人是不是太敬畏愛情，太敬畏天長地久了。
因為自古以來，愛情就被和“天長地久，白頭到老”等詞語捆綁在一起，所以如果愛得太短暫，分開得太簡單總覺得自己玷污了愛情。
趙趙是這樣，小南未必不是這樣。
我知道小南還是會選擇趙趙，但是究竟是因為更愛趙趙，還是和趙趙一樣，被那8年所捆綁，我不得而知。
我想起趙趙以前和我說過，就算再談新對象，還是一個樣，都會出軌的。
于是我問自己——
能做到幾十年都只愛一個人絕無二心嗎？
好像很難。
那不愛的時候，即使結婚了，能爽快地分手嗎？
好像也很難。
我們終究還是不夠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