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對一件事情深信不疑，那就是人和動物是能交流。但我無論和它們說什么，都沒得到過它們的回應，對此一度很是失望。在看了肢體劇《人模狗樣》之后，發現用語言溝通是如此的單一，而隱藏在肢體里的溝通其實另是一個精彩世界。【別想歪！】

當身體成為了一個打開的渠道時，情緒在這兒自由流動的時候就不再需要語言的支撐和保護。在《人模狗樣》中，一切從原始森林環境中的兔狗之爭開始。這個過程多半會讓大家想到一個經典默片《貓和老鼠》。

舞臺上在對白簾子的運用來展現空間和光影來傳達內心世界使人眼前一亮，大家可以根據狗的動作及其嗚嗚的叫聲知道狗在表達什么意思，也可以從兔子搖頭晃尾的動作里為她緊張動容。配樂在情緒的營造上推波助瀾，抒情的古典樂與激昂的進行曲同演員們的動作相佐，妙趣橫生。

笑聲只是暫時的。在一聲槍響后，剛躲過狗的追捕的兔子倒了下來，是一位獵人在背后開了一槍。

新來的獵人開始了對森林的掌控，用手上的槍和骨頭使得狗從兇猛的野獸成了獵人唯命是從的助手，狗開始為了更大更多的骨頭而努力追捕兔子。

很快，基本的需求滿足之后需要更多的刺激，骨頭開始滿足不了狗的欲望，獵人的地位岌岌可危。

這一段小森林里的故事何嘗不是殖民地的歷史？

當先進文明開始擴張，與遙遠大陸上的原始部落交匯時，部落自給自足的生存方式瓦解在武器制服、物品收買、與不曾有的欲望和權力之中，閃爍著銀色光芒的新秩序建立了起來。

當骨頭不再能夠成為狗的控制工具時，獵人的權力受到挑戰時，公司成立了。狗開始穿上了西裝踩著锃亮的皮鞋坐進了辦公室里，走向了在各種制度保障下的生活。

那么兔子呢？職場上的兔子是年輕而又有干勁的廉價勞動力，將元老級的狗們擠出了了公司的大門。

兩條喪家犬聯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曾經的老板成了他們的腳邊奴，那只年輕單純的兔子則成了最大的boss，就在這場競爭走角逐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時，新的獵人又扛著槍出現，欲望永不停息。

有點小遺憾的是，狗從森林走向了辦公室后，都只能用前戲很爽，后勁不足來形容。無論是擠公交，辦公室競爭以及和boss的交戰都有濃濃的違和感，獵人在森林里那種來自統治階級的優越和狡黠在這兒退化成了一個后娘般的上司，還是活不了三集的那種，智力下滑得厲害。

兩只狗初入職場的競爭關系到身居高位都變成了符號一般的表達。在充滿了更多危險和誘惑的鋼鐵森林卻沒有了前面大森林里彼此制衡的精彩，用力有余，傳達不足。

也許這和時間有關？

《人模狗樣》首演于2004年，彼時，行車公交是常用的出行工具；白領還是一個很有面兒的身份象征；穿上西裝皮鞋就是年輕有為的才??；但在地鐵通行、車子滿街亂竄、白領等同于“白領”、穿西裝除了賣保險就是推銷房的今天，不免讓人走神。

走出劇場，倒是想起狗有一個很尷尬的地方，一邊作為最忠實的伙伴受著人們喜愛，一邊作為狼的后代受著人的鄙夷。這也許這是因為狗是除了蚊子外挨著人最近的動物，

所以，總是被當成了一面投射的鏡子，擱置在吃相難看的人們桌上，驚魂鏡里頭的狗樣。

沒人知道狼是怎么變成狗，但我們卻知道，我們是如何成為了自己。

祝今晚照到《人模狗樣》這面鏡子的你好運，看到的還是自己堅持著的模樣。

【2016年07月14日?于上海話劇藝術中心】

—— ?劇照拍攝 尹雪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