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于你我所知的那本書之后4

(4、5為校對重新分段產生,并非新內容)

“唯有廚藝還是我比較好這點我是絕對不會讓步的!”雨果手里揮舞著自己的勺子,隨后又把頭埋進了碗里,扒拉了起來。

“是是……”庫勒尼西隨意應付著,把勺子送進嘴里,慢慢咀嚼著。香辛料的辣味和燴飯的溫度讓人確實的溫暖了起來,庫勒尼西小聲舒了口氣,嘴角略微翹了起來。

平心而論,雨果的料理水平確實還可以,雖然手法著實粗暴得很。廚房里現在完全只能以“一片狼藉”來形容,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庫勒尼西根本無法想象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才可以在做一頓飯的工夫把廚房給弄成這個模樣。然而雨果確實做到了,雖然完全沒有任何令人欣慰的成分。想到待會兒收拾廚房的還得是自己,庫勒尼西不由得又嘆了口氣,以后恐怕還是少讓雨果做飯為妙。

當然雨果并不知道庫勒尼西此時腦海中所想,起身給自己又添了滿滿一碗燴飯,一邊嚷著“好燙好燙”一邊唏哩呼嚕地都扒拉進肚子。

“你那份看著還真是特別好吃啊?”庫勒尼西啞然看著吃得頗為開心的雨果,攪拌著自己碗里剛吃了一半的燴飯,兩人吃得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份飯。

“是么?”雨果看起來簡直是百忙之中抽空從碗里抬起頭,“尼西你也趕快吃啦!冷掉就不好吃了!”

“好的……”庫勒尼西嘆了口氣,真是拿這家伙沒轍,拿著勺子把燴飯送進嘴里。

飯后的刷碗還是由庫勒尼西進行的,倒也并不是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碗這樣的配置,只是上一次讓雨果洗碗的時候瓷碗鐵鍋那乒哩乓啷的聲音實在是把庫勒尼西嚇得夠嗆。雨果一臉理直氣壯地聲稱自己之前用的鍋碗瓢盆不是金屬的就是塑料甚至硅膠的,怎么砸都沒問題,自己理所當然就用的雖然暴力但是絕對快速的方式來清洗。而庫勒尼西一臉心痛地看著簡直要被雨果掰碎的白瓷碗,把對方從廚房里轟了出去。

“會對器物寄托感情,這點上該說你像人呢,還是……”游魚似的幻獸見縫插針地出現,“你太過寂寞。”

“……會寂寞的話,我還是挺像人類的?”庫勒尼西咧開了嘴角,但那看起來卻實在不怎么像是笑容,“至少是社會性動物呢。”

“僅僅要求是社會性動物的話,不少昆蟲也是社會性的哦?”暗色的幻獸纏繞在對方的軀體之上,“對這種說辭我可無法認同。”

“那就算了吧。”庫勒尼西甩掉手上的水珠,拿起一旁的毛巾草草擦拭,“……我……認為自己是人類。”

“但作為如你所言的社會性動物,如果你不被其他人類認同為同類,你要怎么辦呢?”隨著庫勒尼西走出廚房而隱去了身形的幻獸唯有聲音還縈繞不去,“一旦感受過同類的體溫,在一個‘社會’中生活過,至少存在過,那么還能不能割舍掉那些部分那些記憶,回到獨自一人的冰冷之中呢?”

庫勒尼西只是關上了身后廚房的門,面前餐廳中雨果半個身子都鉆進了柜子里,留在外邊的屁股撅著,庫勒尼西覺得自己在上邊踹一腳應該沒有什么關系吧……

“喂,痛!”被踢了一腳的雨果抬頭回身——他試圖抬頭回身,然而立柜中的擱板并不允許這樣的行為,結結實實地攔下了對方試圖抬起的腦袋。

庫勒尼西看著依舊半個身子窩在立柜里捂著腦袋的雨果,這……應該……不算是自己的錯……吧?

“那個……你……鉆進去是想……找什么?”總而言之,先、先轉移一下話題,人類是很結實的就算腦袋在堆滿小麥粉的木板上磕一下砸一下也沒什么關系的!

“問這種問題之前先關心我一下啊!還以為會死掉啊!人類是很脆弱的啊!”靈巧地縮回身子鉆出來的雨果嚷著的語調中帶著幾分哭腔,“真的超痛啊!”

“呃……”庫勒尼西稍微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開口,“那……你,你沒事……吧?我去找冰袋來?”

“還活著……”雨果這么說著,看起來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按著頭上磕到擱板的地方,“好……痛……啊……”

“你起來的時候太用力了。”

“現在就不要說這個啦——!”

“……我去給你找冰袋?”

“請去……”

這種時候是這個回答么……庫勒尼西想著,沿著通向地窖的樓梯一路向下。在這種原本全年溫度就偏低的地方,相較于得連發電機的冰箱之類的還不如直接用雪室比較方便,何況這里本來就有設計好的相當方便的鏟雪通道。庫勒尼西向指尖哈著氣,打開雪室的大門,在架子上找到了冰袋,關好門,重新沿著樓梯向上,回到兩人方才所在的餐廳。

“……你……沒事兒了?”

餐廳里,雨果又鉆進了另一個柜子:“因為就是很在意嘛!”

“在意什么?”庫勒尼西略微皺了皺眉,幻獸應該始終和自己在一起,這里應該不存在任何需要特別在意的東西。

“好像是花栗鼠!”雨果簡直是整個人都要鉆進柜子里,“我看著它跑進來了!”

“……”庫勒尼西有那么些想把雨果一腳踹進去,然后關上柜門,順便在把手里插個鐵棍什么的當門栓給鎖上。

如果是什么老鼠田鼠花栗鼠甚至是蝙蝠野貓野狗之類跑進塔里,幻獸也確實不會做出警告,但是究竟是從哪里跑進來的還是讓人有些在意。

“稍微檢查一下比較好么……”庫勒尼西嘟囔著,也許是哪里的墻出現裂縫或是被打了個洞,畢竟已經是冬天了,就算是為了節約柴薪也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

“究竟跑到哪里了呢……”雨果揉著腦袋來回張望了一圈,看著一副不死心的樣子。

雨果嘆了口氣,把冰袋按到了雨果頭上:“你還是老實呆著吧。”

“好冰!”雨果噌的一下蹦了起來,險些又撞到了桌子上,“不要突然丟上來啊!”

“相較之下你倒是為什么反應這么大啊!”

“這是為了在野外活下去的本能!”

“你這樣根本會刺激到野生動物或者那些東西反而被弄死吧!”

“只要反應夠快跑路就好了!”

“……”庫勒尼西帶著一臉疲倦的表情揉著眉心,張了張嘴也不知道應該說點什么,最后干脆決定放棄,轉身走出了房間。

“你不要走嘛——”雨果說著掛到了庫勒尼西身上,“陪我一起找嘛——那個東西——”

“不要!”庫勒尼西略微提高了音量,“我要去檢查一下外墻和門有沒有破的。”

“尼西你好冷漠——”

“……哦。”

“……”雨果覺得這對話沒法繼續了。

不管是找那只花栗鼠或倉鼠,還是找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的異樣存在其實都不是什么要緊事,前者并不能給存放食物的金屬柜子打出個洞,后者很可能其實并不真的存在。

但雨果卻沒由來確信著這里存在著什么,他并沒有多想找到那只或許是在兩人走進門的時候跟著溜進來的倉鼠或是鼯鼠,但是那個并不一定存在的異物他卻無法放心。當他注意到對方的時候并未感覺到敵意,但本能告訴他那東西的存在就是一種危險,倘若這里原本是那東西的居所,那自己現在就如同叼著煙走進一個炸藥庫一樣愚蠢無謀。

可若是如此的話……

雨果看著庫勒尼西走出的餐廳門,對方很顯然已經在這里居住了有段時日,那么……

那個東西的存在,他會不知道么?

又或者其實……

雨果想起了那個昏暗的實驗室,高大書架上堆放的大量文稿,落灰的試驗器具,還有緊鎖的金屬大門……

曾經有誰告訴過自己,求知欲強過頭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么……

門樞與鎖舌的聲音響起,雨果看到庫勒尼西走進來。

“……沒找到有什么能進什么東西的地方……你怎么了?”

雨果猜想自己的臉色大約是有夠糟糕,不然庫勒尼西也不會帶著疑惑至于擔憂的神色看向自己。在軍隊制度的前線哨站摸爬滾打和在野外掙扎求生所磨練出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人并無敵意,但已經存在的想法卻無法完全消失。雨果把自己頭上的冰袋拿下來嚷著:“這東西冰過頭了啦!”

庫勒尼西嘟囔了一句什么拿走了冰袋,抬腳踢了一腳雨果的靴子:“你事好多哦!”

“人類可是需要悉心照顧的脆弱生物!”

“……”庫勒尼西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愣,隨后他略微低下了頭,雨果沒有看清對方的表情,但是他聽到了一句低喃,“……是啊,是呢……”

無數甚至想不起出處的流言傳說在雨果腦海中浮現,可笑可怖、真假難辨的傳言是資源匱乏的前哨站中為數不多的消遣,以“我聽說……”作為開頭,以“現在好像……”為結尾。無人歸來的先遣隊,與狼為伴的異鄉人,死者的國度,榮光的舊夢,還有……

瘋狂的研究者……

植物,動物,微生物,智慧生命……

海洋,天空,太空,外太空,極端環境,其他緯度……

知覺,意識,第六感,潛意識,無意識,集體無意識……

理論構筑,實際操作,體外實驗,動物實驗,人體實驗……

“哎,那個實驗室,我想再看看可以么?”

“嗯?可以啊?”

“對了,這里是有幾個實驗室啊?”

“一層差不多都是各種實驗室……還有……”

“還有?”

“……地下還有一個。”

“嗚啊,地下實驗室那是什么?聽起來很厲害哎,我想看!”

“……看不了,那個實驗室打不開。”

“哎?為什么打不開啊?”

“……門壞了。”

“是么?”

“……嗯。”

從庫勒尼西的表情看來,雨果覺得那扇門背后的東西絕對是有著某種特殊意義的。門是否壞了他無從判斷,不過假若沒有的話……

雨果在手心里擺弄著一小截鐵絲,看著那黑漆漆的鎖孔,或許自己半夜可以來嘗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撬開這扇看著倒是頗為牢固的鐵門。

于是,入夜的時候,雨果悄沒聲地摸到了地下室那扇金屬大門前,把別在護腕上的那一截鐵絲摘下來,和別在腰間的發卡一起探進了鎖孔鼓搗了起來。隨著清脆的“咔嗒”聲,雨果意識到自己已經得手了。小心控制著力道,厚重的金屬大門出乎意料地被輕松推開,雨果閃身溜進了那道縫隙,以一小塊楔子把身后的門固定住,點起了一只打火機。這只打火機和他的小刀一樣是來自他上個前哨站的遺留物,方便好用,還帶著少許的記憶,或許還殘留有一點點的希望之類。

打火機昏暗的光線中映出了巨大的機械,雨果完全無從辨認這幾乎占據了整個房間的機械的用途。

刻著雕花的石頭被如今依舊帶著光澤的金屬固定在一起,落灰的塑料環圍出似乎可以容納一到兩人的腔室,因為干燥而已經有些脆弱的紙張散落一地,密密麻麻的文字與公式讓雨果看著就感到頭痛,而其中還夾雜著些散發出不詳氣息的符號。雨果咽了一口口水,注意著腳下,慢慢向前走幾步,略微靠近了那臺高大的器械……

“……雨果?”

“嗚啊?!!”雨果尖叫一聲,差點把手上的打火機扔了出去,“澀澀澀誰?!”

“……雨果?”庫勒尼西后退一步,點燃了手上的油燈,“……你把這里……撬開了?”

“呃,不,那,那個,呃,我……”

“……這里是……我母親最后使用的研究室……”庫勒尼西說著走進了房間,“在大概十年前吧,她帶走了這里的鑰匙,失蹤了。”

“呃,那是……”

“……其實我……比較希望不會有人打開這里……”庫勒尼西放下提燈,把地上的紙張整理到一起,抱在懷里,拿起了提燈,“……不過你打開了……還是很感謝你……”

雨果帶著一臉尷尬的表情抓耳撓腮,看著一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而庫勒尼西只是懷里抱著那些紙張轉過了身,眼看著就要走出房間。

“呃,那個……”雨果背對著庫勒尼西,仿佛是恰到好處地掐著時間,“這個機器,究竟是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庫勒尼西略微頓了頓,“母親帶我進來過這個房間,但是我不記得那時候的事情了……”

“是么?”

“是的。”

“真的?”

“真的。”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母親失蹤之前。”

“十年了?”

“十年了。”

“那之后這里只有你一個人?”

“……不……”庫勒尼西長長的嘆了口氣,“不。”

“那其他人呢?”

“……我……”庫勒尼西放下了提燈,閉上了眼睛,在漫長的停頓之后,雨果再度聽到了對方的聲音,那是很輕很輕的聲音,仿佛只是擦過耳邊的一陣風而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雨果帶著少許的煩躁撓了撓頭,他確信庫勒尼西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

他也確定在這個場合他問不出什么。

“……如果你想離開的話……我可以幫你準備一份附近的地圖。”庫勒尼西猶豫著開口,“肉干你也可以拿走一些……一半左右吧,干糧我也可以分給你一些。”

“……”雨果猶豫著,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轉過頭他只看見庫勒尼西背對著自己,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才剛入冬,應該不會下太大雪,腳程快一點的話能趕到附近的哨站了。”

雨果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他并沒有離開的打算,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然而在他面前庫勒尼西快走了幾步,踏上樓梯,毫無停滯地上行,只有一句“讓我自己待會兒”落下。

雨果回過頭看著房間中巨大的機械,壯著膽子伸出了手。然而那巨大的機械只是沉默著,仿佛已經死亡一般。

當第二天雨果醒來,來到餐廳的時候,他在桌上看到了兩個包裹、一個背包與一張對折起來的信紙放在旁邊。打開信紙雨果看到了不少涂改的痕跡,看起來是在相當的掙扎之中寫下,不過話雖如此……

“……那家伙是不是忘了我不認識幾個字了。”雨果嘟囔著把信紙對折回去揣進胸前的口袋,打開了那兩個包裹,里邊分別是肉干和壓縮干糧,而旁邊的背包里放著地圖和水壺。

雨果撇了撇嘴,大概也是能猜出來那信紙上寫了點啥了。想想今天起床時窗外那一片恨不得直接大喊出來“今日適宜出行!”的晴空萬里,雨果只想仰天大喊“我這句媽賣批今天一定要講!”

……

抱歉,不是這句。

雨果只想仰天大喊:“爺今兒個就是不走了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雖然冷靜下來想想自己搞不好真可能被打死。

然而這個時候一只雨果有些眼熟的花栗鼠忽然躥出來,對著壓縮干糧左右聞了起來。

“你這家伙!”雨果一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沖著那種花栗鼠撲了上去。

這么大聲音怎么說也不可能不被一只野生動物注意到,花栗鼠當即轉過身竄了出去,雨果就這么撲了個空。

成功逃跑的花栗鼠抽動著鼻子,在雨果看來簡直是在嘲笑自己一樣。

“可惡……”看著那只在自己看來洋洋得意的花栗鼠,雨果感到氣不打一處來,“老子不信老子還抓不到你了!”

一時間餐廳中一片雞飛狗跳……受到了驚嚇的花栗鼠一路跳上柜櫥,跳上桌子,又跳下椅子,沿著門框躥上門把手又“吱吱”叫著奔向另一側的門口。

“你這家伙哪里跑——!”雨果大叫著舉起桌上其中一個包裹,直接扔了過去……

“……啊。”

花栗鼠確實是被嚇到而竄向其他方向,看起來不會跑出這個房間,然而……

門口也因此滿地都是小塊的壓縮干糧還有散落的碎屑……

雨果懷疑這下可能就不是自己想不想走的問題,而是要被拎著領子一腳踹屁股上踢出去了。

“……他走了么?”

“不,沒有。”

陽光從巨大的天窗中撒進閣樓,可房間中卻依舊昏暗,仿佛有什么漆黑而又黏稠的霧氣盤踞于這間房間之中。

幻獸嗤笑著潛身于霧氣之中,不如說那霧氣本身即是幻獸的一部分。

“真是奇怪的人吶?”幻獸低笑著于庫勒尼西身邊徘徊,在那些寫著密密麻麻文字,畫著扭曲怪異符號,標著冗長繁復的公式的紙張之上游走,“明明看過了那些東西,可卻不肯離開吶。哦,他倒是確實看不懂這些。”

庫勒尼西張了張嘴,但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閉上了眼睛。

暗色的陰影來到庫勒尼西面前,幻獸的聲音與其說是在耳邊,不如說是在腦內響起:“要不我趕走他?或者干脆……”

“……住手。”

“哎呀呀,你還真是寵他啊?”幻獸在庫勒尼西身邊環繞著,“我都有些嫉妒了呢。”

“……”

“不說話么?那……”

“……你……就好好在這里吧……”庫勒尼西一只手搭在了眼睛上,“……請你一直在這里。”

“哦呀呀。”幻獸的語尾有那么一絲上揚,“我可是會一直在的,不管你或者我是否希望如此。”

“……是呢……是啊……”庫勒尼西的語氣之中似乎有那么一絲安心,“我知道的……”

“……確實,或許你我是最清楚這點的,甚至比她更清楚……畢竟……”

“……她……么。”

“是的,她。”幻獸的聲音中似乎帶上了些許懷念,“呼呼呼,你似乎已經不太記得她的事呢。”

“是啊,不太記得了……不過這種事……已經無所謂了吧。”庫勒尼西說著坐起了身,“我去問問他吧。”

“哦?終于下定決心了?”暗色的煙霧漸漸消散……不,并非是消散,反而應當說是匯聚了起來,凝結為庫勒尼西所熟悉的幻獸的姿態。

隨后暗色的半固態仿佛是融化在了滿地的書本之中,庫勒尼西站起身,換好衣服,打開了房門,沿著樓梯一路下行。

只是當庫勒尼西找到雨果的時候對方正揪著一只花栗鼠的腿搖晃,讓庫勒尼西簡直不知道該說點什么。而注意到庫勒尼西到來的雨果轉過頭,拎著花栗鼠的后脖子搖晃:“捉到了!我就說跑進來了!”

“……是是……”庫勒尼西揉著眉心,“那么,來解釋一下這地上……”

“哎,啊,那個嘛,在捉的時候不小心出了一點事故嘛,哎嘿!”雨果帶著一臉真摯純良的笑容,“是不可避損失嘛——”

“……”庫勒尼西撿起一塊干糧,對著雨果頭上丟了過去。

“干什么啦!”雨果喊著,手上一松,花栗鼠從雨果手上溜掉,一溜煙沿著庫勒尼西的衣服,跑到了庫勒尼西頭上。

“過分——!”雨果一臉委屈地嚷了起來,“為什么和你關系那么好的樣子啊!”

“……誰知道……”庫勒尼西嘟囔著再次撿起了一塊壓縮干糧,遞到了頭上。

小小的“咔嚓咔嚓”的聲音傳來,雨果看到庫勒尼西頭上的花栗鼠啃起了壓縮干糧。

“嗚啊!好過分!那不是給我的干糧么!”

“……是誰把自己的干糧扔到地上的啊。”庫勒尼西說著嘆了口氣,招呼花栗鼠從自己頭上跳下來,“把這里收拾一下吧。”

“嗚……”雨果不情不愿地撇著嘴,“不——要——啊——”

“……那么,你準備不帶壓縮干糧就走么?”庫勒尼西指了指地上散落一地的干糧塊和散開的包袱皮。

“走?”雨果帶著一臉疑惑,“去哪兒?”

“……哎?”庫勒尼西不由得愣住了,“你……還要留在這么?”

“對啊,不然呢?”雨果帶著一臉茫然,仿佛庫勒尼西在說什么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你看,這里有很結實的房頂和墻壁,有暖爐和很多的柴火,還有肉有干糧,甚至還有茶葉和糖,而且還有人能給我念書講故事,我干嘛要在這種指不定就突然下雪把我給凍成老冰棍的季節跑出去找別的地方住呢?”

“但是……”庫勒尼西的視線來回游移著,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腳尖上。

“自己是個異類”——他從很久之前就保持著這樣的意識,這樣的自覺,或許是那與自己形影不離的幻獸帶來的,或許是那時候還在這里的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帶來的。無論如何,他很少會感覺到“自己是人類的一分子”。

雨果蹲在地上嘟嘟囔囔撿著那些干糧,像是并沒有看到庫勒尼西的表情又或者只是并不在意。稍后他撿起一小塊碎干糧扔進嘴里:“怎么了?”

“……”庫勒尼西不知道自己應當說點什么,或許自己可以對這個人說出自己與常人相異的體質,又或者可以叫出那與自己形影不離的幻獸,又或是……

然而雨果顯然并沒在意庫勒尼西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撐在桌子旁邊拍著胸口,嫌棄這干糧不愧是“干”糧真是干得可以,簡直要把自己噎死。

庫勒尼西猶豫了一下,去倒了一杯水遞給雨果。

雨果接過水杯仰頭灌了下去,隨后直起身長長舒了一口氣,嘟囔著剛剛還以為自己會死掉。

“如果是被干糧噎死也太丟臉了……”

“噗哧~”

“喂!你這么笑也太過分了!”雨果嚷著舔了舔還粘在杯沿的一點水,轉臉去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我是真的以為自己會被噎死哎!”

“抱歉,不一小心就……”

“更過分了——!”

“對不起。”

“切——”雨果吐了吐舌頭,把杯子扔進水槽,轉過頭看到庫勒尼西也蹲下來撿著散了一地的干糧塊。倒是蹲在庫勒尼西頭上的那只花栗鼠看到雨果看過來,一溜煙竄到庫勒尼西頭發下邊躲了起來。

然后探出了一個小腦袋看著雨果。

“……”雨果無言地與那只花栗鼠對視著。

“……”花栗鼠也無言地和雨果對視著。

“……”雨果的眉毛略微抽動了起來。

“……”花栗鼠的鼻子一抽一抽地似乎在聞著什么味道。

不過在雨果或者花栗鼠別開視線之前,庫勒尼西先動了起來,抬起頭帶著疑惑的視線看向雨果:“你在干什么?”

雨果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犯蠢一樣別開頭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沒什么。”

本來就冒出個小腦袋的花栗鼠此時又鉆了出來,站在庫勒尼西的頭頂,表情看起來分明就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雨果沉默地看著那只花栗鼠幾秒:“野生動物真的會有這么豐富的感情表現么!”

花栗鼠像是被雨果突然提高的音量嚇到了,竄到了庫勒尼西懷里,而同樣也被嚇到的庫勒尼西縮了縮肩膀,看向雨果:“怎,怎么了?”

“感覺被嚙齒類動物嘲諷了!”

“不過……嚙齒類動物真的會有‘嘲諷’這么復雜的感情么?”庫勒尼西把鉆到自己懷里去了的那只花栗鼠拎出來,放在了手里。小小一只花栗鼠爪子上空空蕩蕩的,嘴倒是不停地一動一動,仿佛是在嚼著什么東西的樣子。

“這家伙還在嚼什么啊。”雨果帶著一臉不開心的表情盯著庫勒尼西手上的花栗鼠,“喂喂,空氣好吃嗎?”

庫勒尼西看著雨果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花栗鼠伸手捏住了花栗鼠的嘴角向旁邊捏開:“應該是在嚼存在嗉囊……算了你就理解成是存在嘴里某個地方的吧,在嚼存在那里的食物。”

“哎……”雨果跟著伸手,掰開了花栗鼠的嘴巴,“好痛!”

他被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

“你是什么肉食松鼠么!”雨果看著仿佛炸毛的貓一樣整個人進入了臨戰架勢。

庫勒尼西目瞪口呆地看著雨果:“你……不要自己把手塞進它嘴里啊……”

“松鼠,不應該是很溫柔的么……”雨果一臉無辜地看著庫勒尼西,把破掉的手指放進嘴里,可憐兮兮地舔著自己的手指頭。

庫勒尼西不由得嘆了口氣,把花栗鼠放到自己肩上,拉過雨果的手檢查:“你都把手放進人家嘴里了還想啥呢!花栗鼠可是能嗑堅果啃樹皮的啊!”

“我因為它吃素……”

“……雖然是吃素,主要吃素……很多素食動物也會偶爾開葷的哦……”庫勒尼西放下雨果的手,“我去給你找酒精來消下毒。”

“嗚啊……酒精……感覺很痛啊……”

“……那,你想要雙氧水?”

“一樣很痛的吧!”

“畢竟是消毒,肯定會痛的啊。”

“就沒有不痛的方法么?!一定有的吧!”雨果帶著一臉真摯的期待表情看著庫勒尼西,讓人甚至有種因為真摯過頭反而顯得怎么看都像是演戲的感覺。

庫勒尼西思考了幾秒,仿若是自言自語一般開口:“如果先把神經殺死,就不會覺得痛了……但是之后為了能正常活動還需要神經繼續運轉……”

“停停停!”雨果整個人都蹦了起來跳到了一邊,“雖然聽得不是很懂,但是你絕對在說什么很可怕的東西吧!”

“不,只是很普通的……想想……低溫的話應該可以……雖然處理不好可能會凍傷不過噴霧之類的話……”

“停停停停不管你在說什么總之S—top—!”雨果仿佛是鼓起了一生的勇氣一樣上前搖晃著庫勒尼西的肩膀,“我只是被松鼠咬了一口而已你不要說的像我要切一條胳膊下去一樣啊!”

“……唔……你說這個的話……”庫勒尼西愣了一下,仿佛被提醒到了一樣,“確實,如果凍傷的話嚴重的是要截肢的……”

“Noooooooo—!Sto—ooop!”雨果仿佛一只受驚的花栗鼠似的上躥下跳,“才不需要啊!我只是被松鼠咬了一口而已你有聽到嗎?!有嗎有嗎?!Hello?Hello?!”

“嗯?我聽到了哦?”庫勒尼西帶著少許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你,你有意識到你自己之前說了什么么!”

“是……很普通的醫療處理啊?”

“普通個毛啊!都截肢了啊截肢!要死了啊!?”

“不會啊,只要做好消毒止血措施就不會很危險。不過確實在現在的條件下想要能確保衛生環境以及充分的止血……還是比較難吧……一旦感染或者控制不住出血確實是會發生危險……保不齊就會……”

“不要繼續了啊——先幫我做一下消毒就好了!痛一點也沒關系!酒精或者雙氧水都行!”

“啊,是哦。”庫勒尼西仿佛才想起一樣,“嗯……你和我來醫務室吧。”

“哎?還有專門的醫務室么?”

“……以前人比較多的時候是可以說是醫務室……”庫勒尼西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現在也就算是藥品庫而已了吧……”

“啊,也是呢……”雨果跟在庫勒尼西身后一蹦一跳的,看起來像是有些開心的樣子,“啊,不過我不會走的哦!”

“哎?”

“我是說我不會走的哦!我要在這里過冬哦!”

“……但是……”

“啊,嘛,那些就先不管,我想在這里過冬——至少現在還是這么想的哦~”

“是么……”庫勒尼西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如果你能這么想就好了……”

“嗯?”雨果快走幾步湊到庫勒尼西身旁探過身,“你說什么了么?”

“不,沒什么。”庫勒尼西略微笑了笑,“快點走吧。”

“好——”

“痛痛痛!”雨果帶著怨念深重的眼神看著自己那根手指頭,而趴在庫勒尼西頭上的那只花栗鼠帶著仿佛是心虛一般的氣息上躥下跳,東張西望著,在到處亂竄了一會兒之后,鉆進了庫勒尼西寬大的衣袖里。

庫勒尼西拿著鑷子和棉球的手因此抖動了一下,把沾著雙氧水的棉球用力按在了雨果的手上……

雨果慘叫一聲,仿佛要從從椅子上飛到天花板上去。

“對,對不起……?“庫勒尼西仿佛像是沒有反應過來或是被嚇到了,語氣里帶著一點似是而非的游移不定。

雨果舉著自己的手指頭,掙扎了半天終于開口:“好……痛……啊……!“

“呃……那個,抱歉……“庫勒尼西丟掉用過的棉球,把鑷子收回盒子,把雙氧水收進柜子,對著立柜稍微看了一會兒,轉過頭,“要不……還是噴一點麻醉劑?“

“應,應該,不,不用了,了吧……”雨果斷斷續續地說著,但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說“我要啊!”

庫勒尼西看著這樣的雨果,一臉不知措的樣子,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轉身去把止痛噴霧拿來。

不過好在稍微過了一會兒,雨果甩著手像是已經緩過了勁兒,一臉“唉唉”的樣子嘟囔著:“好了好了好點了好點了……”

“已經……好點了么?”庫勒尼西帶著略顯擔憂的神色看向雨果。

“差不多吧。”雨果嘟囔著說著,“那只花栗鼠呢!”

“剛剛鉆到袖子里了來著……”庫勒尼西說著抬起了衣袖拉開,探頭看了看。

雨果跟著把頭探了過去:“可惡你這個家伙!”

“等等你!”庫勒尼西被雨果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迅速把手抽了回來,本來躲在袖子里的花栗鼠被甩了出來掉在了地上,“吱吱”叫著從房間里竄了出去,不見了蹤影。

“啊。”庫勒尼西看著半開的門口,忽然注意到灰塵之上的腳印,隨后看向了自己的衣袖,不由得嘆了口氣,“……果然啊……”

“嗯?怎么了?”雨果有些不明所以的樣子看向庫勒尼西。

庫勒尼西展開了衣袖,帶著略帶無奈的表情:“都是灰了……”

“嗯?常有的吧?不過是一點灰而已。”

庫勒尼西略微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啊……確實吧……”

“不過好像確實是干凈一點比較好。”雨果自顧自點了點頭,“之前醫生好像也和我們說給身上弄干凈點不容易生病來著。”

“……我倒是不是說生病什么的……”庫勒尼西小聲嘟囔著撣掉了袖子上的灰塵,拉著袖口晃了晃。

“哎?什么?”

“沒什么……”

“不過啊,那只松鼠又跑哪兒去了啊。”雨果說著有把手指頭伸進了嘴里,“抓回來比較好吧。”

“不用了吧……而且……那是花栗鼠。”

“……”雨果沉默了幾秒,“隨便啦!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東西!”

庫勒尼西看著雨果,看著雨果又叼在嘴里的那根被咬破的手指頭:“我要不我給你涂點碘酒?”

“啊?為什么?”

“……在嘴里可以吃到碘的味道。”

“才不要嘞!”雨果晃著那根手指頭,“不就是總是在舔嘛!有什么問題么!”

“呃……衛生,什么的?”

“唾液是有簡單的消毒殺菌效果的!”

“話是這么說……算了。”庫勒尼西嘆了口氣像是放棄了這個話題,“中午吃什么?”

“就算這么問其實也沒什么選擇吧。”雨果幾步蹦跶到了門口,“就是肉干和熏肉和罐頭。”

“嘛,可以選一下罐頭的口味。”庫勒尼西略微歪了歪頭像是在回憶,“我記得是有……茄汁豆子、奶油燉菜、番茄土豆什么的……”

“哎……嘛,總之隨便哪個換著吃了啦——以后都會吃到的。啊不過番茄土豆的我似乎還沒吃過哎就那個了!”

“然后把肉干煮進去,丟一點野菜進去……”庫勒尼西一邊走一邊嘟囔著,“啊,之前你摘回來的那些漿果得趕快吃掉,不然要壞了。”

“嗚啊?我都快忘了!”雨果嚷著就往樓下沖去,“這就吃掉——!”

“等等你跑那么快……!”

庫勒尼西話音未落,就看到雨果因為樓梯上不知道幾年份的灰塵腳下一滑,庫勒尼西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喲嘿~”

不過預料中的撞擊聲并沒有傳來,庫勒尼西睜開眼睛看到雨果已經穩穩當當地站在樓梯之間的休息平臺上跺了跺腳,似乎是抱怨了幾句,隨后再度向樓下沖去。

“……真是的……”

“……你很羨慕么?”熟悉的聲音在庫勒尼西耳畔響起。

“……不。”

“……你很開心么?”

“……姑且是社會性動物,兩個人肯定比一個人要好吧。”

“是么?只是這樣?”

“……”

“呼呼呼——”幻獸纏繞在庫勒尼西身上,令庫勒尼西有那么一瞬間感到仿若要窒息。

然而幻獸隨即消失了蹤影,庫勒尼西隱約間似乎聽到了一句:“快去吧,晚了他會奇怪的。”

庫勒尼西沉默著走下樓梯,餐廳中雨果正抱著放漿果的盒子把漿果扔進嘴里,看見庫勒尼西走進門而轉過頭:“好慢啊——你吃嘛?”

“……吃。”

“給你~”

“哦,哦……”庫勒尼西接過被塞過來的整個盒子,就看到雨果又到處張望了起來。

“對了放罐頭的地方在哪里啊,我要看有什么味道的!”

“……你之前找花栗鼠的時候沒找到啊……”

“……我想想啊……”雨果嘟囔著,挨個打開了所有的柜子。

“……夠了,我告訴你。”庫勒尼西嘆了口氣,把漿果的盒子放到了桌上,“你去開那個柜子。”

雨果順著庫勒尼西指的方向看過去:“……那么高還連把手都沒有誰能想到也是個柜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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