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這個中秋節,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我想起了遠在夏威夷海邊的定居的一位長者。他應該正在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他的故鄉在廣東潮州。我們是在上海認識的。
這位長者是我的曾經的上司,是一位長著一張中國人的刀削臉,而思維卻完全是西方式的美籍華人。前幾天,我們幾個曾經的同事小聚廣州,不約而同的想起了他,也是不約而同的贊美著他。
大家說,他喜歡罵你!你喜歡頂他!哈哈!
是的。
很快就是中秋節了。每逢佳節倍思親,于是我輾轉找到他的郵箱給他發了一份郵件。他應該是第一時間就給我回信了。我們表達了各自的想念之情,互相邀請對方到對方的國度和故鄉觀光。
老先生應該是八十左右的人了。應該是畢業于哈佛大學商學院。在五十多歲的時候被一家跨國公司派到中國工作。我有幸成為他的屬下,直接由他領導。他讓我感受到了美國式管理的特色。
當先生的屬下,沒有輕松的時候。別看他溫文爾雅,笑笑瞇瞇的和你說話。但一言不合,馬上風云突變,雷霆萬鈞,挨罵自然是家常便飯。
一次,我向他匯報工作進展時,用了好幾個不確定的詞語,比如“可能”“也許”之類,他聽著聽著,勃然大怒的告訴我“我聽不懂你說的什么!什么也許?什么可能?我只要你給我確定的情況,確定的時間,確定的一切!”
我辯解說,計劃趕不上變化,我們無法確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這句話把他氣得七竅生煙,立馬提高了八度聲音修理我。辦公室的同事們都被他的罵聲驚醒,一個個從自己的格子鋪站起來,伸長脖子,木雞一樣呆呆的探望著老板的辦公室。
聽這陣仗,大家都認為,我恐怕是要卷鋪蓋卷走人了。
我回到我的格子鋪,收拾自己的辦公桌,也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等待可能發生的后果。
五點差十分,老板照舊從他的辦公室出來去洗手間。司機看到他去洗手間,條件反射的離開坐席,下樓,發動汽車,準備送老板回家。我則站起來準備迎接他的最后通碟。
好像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老板從洗手間出來,進到他的辦公室,收拾完桌上所有的文件、文具,輕輕的呡一口桌上的礦泉水,蓋上他專門裝文件的小型密碼箱,輕輕的鎖上辦公室,一如既往的和同事們招手道別,進入電梯……他又在憤怒之后把我忘記了!
有幾個同事等他走后,才來到我的格子鋪,問寒問暖的寬慰我說“你今天沒事了!”
是的。我今天沒事了。我得意的告訴那幾個同事說:我還相信,我明天也沒事的。
老板就是這樣的性格。罵歸罵,用歸用,一碼歸一碼。他嚴謹到下班前的程序都一成不變,他對自己的下屬要求也是嚴苛到你必須感恩戴德的。
“嚴師出高徒”?!按蚴怯H罵是愛”,我和同事們調侃著下班。該干嘛干嘛去,心情一點也不沉重。我要好好休息,準備迎接新一天的挨罵。
這個中秋節,因為聯系上我的曾經的老板而特別高興。他是我人生中最嚴厲又最可愛的一位先生。我不能用“受益匪淺”四個字形容,應該是“受益終生”吧。
遙祝老板節日快樂!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