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走在上班的路上,頂著夏日炙熱的陽光,神色木然,腳步匆匆,耳機里隨機播著音樂。走到辦公室,打開電腦,開始重復了無數個日子的工作,這是十一年后的我。
十一年前的今天,我捏著一張準考證,神色緊張,腳步匆匆,像個戰士一樣奔赴到考場,揮舞著手中的筆,雄心勃勃地要為自己爭一個不那么平庸的未來。
十一年過去,我仍然平庸。我沒有修成風姿綽約的萬人迷,而是人群中其貌不揚的路人甲。我沒有成為大城市光鮮的白領精英,而是在家鄉的小城里上著普通的班。我沒有成為一個像三毛那樣流浪到撒哈拉沙漠的傳奇作家,而是結婚生子成為了一個平凡的婦人和一個普通的母親。我沒有成為時代的弄潮兒也沒有改變世界,我甚至改變不了自己面臨的諸多困境。
如果十一年前我就知道自己現在只是蕓蕓眾生之中最普通的一個,我還會選擇那段暗無天日的備考日子嗎?還會在考場上揮汗如雨嗎?還會為了自己的前程全力以赴嗎?
答案是肯定的,我從不會后悔自己在迷茫中摸索著前行的十八歲,也不后悔曾經熱血沸騰的走進高考的戰場。哪怕我早已預知結果,哪怕實力單薄。
02
我不是一個成績優異的好學生,上高三的時候,我偏科十分嚴重。數學考試常常是倒數。我記得摸底考試時我的語文和政治拿過年級第一,對于文科生,拉分的就是數學,所以我的排名總是很差。
關于高三的記憶并不多,只有一段段模糊的影像。每天,只有那扇門,每夜,只有那盞燈,燈光下撂起如山的作業,映著同學厚厚的鏡片和黑板上醒目的倒計時。我們目送完語文老師優雅的背影,又迎來數學老師穩健的步伐,一次又一次的摸底考試讓很多的人一敗涂地,還沒來得及掉眼淚便又要卷土重來。我們倍受精神的壓抑和焦躁,卻依然挑戰著自己的不可能,暗自積蓄能量。
我們曾經把高考看得那樣重,以為那就是人生的獨木橋,未來唯一的出路,成敗在此一舉。后來,我們一次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面臨抉擇,才終于釋懷,天地本無路,行處即大道。高考成功了,你不一定會走向陽關大道,而高考失敗了,也不會到窮途末路。
有的人是早早就知道了自己想要一種什么樣的人生,他們幸運地沖在了前面。但更多的人是后知后覺。其實,努力永遠不會晚。在往后的歲月中,我們還要過很多的關口,每一關你都有機會去改變命運,改寫結局,而人生的定義者只有自己。
于我而言,高考并沒有讓我上夢寐以求的大學,卻讓我成為了始終懷揣著夢想的自己。那一段奮斗過的時光,那一種堅韌的意志,一直陪伴著我,陷入困境時以此支撐,一帆風順時用以感恩。
03
我十八歲里,除了有永遠做不完的試卷和背不完的單詞,還有被風吹過的夏天和透過樹縫灑到肩上的陽光,有白色的球鞋、寬大的校服和沉重的雙肩包,有苦口婆心勸誡我要好好學習的老師,有每周都會提著熬好了豬蹄或者雞湯在校門口眼巴巴等著我下課的父母,有三五成群嘻笑打鬧的同窗,有清楚劃分了文科與理科界限的教學樓,有只在經過時才匆匆望一眼的操場,有充斥著藝術班的喧鬧和重點班的莊嚴的走廊,也有無法宣之于口的悵然情愫。
那時我們素面朝天,四仰八叉的躺在宿舍里聊天,而今同學聚會我們總要濃妝艷抹挎上名貴的包開拉風的車。那時我們談論文學詩歌英語會對著別人的一手好字贊不絕口,現在我們談論房子股票婚姻育兒經還有升職加薪。那時我們喜歡抱著吉他唱歌的男生和長得不算好看但笑起來甜甜的女生,而今我們的擇偶打上了越來越多的標簽。那時我們收到情書是一種甜蜜的負擔,現在節日里只會收到一條沒有溫度的群發訊息。那時我們親密無間可以分享彼此的秘密,而今我們無話可說在各自的聯絡名單里扮演活死人。
人總是在擁有的時候不自知,在失去的時候倍感遺憾。曾經的我們覺得那一段時光特別漫長又無聊,青春永遠也望不到盡頭。而今提及當年,難免唏噓,十一年前夢一場,那一生中最快樂最短暫的青春歲月,就如小鳥一樣飛走了永不回來。而我們,也永遠失卻了單純和懵懂,泯然于眾人。
04
“子彈退回槍膛
運動員回到起跑線上”
我撕掉畢業證書,忘了十一年人世浮沉
2006年6月5日,我不記得是晴是雨,是風是霧,只記得高三所有的學子被幾輛大巴車浩浩蕩蕩拉到縣城,熟悉考場,在小賓館里吃飯,洗漱,聊天。老師一直憂心忡忡的陪著我們,告訴我們要調整好心態。窗外蟬鳴聒噪,樹影斑駁,我們絮絮叨叨的說著話,我在空氣中嗅到一股離別的味道。
那天下午,我和好友挽著手在酒店里面的小花園里散步,園子里彌漫著濃濃的梔子香,隔壁班那個給我寫了很多封情書的男生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我羞赧的低下頭,并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很多年過去,我在一個賣花老婆婆手里買下一束梔子花,回去后寫下:醉飲梅酒閑敲棋,雨過卿枝聞梔子。世間萬事俱消盡,猶有幽香是故知。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進了不同的考場,也預示著我們將走上不同的路,遇見不同的人,經歷不同的事,有不同的人生。再無法割舍的人和事,都到此為止了。
考完最后一場,我們如釋負重的走出考場,我莫名想起海子的一句詩:“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掃干干凈凈,歸還給陌生人”。而我,只想把它們歸還給自己。而后,我遠遠看見隔著柵子門四處張望的老爸,那時他還算年輕,我們會心一笑,他說,走,帶你辦身份證去。只字不提考試的事。
考完后,我們幾個人也學著去喧鬧的場所消遣放縱。我們在縣城里玩了一晚上的滑冰,我顯得猶為笨拙,練了很久才敢勉強滑幾步。那一天晚上,我拘束又尷尬,心想再也不參加這種活動了?,F在我依然笨拙,但不怕了,什么新鮮事物都會試著去嘗試。我始終記得,“那一晚城市慷慨亮整夜光,如同少年不懼歲月長”。
接下來是漫長的暑假,我們那時還沒有手機,想給人打電話只能通過座機。而打過去往往是各自的爸媽接的,他們總是帶著懷疑的語氣,嚇得我們不說話就趕緊掛掉。后來我們打電話總是很慎重,或者按捺住不打。我們在漫長的盛夏里等分數等填志愿等錄取線等通知書。而希望遲遲不來,苦死了等的人。
后來,我們好似浮萍,在川流不息的時光中隨風飄蕩,揚長而去。我們都從神采飛揚的少年變成溫良謙和的大人。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再也沒有人提起過,那些一起走過的人,早已語焉不詳彼此遺忘。
樸樹在《空帆船》里唱,“我愛這艱難又拼盡了全力的每一天,我會懷念所有的這些曲折。讓我半醉半醒地游蕩在我的命運中,讓我跟隨著她的起伏與她共舞。我愛這被風帶走不會再有的每一天,那是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快樂。
終于等到你,既然來了,就點個喜歡關注一下唄,我有故事講與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