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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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晚上。天氣依然霧濛濛,沒有一點放晴的想法。她沒有思想,腦海里所有能思維的細胞,好像都來了一個大罷工,誰也不肯活動起來。她睜開眼睛,看著潔白的房頂上的吊燈,也有些不知所措。

? 不知道幾點鐘她想起床,剛坐起來眩暈征服了她,不得不重新躺回去。抬下手臂看著胳膊上的淤青,一幕幕又閃進腦海,痛楚由痛感神經傳遞給身體每一處能感知到的地方。她痛苦到了極點!

? 她想將孩子托付好友幫忙照看,又怕給她增添太多負擔。只有將他卡里的錢全部轉出來,想著把卡給好友寄過去,孩兒用的時候去找她。也算今生欠她一個人情。電話里她的哭泣,讓她心亂如麻。她從不肯給誰增加負擔,就是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想過麻煩任何人。更何況給好友帶來這樣大的傷痛呢!她改變主意,不死了。放棄那個很完美的計劃。她沒有忘記安排待她視如己出的叔叔阿姨,推掉和他們約定好的時間,聽到阿姨的聲音,一語未出淚已滿面,怕控制不住情緒,不敢多言,只說是要去找好友,匆匆?guī)鬃志蛼鞌嗔穗娫挕?/p>

? 她想讓自己重新恢復一下心勁兒。任憑她如何拼命掙扎,也無濟于事。還是茫然然一片。她梳洗過后,背著包走了出來。

? 已是下午了,下著微微細雨,天像似要暗下來,一切都是淡淡的,整個世界仿佛都裹上一層濃郁的悲傷。她穿著純白色T恤,深棕色棉麻長裙,長及腳腕,一雙淺灰色運動鞋,扎著高馬尾。人行道上,除了她沒有旁人,整條街,從東到西又從西到東來回走動。就連傷害的根源,也使她不敢再想起。

? 走在路上,她卻幻想著,一個人去站在最高峰上,一頭栽下去,從此,再也不受世界的悲痛紛擾。可是,她做不到。她明白還有需要她去肩負未盡完的責任。她不能撇下不管,如果她不管,誰來承擔?她自小受到教育熏陶,個人安危比起責任不值一提。

? 然而她又有些恨自己太過懦弱,為什么不能自私點,悲痛與傷害讓別人去承擔就是了,為什么非要勉強自己做到這些?世界上自殺的人大抵死前都沒有想過這些,還是自己太懦弱,是自己太無能!

?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街燈一盞接一盞逐一亮起來,昏黃而冷漠,像似沒有睡醒被強行叫醒的孩子。她想起了前陣子特意從國外回來探望她的知己,又想起至今對她割舍不下的另一位藍顏。她微笑著,眼睛里卻越發(fā)的荒涼起來。又是責任!她的精神,孤獨地在風雨中飄零。

? 回家后,他坐在客廳看電視,一陣厭惡感讓她快速走進臥室,躺在床上,眼睛空茫看著四周。窗臺上放著一排早已看過的書籍,一個小寫字臺上放著一瓶嫩綠的綠蘿。

他推門而入,拉著她的手說:“我錯了,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人在說謊的時候,無論經歷有多老辣,他的眼睛都會泄露秘密。他的視線會游移,眼瞼也會不由自主地下垂。她看出來了,不打破,只是冷漠地說:“出去,你沒錯,不需要道歉。”

一個人可以在外面玩弄心機,是為了生存,不得已而為之。如果用在外面學會的狡詐伎倆欺騙相依相攜之人,那豈不是比豬狗還不如嗎?她拒絕,不愿與豬狗為伍!

自始至終,都是她獨自一人獨來獨往。原本那夢想的城堡早已坍塌,把生命和一個不可靠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只能想象成一處浩大悲劇的幕布。她沒有自殺,也不代表渴望生存。

? 第二日,他去離家?guī)装倮锏牡胤缴习嗔恕D且咽俏绾螅谖缧荩矝]有打算送他。他也不需要她送。在他做出那些事時,就應該知道,她的心已經著實的死去了,何必再來那些煽情的畫面,多不合適,也不配!

? 她依然頭疼欲裂,依然分不清放向,找不到一個出口。就這樣,躺在床上不肯起來,如果一睡不醒,也就不用再承擔任何責任,那么死也坦然。她自私,自私到只剩下求死的心!如同置身在一片無邊的荒漠,塵沙漫天,蒼黃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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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勇昶時,他已站在她面前,風塵仆仆,疲憊不堪。對一個十分注重儀表的人來說,如果不是遇到重大的困難,斷然不會以這種拋棄自愛,不再珍重的樣貌示人。

?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很久很久,沉默如同黑色的幕布,遮擋著他們。終于,她還是先開口問,你為什么現在回來?潛意識拉拉被子,遮擋胳膊上的淤青。

我怕來晚了,你等不及。他說。

怎么可能?我....她哽咽著,不敢往下說,怕在他面前哭。怎樣也沒有想到,多日不見,一再約定的時間,會在這種情況下相見。

他的出現,讓她的血液開始運動。她主動對他伸出手,他過去一把拉住她冰冷的手。盡管她身上蓋著厚重的被子,身上卻依然冰冷。

? 他的眼睛蒙上一層薄霧,她也一樣。沒有哪一刻,兩顆心緊挨得如此之近。彼此都看到彼此眼中極力壓抑的情緒在閃動,他們如同在戰(zhàn)亂時期,失散多年的親人,又在同一個地方認出彼此。他們都想告訴對方,從此以后再也不分開了!從此,我們相依為命。事實,誰也沒有說出口,誰也給不起誰承諾,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 作為知己,他們都愿意分擔彼此的悲哀,也愿意共同承受。但是他們就像彼岸花,遙遙相望,終不得相守!

“你再休息休息,晚上帶你出去逛街。”他沒有說過一句別的話。抬起頭四周看看,將心事藏在最深處,走了出去。

看著他蕭索的背影,她用被子捂臉,哽咽幾下,聽到輕微的關門聲,她拿下來被子暈濕一片。她的心隱隱作痛,她確定他是晝夜不停趕了回來。也或許,來之前他就知道,他的存在能幫她點燃生命的希望之火。如果他真想到這樣,就太聰明了。在看到他的一剎那,她的心被徹底喚醒了。眼前好似漂浮著朵朵蓓蕾,在嚴寒中,舒展著身姿,在風中一瓣瓣地綻開。

她的窗子正對著初秋的絲雨。深粉色的遮陽簾拉開一條縫,風把它吹得來回擺動,搖晃著絲線端的水晶墜子。淺粉色的窗簾,也在來回搖曳,起起伏伏,像水紋又像旗帆,淺粉在日影里,深粉在陰影里。唿!露出淡淡的藍天。可以是任何一個美麗浪漫的地方。太美麗的日子,可以覺得它在窗外如清澗般流過,親吻著窗臺,吻著寧靜。天即將黑暗,又能亮起來。

起床吃飯時,她穿了件純白色中袖上衣,一條松緊度很大的純黑色打底褲。他們對坐在餐桌前,默默吃飯。

“一會出去散步怎樣?”他問。

“出去轉轉也好。”她在喝米粥,低著頭,不看他。

好久沒有喝過這么可口的米粥了,那種熟悉且遙遠的滋味,在心里如翻江一樣,來來回回涌動著。她很安靜的坐在那,眼前卻如同在看電影,一幕幕,一段段,不停地輪回播放。

飯后,她還坐在那兒,聽到廚房傳出一聲聲碟碰碟,筷碰勺的交響樂。本是她所期待中那些平凡細微的幸福,卻變成了生活中的小插曲。

他走出廚房,看她還坐在那兒,走過去觸碰她的額頭。又問:“你還想出去嗎?”

“嗯。”她走到鞋柜前,換鞋。隨手把他的鞋,遞給他。他接過去道謝。這一幕,又如同很久以前看過得電影,在眼前回放。

3

? 出了家門,站在大街上。燈影下,樹葉蕭蕭。街上人影綽綽,他們也是其中之一。但是他們之間沒有言語,就這樣沒完沒了地走。她在前邊,他離開一點跟在她后頭。他們兩人漫無目標地在文昌路上走來走去,沒有言語,只管走個沒完。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反正走路即可。仿佛不走完腳下的路,明天就會消失。直到深夜,家家門戶緊閂。他們才各自回各自的住處,像兩個沒有皈依的靈魂,在一起時亦步亦趨,待到分別時總有萬千無奈,也脫逃不得要別離。

她仰起頭,看看天空陰暗一片,寂靜的可怕。或許我的心包有一層硬殼,能破殼而入的東西是極其有限的,大概是因為這個,我才不能對人一往情深。苦笑著,淚如絲線沿著臉頰滑落下來。

? 第二天早晨,他過來做了頓豐盛的早晨。有米粥,水煮雞蛋,蔥油餅。她自己在家從來沒有做過。有好友過來這里小住,她這樣邊做邊說,跟過年似的,要不是你來我絕對不會做這么豐盛的早餐。朋友會說,我在你家重來沒有吃飽過。她會說,那是她飯量太大。那一陣陣笑聲在她心里不斷回流。

吃過后,她不想讓勇昶收拾碗筷,戴上圍裙準備收拾。他一把拽過去,圍在自己身上,指下沙發(fā)。眼里含著一種祈求的意味,那是一種自甘墮落不求救贖的目光。她被刺痛了,眼睛比起昨天更加透明了。一種安撫心靈的透明。她坐在沙發(fā)上目不轉睛盯著他忙碌的影子,那并無什么緣由,而又似乎有所尋覓。每當這時,她便產生無可名狀的悲哀、凄苦的心情。

? 她開始思索,或許她想向他傾訴什么,卻又無法準備地訴諸語言。不,是她無法再訴諸語言之前在心里把握它,唯其如此才無法訴諸語言。她時不時撩撥一下,鬢角的長發(fā),實在不喜歡被黑暗掩蓋。撩撥走黑影又不知所以然地凝視著廚房門,如果可能的話,真想一下投入他懷里,將這件令她傷心的事情對他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想讓他帶她離開這里,立刻!卻又總是悵惘作罷。她什么也沒說,只在沉默中繼續(xù)尋找可以出口的語言。

? 她看他走出廚房,腦子里已經搜索出可以說出口的話語,盡管不冷不熱,也總比沒有要好。

“你今天忙嗎?”她問。

“我上午要開視頻會,還要用下你的電腦,你可以看書。”他說。聲音讓人產生一種泣血啼鳴的幻覺。

“嗯,我去給你擦擦書桌,好久沒有用過了,上面肯定很臟。”她已經拿著沾濕的毛巾,站在書桌前擦拭起來。

他跟過來,站在前面陽臺上,看著窗外發(fā)呆。他也在自問現在所做何事,將來意欲何為,他都如墜霧中。往事已成云煙,未來遙不可及,現在也不踏實。

“我擦好了,你先忙。”手拿著擦桌布,眼里依然沒有神采。

他清楚地記著,昨晚上散步的時候,她已經面有光澤,容光煥發(fā)了,他有些成就感,他拯救了她。他不想承認,實則是她拯救了他。

他清楚記得自己如何千里奔波而來。提前回來這個決定太倉促,但是,對阿姨又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干脆什么也不說,直接雙膝跪地。只說她那有急事,需要回去一次。

阿姨看著半瘋癲的他,驚異又不確定,究竟是不是真如他所說的那樣云淡風輕,她思忖片刻,決定讓他先行穩(wěn)定人心。她不愁沒有答案。阿姨望著半瘋半癲的兒子,只覺得一陣凄惶。

他坐在電腦前發(fā)呆半天,先開音樂,才打開文檔。電腦里傳出毛阿敏如泣如訴地演唱《渴望》:“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難取舍....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誠的生活.....誰能告訴我...是對還是錯...留下真情從說.....相伴人間....萬家燈火...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過去未來共斟酌...”

她背著手走到陽臺上,站在他剛才停留的地方,往外看著,聽著音樂,她將雙手伸出窗外,那邊浩浩的風,通過她的手臂。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趁著他沒注意的時候,悄悄凝視他。這無疑是位很英俊的男人,皮膚白皙,眉毛濃密,眼神明亮,他的笑就像是有某種魔力,讓人眩惑。她狠狠吃上一驚,她一直將他視為平庸無奇的朋友,怎會就忽然發(fā)現他那么多好。其實,在一群朋友里面,就是他最沉默、最安靜,總是靜靜的睜著一對恍恍惚惚的眼睛,若有所思望著談話的人群,或是凝視著天際的一朵游移的白云。

他好像察覺到什么扭頭看她,她躲避不及四目交接,都低下頭,紅了臉。他不知道她在想點什么了。

自從昨天晚上,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給她打電話道歉之后,她堅定的信念就開始搖擺不定了。她怕看見他,怕他會忽然間問些什么。

音樂還在繼續(xù),是一首情歌對唱:“愛情是把無情的鎖,緊緊鎖住你和我。”男聲:“我從來沒有離開過,而你變成了傳說。”女聲唱:“愛情故事分分合合,幸福路上多坎坷。”男聲;“思念如星光灑滿銀河,我情愿困在回憶旋渦......。”

他按下暫停鍵,站起來走到陽臺來,與她面對面站著。他高她一頭,看她的時候只能低頭,才能看清她的表情變化。她卻因他過度接近而驚慌失措。

“你怎么想的?”他沒有看她,仍舊望著陰郁天空,沒有風,沒有太陽,也不像有要出來的意思。

“我?”她笑笑:“做一個與世無爭的人,過一份平平穩(wěn)穩(wěn)寧靜無憂的歲月。”她與他并肩而立,隨著他的目光望向天空,她比他多出一份苦澀寂寥,好像那份歲月正藏在云天深處。“世俗繁華,如過眼云煙,何足羨慕追求?人,如何能擺脫庸庸碌碌雜雜沓沓的世事糾纏,就是大解脫了。”

他茫然注視著她。她的回答,跟他的問題好像沒有什么關系,但她說話的那種深沉的態(tài)度讓他感動。但他知道她內心掙扎的厲害,看著她憔悴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他不忍心再去追問。他對她笑笑,仿佛是笑他自己。然后,誰也沒了語言。

她回客廳繼續(xù)看書,他開始工作。在客廳坐著,聽著他那打擊鍵盤聲音,使她心安又悵然。不知道他究竟和誰開會,標準的普通話里,夾雜著各國她聽不懂的語言。語氣慷鏘有力,沉著冷靜,和她看到的他完全不是一個人。

他的聲音卻將她帶入另一個夢境里,旭昶的影子在她腦海中如此浮現出來了。其實,那個人,似乎一直都在這里,就是他在她的心里生根發(fā)芽,像那些植物一樣兀自生長著,茂盛著,散發(fā)著屬于他的光彩。他不曾老去,因為她一直用她的思念塑造著他的容顏,他從不曾模糊,因為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用所有的記憶去保護他存在過的痕跡。但是,現在出現些混亂,她有些分不清誰是誰了,旭昶是她的前世,但勇昶卻不是她的來生。她一直覺得那個前世,定會給她一個來生。所以,她摒棄一切阻礙他們團聚的可能。她堅信他會回來,早晚一天。如果她接受了勇昶,他回來了,肯定會選擇放棄她,會選擇接受道德理念的安排。她不能掐斷后路,那條通向前世今生的康莊大道。

她在這種渺茫的希望中掙扎著,誰說勇昶不曾讓她動心。那就像一粒塵沙落入海中,雖然引起極小的漣漪,但最終卻沉淀了下去。

或許,總有一個人會奇妙地進入你的生命里,坐在你一直為別人保留的位置上,自己卻全然沒有察覺。

拿著手機給好友發(fā)信息,如果勇昶是旭昶就好了。好友回復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她頹然放下手機,沒有就沒有吧!她也不甚在乎,這些年都過去了,何苦再去尋覓一個沒有結果的答案。?

4

下午勇昶說要去新鄉(xiāng)和老友聚聚,她讓他去,自己卻不打算去。到現在她仍不能面對那個沒有他的世界,那個沒有旭昶的世界,對她再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她不打算再踏足那個朋友圈的范圍。

他下午四點多就離開了。她卻感到他已經離開了好久,簡單梳洗一下出門,那莫須有的孤獨,逐漸浮出水面。漸漸地,心被前兩天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漲滿,她心如刀扎,那潑婦似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那天是情人節(jié)。每當情人節(jié),從前的回憶都會像潮水般從記憶深處涌出來,洶涌地將她淹沒。人總是這樣,總會在一年里的某幾天,喪失了抵抗力,變得脆弱無比。

? 朋友結婚那天,旭昶是伴郎,她是伴娘。車剛在酒店門前,他拿出精美的玉佛,給她戴上。抱著她,輕聲問,嫁給我好嗎?她的神情變得很震驚,像似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外來物撞到。隨即被歡樂的狂喜占據。她微笑著看了看,那雙黑亮的眼睛里透出的訊息,給了他答案。我愿意。她那雙眼如夢如幻燃燒著一種共你沉沒的光。

她剎那驚喜,車外那份幸福,還等她陪著走下去。她吻他一下,就慌忙下車。這個約定,在好友婚禮開始之前促成了。她很喜歡他的安排,他求婚的日子,和好友的結婚紀念日是同一天。從此,他們都不會忘記。幸福的背后永遠隱藏著看不見的痛苦,痛苦里卻難以滲透一些甜蜜。你以前所享受的幸福,都有可能成為你日后痛苦的根源。而她,那時年幼無知,怎想到那個簡單的約定,將判處她終身監(jiān)禁,為愛成囚。

每次回憶到這里,她總抬起頭,笑中帶淚,如同剛飲用了一杯玉液瓊漿。心底那份實實在在的甜蜜,如泉涌噴薄而出。這是個關卡,到此為止,她不想再往下想,因為后面總是些不開心甚至難以承受的畫面。

她走在街上,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自己,旁若無人。遇到昔日好友,她怔下,微笑著招呼。好友身邊有位“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主觀意識認為她很善解人意。因為遠遠她就看到女人氣勢洶洶走在前面,好友跟在她后面一臉討好。在好友認出她,臉上現出驚詫驚喜的神情,和她打招呼時,女人笑著抬起手來,整理一下好友的衣領。

看到那個占有性的小動作,她只感到好笑。好像她天生就是女人的敵人,只要女人和男人同時在場,女人就會對她露出敵意仇恨的目光,仿佛她的出場就是為了爭奪。女人越那樣,她越故作深沉不離開也不說話,就那樣怔怔地看著,防佛自己的愛人被她搶走了,女人那幼稚的舉動讓她喜悅的浪潮一陣陣高漲上來,沖洗著巖石。她隨便說句話就離開。女人以為她狼狽不堪,其實,她是怕自己露出嘲弄的欣喜的表情,打擊了這個無辜的女人。

? 大街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她擠在人群中,依然孤獨。他不在她身邊,什么光彩也沒有,快樂亦是他隨身攜帶過來的。過分的孤獨讓她又投進那個痛苦的輪回之中。想起丈夫給她發(fā)了個1314的紅包,其實她不喜歡這個數字。上次他就用這個數字給陪酒女發(fā)過一次,所以,她本身很抗拒。想著這些錢可以帶來很多便利,她接受了,但沒有向他道謝。只回了個,如果你送我的東西,也送給了別人,那么再貴重,我也不稀罕。她想是被旭昶寵壞了,他送的禮物永遠都別出心裁,永遠都獨一無二。本來也是,愛情是單行道,怎容得下一點背叛?接受,也不過是受生活所迫。與其它別得毫無關聯(lián)。

? 吃過晚飯回家時,丈夫在她面前聲情并茂的說了大篇長論的甜言蜜語。她那顆冰山一角的心,也被那些甜言蜜語溶消一半。希望的對立面是失望,但失望的對立面卻不是希望,而是絕望。如果她知道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打死也不會抱任何希望。

他說去打牌十一點回來。她同意了,也是,從來她就沒有認為過,情人節(jié)丈夫不該出去打牌,而應該在家陪著她。為了給他足夠的自由,她同意了。

? 可悲的是,他并沒有按說好的時間回來。她等著等著睡著了。凌晨四點他回來了,她很生氣,但不想質問些什么,只想將自己那顆四處亂飛的零落的心,重新包裹起來。它還是碎了,她要收拾殘局,將它們一片一片收集起來,重新打包,收納珍藏起來。

? 他手機的短信音,和KTV里面打來的電話觸怒了她。她當時失去理智,對著他怒吼起來。他很漠然,好像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他做出任何解釋。她更加憤怒,揪住他不肯松開。如果不是強烈的意志力控制下,她會揚手打他一個耳光。

? 不知他怎樣想,站起來收拾東西就要離開。他想用離開來逃避這一切。她不能接受。面對這樣一個毫無責任感的男人,她覺得自己如同一顆行星以光速跌落下來,她一再感到自己在下沉.....下沉.....似乎非要沉到底端不可。任它是什么地方。

? 她開始感到全身處于麻木狀態(tài),只剩下心臟在無止境的疼痛。她難以忍受。卻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顯然已經失去了眼淚。她想自救,這種全身麻木的狀態(tài),讓她急于想找回身體原有的感覺。唯劇痛不可恢復!這個想法一旦出現,思維就快速運轉起來,她覺得可以用刀割血管,那種痛能讓她得以解脫。她站起來,想去找刀,眩暈讓她行走困難,她跌坐回去。無奈之下,她發(fā)出嘶嘶的抽泣聲,她嗓子已經嘶啞。全身麻木讓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她毫無辦法,無意間抬起手臂,碰到墻壁,傳來一陣銳痛。這使得她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辦法。她開始用拯救式的心態(tài),拼命擰胳膊,那一陣陣的痛,讓她不再麻木。

丈夫看到她在自虐,心生恐懼,也阻攔。但是,她卻在這種自我毀滅的形式中尋獲一絲快樂。她還活著,還是一個人!當得知這種情況時,她又發(fā)出歇斯底里的狂笑。丈夫覺得她已經瘋癲,也知道她不會自殺,也不敢自殺。他不再吵嚷著離開,躺回床上,倒下頭呼呼大睡。

次日早晨,她在清晨的寒風中起來,赤腳尋找衣服,冰冷的地板好像沒有讓她有絲毫感覺。她那些怒火,無處發(fā)泄,故意把所有的東西都扔在地上,也不去撿。收拾好一切,她給好友打了個電話。

5

? 她走進咖啡館,安靜地坐在透明玻璃窗邊,凝望著遠處的公路,當年,那輛公交車就是從那條路在新輝路上來回行駛的吧。就在那兒,她和生命里不可錯過的某個人,完成了一首愛情的歌謠。

如果他在這里,也會喜歡這樣的景象吧?

咖啡館的門開開合合,她偶爾回頭看看,卻并沒有看到想見的那個人。

無論如何,她也會等下去。她收回視線,看到蛋糕邊放著一個叉子。眼前突然出現了勇昶那張英俊的臉龐,“你就不能長點腦子,說幾次都不聽?”好像又聽到了他的聲音,笑容就這樣出現在她的臉上。

如果旭昶是她的前生,丈夫是她的現在,勇昶是什么?她苦惱地望望窗外,又笑笑。目光在熙攘的人群,她仿佛看到旭昶,她帶著笑意的聲音很小卻又那樣清晰,只有他能聽到,“我該怎么做,你還會回來嗎,旭昶?”腦海里卻變成勇昶的身影。端起咖啡,手上傳來陣陣溫暖,讓她的心都跟著暖和起來。以后,再不用一個人孤獨地喝咖啡了,因為已經有了一個人可以陪伴在自己身邊。盡管不是生命中指定的那個人,盡管他們之間沒有婚約,仍可以將彼此視為一切。她不愛他,卻需要他。

走過來的人生,就像是一個長長的夢,在某個地方醒來的時刻,像霧一樣淡淡地散去,會在你我的生命里留下痕跡嗎?會嗎?她悄聲問:“你愿意陪我一起等他嗎?無論什么時候,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愿意在我身邊,陪著我,等他回來嗎?”她學著他的表情,調皮笑說:“為教主效勞是在下的福分,出生入死在所不辭。”

她臉上蕩漾出幸福的笑容,看下對面空的座位,好像勇昶真是這樣說了,也一直在這樣做。

6

她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勇昶沒有電話,也沒說要回來,她不放心,給他打個電話。電話里,他已經酩酊大醉,說話不清了。她說不讓他回來,他說讓朋友開車送他回來,她才放下心來,一再囑咐回來后一定要先來家,再去賓館,他同意了。

四十分鐘后,他打來電話說在樓下。她端著給他提前準備好的綠茶下去找他。又隨手拿把茶葉,想著他需要照顧。她看到他,先讓他喝泡好的綠茶。他倒也沒有反駁,接過去一口喝掉。不勝酒力的他,面頰通紅,目光游移,她擔心他上樓會摔倒。

來到房間里面,她剛打開門,他就推她一下。她不由自主前傾,一腳邁進去,心不由一驚,臉隨即蒼白,驚慌失措在屋內走來走去,她又給泡了一杯濃茶。放在茶幾上。

他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眼睛隨著她來回移動,燈光照亮她的臉,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那么肅靜。他打開手機音樂,是一首流行歌曲,還是情侶對唱----《愛如星火》。女聲那甜美的聲音散落在房間每一處,男生聲音清脆,他們仿佛都聽不見,但每個節(jié)拍音律又同時烙印在這個房間每一處。勇昶好像很喜歡這首歌,可以跟著音律唱:“你一點一點慢慢靠近我,在耳邊輕輕對我說,再用你溫暖的手抱緊我,說不會再讓我難過....”

她一直沒有停,忙忙碌碌不肯坐下來。把他早上的衣服,放衣柜里,又把床上皺褶鋪平。他來這些天,她一次也沒有上來過,看他旅行箱里的洗漱用品有些零亂,她又幫他整理。他平時不這樣的。她想,平時他像似個有強迫癥的人,所有的東西不擺放規(guī)矩整齊,都會倍感難受。

他立在門口,只管定定的看著她,他眼睛里生出淚珠來,因為他和她已經好久沒有見面了,可是她只顧整理這些東西,他煩惱起來,走近些,她手停頓一下,不回頭又開始繼續(xù)整理,防佛他和她完全沒有什么相干。他突然生了氣,用力拉起她,伸手擁抱她。音樂像似一下全部消失了,室內安靜地可怕。

“你快去把茶喝了。”她并不抱他,像母親哄孩子那般輕拍他的后背。

“我自己會收拾,你別管了,好嗎?”他還是不肯松開。更多出幾分不舍。

“好,”她指指客廳茶幾上的水杯:“你去喝茶,醒醒酒,要不會很難受,快點。”推他一下,催促他。

他們一起坐在沙發(fā)上,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她高舉水杯,讓水杯涌入他眼里。他倒也聽話,一杯濃茶一口喝完。她又重新沏一杯放下,這次她故意坐在離他遠點的地方。以往他們獨處的時候,都有很多話題,這次卻莫名陷入了各自的沉思。她很安靜,像似在發(fā)呆。他突然發(fā)出笑聲。

“笑什么?”她問。

“笑你。”

“笑我什么?”

“如果我們能一直這樣面對面坐著,就算世界分崩離析,也死而無憾了。”他喟嘆說。

“以后,這樣的日子還多著呢,你打算死多少次?再說了,你一直巴望著世界毀滅,你不擔心叔叔阿姨....”她眼簾低垂,不想面對他。也不想承認許多時候,他帶給她的震撼。

? 他心情不好,不打算跟她討論生死之事,就是活著的事也不在討論范圍之內。他們的心,永遠都不在一條平行線上。她是一只風箏,他是她的風景,飛上高空只為更近的欣賞他。他想做系著風箏的那根線,可以掌控起落,收放自如。

? 他們匆匆地相遇,在幾年的時間里,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他更是忍受不了,分別之后長長的寂寞像石頭一樣壓得他們透不過氣來。是不是應該為了不要沉淪兒而拒絕,亦或者,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戀,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不相見,不相戀,不相知,不相思。他們都做不到。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想續(xù),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如此即可,偏偏又不得不以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之蒼涼收尾。

? 他握住了她的手,那溫暖的掌心傳來令她心跳的熱度,之前的所有彷徨與迷茫突然間煙消云散。她應該當即拒絕,但是,她沒有。好像是在等待著那熟悉的影子出現,他看到后,會怎樣?

他突然間發(fā)狠把她壓到沙發(fā)上去,狠狠地吻她,像似生死決別。

她知道這一切都不應該,在她的心里,這個位置也一直都是另一個人的。盡管他占據了,也不代表她賦予過他任何可以無所欲為的權利。她直覺認為是墜落了。從高處跌落的物件,比它本身的重量要重上許多倍,那驚人的重量跟勇昶撞上了,把她碰得昏了頭。

他說:“我愛你。”說這話的時候,他看出她眼中流露出的嘲笑,他驚呆了。“你知道嗎,和你分別這兩個多月,我每天都度日如年,明知道你不可能去那找我,但只要聽到有女性的聲音,我還是忍不住聯(lián)想到是你。”“別說了,行嗎?”她帶有乞求意味。但他繼續(xù)說:“你根本不知道,當初我為什么要選擇出國,為什么又選擇回來,為什么這么多年一直追尋你的消息,你一點都不關心,你只知道自己痛苦,根本沒有在意過我!”他的語氣帶有極度的怨憤。她的嘴翕動一下,想說些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忽視她眼中閃閃發(fā)亮的淚光,刻意不去想很多無意義的事情。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只想抱著她,吻她....給她一切與愛情有關的浪漫,他只想到這些!當然,他也是這樣做得,他吻得深情,吻得認真,大抵也像似即將死去的人,那般莊嚴神圣帶有儀式感的心理。

“以后我要改變對你的稱呼,龍兒,小龍,你選一個?”他很認真地問她。

她失去了語言的能力,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了。她沒有順從,也沒有拒絕,只覺得天翻地覆了,死掉就清凈了。誰也不拖累誰!

“回答我。”他抬起頭,故意給她說話的權利。他卻并不看她,因為他已經被那徹骨的冰冷震撼到了。但是,他不想就此結束,如果真這樣......就是一輩子.....就結束了!

她很快收拾起凌亂的思緒,腦子開始快速運轉起來。她聽到他的手機里響著李宗盛那首《漂洋過海來看你》,她聽到后,心里突然涌進一陣喜悅,帶有蒼涼的寧靜。

“如果我和你哥結婚了,你現在應該叫我大嫂。”她說出的每個字,都帶有質問。是個人都知道,在這種時候提起另一段感情極度不合時宜。她故意為之。

她不知道這樣是對是錯,只知道他們之間本身就是個錯,是永遠不能逾越的鴻溝。

他們仍然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只是他的目光黯淡下來,手臂也軟弱無力起來。盡管仍然抱著她,但溫度漸漸冷卻下來,最后都有種不勝凄涼的蕭瑟之感。終于,他松開她,拿起茶幾上的煙,抽出一根,旁若無人抽起來。整個房間煙霧氤氳,她有些呆不住,不知道是不能接受他抽煙,還是不能接受他。

“我在樓下等你,你洗個澡,換件衣服就下來。”她說完走出去。

賓館大廳裝修的高檔豪華,正中央那盞水晶吊燈,發(fā)出不刺眼的光芒。她坐在一旁的歐式沙發(fā)上,身上仍有他的體溫和他若有若無的淡香。

看著不遠處鐘表指針到12點15分了。傳說午夜時分,是“鬼門”大開的時辰,他們都會出來陽間游蕩,她想到旭昶,想到剛才的一幕,她又覺得羞慚。她一再抗拒把與勇昶的關系和愛情牽扯在一起。就是剛才那一幕,她心里仍然認為那只是他小孩兒脾氣惡作劇,唯有這樣才能心安理得和他呆在一起。

拋開這些,她是極喜歡和他在一起,他給她帶來的驚喜總是層出不窮,本身她也不喜歡太乏味的生活。他是調味劑,她需要他調和生活中的苦澀,帶來一絲甘甜。

他夾著一根重新點燃的香煙,吸完后,才來到她面前,身上有股刺鼻的煙草味。眼里有柔情,又有輕微的愧疚,愧對于她,也愧對自己。

? 他甚怕她提及剛才的事,不停地推動眼鏡腿。怕它一不小心掉下來,眼就瞎了,看不清事物。

“我回去了,你休息吧。”她看著大廳上面的吊燈,不看他。

“太晚了,我送你。”他的眼睛有無限的深邃。但是她又想,也許愛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他神秘有深度。她不愛他,一樣覺得是這個道理。這件事,就像長城一樣,在地平線上綿延起伏。但是長城在現代沒有用了。

倆人默然無語走在大街上,長街上,沒有行人,偶然傳來一陣吵雜聲。這個大千世界,存在無數個小世界,他們就是這個小世界里的人,彼此都保留著彼此的國度,把他們當做國徽,莊嚴神圣高高掛起,都心照不宣。? ? ? ? ? ? ? ? ? ?

6

他沒有過去送早餐,中午也沒有再出現。傍晚她接到一條信息,說叔叔阿姨七點半到,讓她去新鄉(xiāng)接他們。她以為他也在,到那才知道不在。他們想回老家,就順路把她捎回去。

次日下午,她和叔叔阿姨聚在一起,也因著那天的事,覺得愧對他們。午后,她和阿姨坐在屋里閑聊。

“你的事情準備怎么辦,一直拖著不好。”阿姨微笑著問她。

她望望她,一臉不在乎:“旭昶真的不會回來了嗎?”她的眼睛就像一望無際的深潭,黑白分明,永遠望不到底。

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打在兩代人的面龐上,她的面頰白里透紅,雙唇晶瑩閃亮,翹起的睫毛像蝴蝶的觸須一般輕顫著。

她卻白得沒有血色。沉思片刻后,又重新恢復微笑。“不一定!”她回答。臉上的笑變得暗敗,眉梢眼梢往下拉,嘴角要努力往上揚,這種表情,對她來說并不難。

她忽然像個長不大孩子,甜蜜的天真的微笑著。這個答案對她來說很重要。她卻覺得像似一陣寒風冷冽刺骨,不想再看她這種自欺欺人的甜蜜表情,又問她,“生氣生這么久,對身體也不好。還是盡快做出決定最好了,于人于己都好。”

她熱情起來,蹲在她身邊,頭倚在她肩上。努力望向遠方。“阿姨,我答應您,再也不讓您擔心了。今天回去我就給他打電話和好。”

“乖。”她寵溺地摸摸她的頭,心卻來回撲騰,不能鎮(zhèn)定。

兩天他和她沒有聯(lián)系,她的心早飄到那個不一定的一定上面了。那個不一定,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不一定,不一定是個一定的希望,但卻是僅有的希望,就像即將燃完的燭火,燈芯在掙扎,四周全是燭油,像淚,白如雪,紅如血!

中元節(jié)過后的第二天上午,阿姨給她打電話讓中午去聚餐。他開車接她,她堵著氣不坐,非要去坐公交車。也算對他這幾天不理不睬的懲罰。實則,她特別喜歡和他一起坐公交車。一定要選擇陽光充足位置。

他執(zhí)拗不過,只好讓司機開車回去,他陪她過去坐公交車。車站離她家有一里多地,和以前一樣,他們一前一后步行過去。她走在前面,帶著耳機,邊聽音樂邊走。他有些木訥,卻很愜意。很少有這么安靜走路的時候,想必也是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才能有著難得的閑適。身后有他跟著,她并不覺得不妥,也沒有什么感覺,除了些許凄涼。她想在四面楚歌中需要有一點溫暖的回憶。那是她的生命。

可是,她卻像走失的孩子,除了亂走亂撞,什么也找不到,什么也抓不住。她回頭望望,他微笑著。她繼續(xù)前行,你是他該多好。你真以為我舍不得嗎?我是舍不得那個“不一定”的機會。過十字路口,勇昶走過去,潛意識牽著她過馬路,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看來女人真是水做的,眼淚說來就來。”他嘴角帶笑,那口氣顯然是想引開她的注意力,想必他知道她心中所想。

? 她先上車,拿著公交卡刷兩下。他跟著上去,坐在她身后的位置上。她不樂意,站起來和他擠在一起,臉上是痞子笑。他漠然不語,只是站起來,又往后坐一排。她堵著氣,就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跟著你。站起來又跟他擠在一起。本來,他們誰都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尤其是他。她才不在乎,我是流氓我怕誰!他往后挪動一排,她就跟過去。最后,還是驚動了前面坐的人,回過頭驚疑地望著他們古怪的舉動。喜歡惡作劇的人,根本不在乎這些,除非她腦子有病。直到退到不能再退,他極不情愿坐在后排。她滿不在乎擠在里面,靠窗口位置上,頭倚在他肩上。故意用不高不低足可以被別人聽到的聲音,調皮聲討:“你再躲呀,再躲呀。占過便宜就想走,沒有那么容易。”他暗中用力捏她的手,目光如炬,看樣子是想掐死她。

“如果不想我把你丟出去,最好閉嘴!”他鄭重警告。

“你休想再跟我玩失蹤,如果你不聲不響的離開,這輩子你都不得安寧。”她挑挑眉,一臉肯定。

他突然展顏而笑。她覺得他溫柔恣意,容顏魅惑。她心如鹿撞。一千萬個草泥馬在奔騰。她有些恨自己太固執(zhí),想不明白弱水三千,為什么只取一瓢飲。

“對不起,那天是我不對,我道歉。”勇昶的心豁然打開,那根飄蕩在空中的落葉,終于著了地,有了根。

拿出她包里隨身攜帶的本和筆,看看她,又涂涂畫畫。畫半天,遞給她。她接過來看,只畫了一只微笑的眼睛,雙眼皮,在睫毛的陰影里。她笑著說:“這么難看,證書怎么弄得?”邊說著邊小心翼翼合上本子,收回包里。

? 她喜歡他給了她一個安靜的空間,頭倚在他肩上,伸直手臂,指縫打開陽光穿透指縫,打在他們的臉上,都發(fā)著耀眼的光。

? 到了和阿姨約定的地點后,才知道他父母也在。她感到很意外,也很窘迫,雖然明知道沒什么,但還是感覺不自在。完全沒有在車上那種驕橫跋扈的樣。雖然他們隔得并不遠,但好多年都沒有見過面了,心里難免有些放不開。

“現在看到你,才知道不服老真不行。”他爸爸和藹的招呼。

“現在怎么樣?”他媽媽拉著她,關心地問候。

“還好啦。”她不習慣和別人太親近,身體不自覺僵硬。

叔叔阿姨總會給她解圍,讓所有人都看不出是有意為之。相處太久,也太用心,就發(fā)現了這個秘密。她很感激他們。

飯后,沒過多久,叔叔說公司有急事,需要馬上回去處理。問她愿不愿意跟著過去玩兩天。

“我這個人不愛出遠門,再說了到那后,會有很多麻煩。”她笑著說。眼睛看著勇昶。

“這丫頭.....”叔叔干笑幾聲,起身去收拾東西。

她給阿姨和他媽媽倒杯水,坐在她們身邊。

“留你在家,我不放心。”阿姨帶著笑說。顯然是真怕她再犯傻,想不開就自殺之類的事情發(fā)生。

她笑著說:“你也說了這是家,怎么會不放心呢?倒是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千萬別讓我聽到你不好的消息。”她不看她們,對著房頂說,對著那扇門說。

他媽媽說讓她回去時,坐他們的車回去。她想了想,不想坐。

叔叔收拾好,又坐回來了,勇昶沒有再出現過,想必心里也有千分不舍在掙扎。本來他也想帶她走,無功而返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丫頭,有事給我們打電話,知道嗎?不能再犯傻。”叔叔的話,讓她知道,又到了別離的時刻。她環(huán)顧四周,沒有看見他。她知道,他故意躲著不見。既然要別離,每次都是我送你們離開,今天我要你們,送我離開。她想。

“走,送我出去。”阿姨握緊她的手,像似窺探到她心中所想。

立刻像似有條河隔在他們中間湯湯流著。所有人的臉色也都有點變了,他應該也聽見了那河水聲。或許,那水早已淹沒了他,要不,怎么單單不見了他!

? 走到車旁,沒等他們上車。她的心難以自禁啜泣起來,眼眶也變得血紅。她快速離開,在他們驚愕目光的注視下,她先行一步,離開了那個別離的場景。

? 大街上,音響里反復播放著當季流行歌曲王菲的《我也不想這樣》。心里像火燒一樣,離別的悲傷,讓她目光無人難以自持般的痛哭失聲。她依然保持著自有的儀態(tài),別人看不出來。

? 對于先行離開以前她沒有懊悔過,這次后悔了,因為她落在地獄低端之時,是勇昶救了她,而受恩的人,沒來得及說一句感謝的話。這時,她又覺得他們之間無須那些客套話,彼此都知道,都明了。

她選擇靠窗口的位置坐下來,路邊有許多風景,在眼前一閃而過。路兩旁艷紅的玫瑰花,在陽光的照射下經微風襲來,明艷地搖曳起來。她又想起了,小王子坐在崖上等待著眼鏡蛇前來救贖,讓它送他回到他的玫瑰的身邊。眼鏡蛇是小王子的朋友,為什么不是她的?她也渴望能有像眼鏡蛇那么要好的朋友,可以送她到天涯海角。

那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夢中她不知身在何處,背景音樂竟然是郭峰演唱的《甘心情愿》那首歌。她不知身在何方,總覺得她站在高高的大壩上,下面是一個心形湖畔,映著碧藍的天,陽光下滿地鮮花怒放,鳥兒在上空盤旋。這個地方,沒有別人,是她的。旭昶出現了,微笑著走向她。非常可笑的是,看到他,她忽然羞澀起來。也微笑走向他,分別得時間太久了,再重逢,好像沒有愛恨情仇,只是彼此的世界里,仍然只為彼此保留。就在他們向對方伸出手的時候醒了。二十年前的歌曲,十多年前的人。她醒來后快樂了很久,也失落很久。

這樣的夢,在他離開之后,只做過幾次。這次卻帶有勇昶的氣息,她終究分不清,夢中的人究竟是誰?

她心里沉甸甸的,總覺得有把鎖,緊緊地鎖住了人,鎖住了心,也鎖住了那個時空。

? ? ? ? ? ? ? ? ? ? ? ? ? ? ? ? ? ? ? ? ? ? 若瓊

? ? ? ? ? ? ? ? ? ? ? ? ? ? ? ? 2017年9月19號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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