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6年5月

“紅，你姥姥就這兩天了，熬不過去了。”姥爺用顫顫巍巍的音調(diào)向我訴說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姥姥的情況。

臥室床上躺著的姥姥瘦的只剩下了皺巴巴縮在一起的皮膚以及突兀的骨骼，整個下肢蜷縮著蓋著一個毯子，露在外面的腳踝關節(jié)格外顯眼。上身斜斜的靠著疊好的被褥，頭歪著，眼睛半睜著，處于游離狀態(tài)。嘴巴微張，一下一下艱難地喘息著。

看著迷離的姥姥，眼淚瞬間噙滿眼睛，奪眶而出。“姥爺，快找個醫(yī)生看看吧，姥姥現(xiàn)在一定很難受。”我一邊抑制不住地流淚，一邊哽咽地對姥爺說。

“孩子，醫(yī)生已經(jīng)看過了，說你姥姥就這樣了”說著姥爺也摸起了眼淚。

第二天，媽媽打電話來，“你姥姥今天上午九點離世了。”

正在收拾家的我，喉嚨立刻噙滿瞬間而來的液體，哽咽地說不出一句話。我放下手頭的活趕去了姥姥家。去時姥姥已入殮。姥爺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呆呆地看著屋子里人們忙碌的身影。

姥姥走后，媽媽陪姥爺住了一陣子。說是從姥姥走后，姥爺就開始失眠。總是大半夜了還不睡覺，并且經(jīng)常自責，埋怨自己不該喂姥姥吃東西，也許是他喂吃的喂的姥姥這么快走了。

過了幾個月，姥爺像往常一樣又開始玩麻將了，但整個人確是越來越瘦。

每次前去看望姥爺，他總是嘆息著訴說：“夜怎么那么長，天總也亮不了。”

02? 2003年7月

每年寒暑假，我都會在姥姥家住上多半個假期。我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光，覺得時間變得那樣快樂而短暫。

天微微亮時，姥姥便起床了，開始生火做飯。姥姥一邊做飯，一邊和還在被窩里的姥爺拉家常。感覺總有說不完的話，天天如此。那時還在睡夢中的我依稀聽得到他們的對話，但卻無法融入他們的世界。漸漸地我從睡夢中醒來，然后和姥爺出門鍛煉身體去。回來的路上姥爺會買好一天的菜，交給不愛出門的姥姥。

黃昏時，太陽剛要落山時，姥姥便又開始生火了。屋頂上的煙囪生起裊裊青煙，伴著天空中一片一片的晚霞，溫馨極了。姥爺下工后，早早就回來了。

邊吃飯邊和姥姥看電視，若遇上停電，那就更有趣了。姥爺拉的一手好二胡，姥爺一曲一曲地拉，姥姥在旁邊靜靜地聽，那情景怎一個“浪漫”了得。

03 2013年3月

這一年姥姥身體越來越差，走路上廁所都得有人扶著。姥爺不要舅舅媽媽幫忙執(zhí)意要親自照顧姥姥。

一日，姥姥見姥爺在廚房忙碌，自己一個人扶著墻上廁所，不料一下重心不穩(wěn)摔倒在地，從此不再能下地。

姥爺開始了對姥姥的全方位護理，一開始姥姥還能自己吃放，后來身體每況愈下，一日三餐都是姥爺一勺一勺地往姥姥嘴里喂。

洗臉、洗腳、擦身子這些活姥爺全部都要親力親為，他說怕兒女們伺候的姥姥不舒服。

白天，姥爺會推著輪椅，帶著姥姥出門呼吸新鮮空氣，看看藍天白云，花鳥魚蟲。并且時不時地告訴姥姥村里面的一些人和一些事。姥姥雖不能說話，但依舊頻頻點頭表示她有在聽。

那個時候的姥爺是精神的，感覺有使不完的力，用不完的精神頭。

姥姥被姥爺護理的很好。很多人都夸：“姥姥好福氣，這樣的老伴千載難逢。”每每這時你會發(fā)現(xiàn)姥姥嘴角有了上揚的弧度。

04? 2017年5月

姥姥去世后，姥爺養(yǎng)了一只貓，起了個名叫“秀秀”。沒錯那是姥姥的乳名。

姥爺一開始還玩玩麻將消遣時間，慢慢地他連麻將也不玩了，整個人變得越來越瘦，一米七的個子，剩下了八十來斤重。

去看望姥爺，總是見他一個人在沙發(fā)上坐著望窗外，秀秀慵懶地臥在他旁邊瞇著眼睛曬太陽。

姥姥走了，感覺姥爺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變得無所事事，變得神情恍惚。

“來我家住吧”媽媽多次提起要接姥爺過去照料，都被他拒絕了。“不行，我和你媽一輩子在這里住，如今你們長大了，我們年輕時沒想過靠兒女，如今老了也不想去打擾你們。再說你哥哥家就在跟前，有什么事左鄰右舍招呼一聲就行了。”

里屋的墻上掛著姥姥的像，嘴角上揚，那般地慈祥。“姥爺，你當初看上姥姥啥了？”

“呵呵，我們結婚前，面都沒見過。但你姥姥傻乎乎的樣子從結婚起就讓我不忍心放手了。”姥爺?shù)哪樂褐t暈，嘴角卻露出久違地笑意。

姥姥走后的下半年，姥爺?shù)纳眢w一日不如一日，先是腳腫到無法走路，緊接著開始呼吸困難。舅舅帶著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無奈地說：“老人身體各項器官開始衰竭，加上求生意志不強，怕是兇多吉少了。”

果然在姥姥走后不到一年時間，姥爺也跟著去了。臨終時，姥爺就著微弱地氣息，對兒女們說：“你們不用傷心，我馬上可以和你媽團圓了。”

2017年5月，帶著對姥姥的思念，姥爺也走了。

很多時候我們羨慕轟轟烈烈、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感動于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情感世界，卻不曾記得原來用心呵護、相濡以沫的生活才是愛情最好的樣子。

寫給我親愛的姥姥姥爺，是你們讓我懂得真誠相伴才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