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與平常無異,天清氣爽。
我待在破舊的櫥柜里,偶爾有一絲風鉆進來,迷迷糊糊中我微微睜開雙眼,黑白視線里觸及到的只有縫隙外那狹窄的模糊得不成形的影像。風從我身上拂過,那感覺,像極了柔滑的絲綢......倦意重新爬上來,我情不自禁地合上了雙眼,心想,這么好的時光,不用來睡覺,還胡亂折騰些什么呢?
等醒過來,已經是晚上9點多鐘的時候了。別問我為什么待在沒有鐘表的櫥柜里還能知道地這么清楚,這種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就好像那個什么...人類稱之為“生物鐘”的東西,我想大概就是這個使然。
我稍微舒展了一下手腳,在原地向前走了十幾步,等覺著身體都展開了,才開始似慢似快地從櫥柜縫隙處走出去。縫隙雖窄,但穿過它簡直輕而易舉,我稍稍扁一扁身體扭一扭屁股就能呲溜一下出去了。瞧,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蟑螂這種生物可以藏匿在人類世界的每個角落,讓人類對我們恨之入骨卻又做不到趕盡殺絕。
但其實我的心愿和那個段子手老薛是一樣的——世界和平。
櫥柜外很黑,這是母容置疑的,因為據我了解,人類世界的九點鐘已經入夜了,并且這家人九點多鐘的時候一般都待在二樓煲劇,不常下樓,剛好讓我們這些夜間生物活動。說來也奇怪,今天一走出去就聞到一股餅干的香味,這股香味有點怪,因為它比平常聞到的飯菜殘渣的香味要濃郁多了。我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地響了起來,吃的本能讓我一刻都等不及,開始尋找香味的本體。
我邁著我的小短腿開啟了覓食之路,在偌大的屋子里尋找固然不容易,但畢竟我在這間屋子里出生,長大,至今已有6個月,對這間屋子的格局多少有點了解。比如我所居住的櫥柜,被放在客廳里,這里幾乎不會有食物,所以我猜這股香味的發源地,應該在用我們小小小短腿計量的一千米外的廚房里。噢,想到廚房我就不禁勾起唇角,那里不僅有我最愛吃的油,還有各種各樣的美食,天,那真是個天堂。
收起對天堂的憧憬,我拔起短腿就開跑,速度之快出乎我意料,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廚房。由于我是爬著墻壁來的,所以在我所處的高度中,一眼就望到了放在石臺上的那盒餅干碎,心里暗笑,呵,愚蠢的人類。
我呆在原地沒有即刻前行,因為我在思考一條最短的路線。首先不能到地上去,因為我討厭碰見那些吵鬧又大吃的鼠輩。如此一來我只有一條路了——沿著墻壁平行向前。
OK!
我愉快地飛奔向我的食物。蟑螂一旦有了目標就不會猶豫,不達目的不罷手,即使路途兇險,即使身負重傷……人類都稱我們為“打不死的小強”。
啊~我碰到餅干盒了。這是一個透明的塑料的盒子?,F在餅干的包裝都流行這種了嗎?我不禁有點不適應這樣的變化,甚至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我趴在盒子外面,眼睛往里觀察,這盒子的結構也是挺奇怪的,四角都有凹進去的地方,只有中間放著些餅干碎。我聞著更加濃郁的餅干香,不想再等下去了,正準備尋找入口,廚房燈“啪嗒”一聲,我眼睛里所看見的顏色不再是黑色,而是灰色,一個巨大的身軀出現在我的視線內。
廚房的燈亮了。我看見人類向我走來,聽見人類的腳步聲,嗅到了人類愈加靠近的氣味。
如果再靠近一步,我立馬跑,我心想。
可是那個人類居然就站在原地,一臉詭異地看著我,以及我底下的餅干盒。
我抱著“以靜制動”的想法,一直站在餅干盒上面不動,想看看那個人類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就這樣僵持了一分鐘,那個人類就轉頭走出了廚房順帶關了燈。
我看見她轉頭那一瞬間嘴角的一抹笑。
真是奇了怪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可又說不上來。
四周再度安靜下來,我打算先停一停,理清一下思緒。
我一起床便出來覓食了,與往常一樣,我一定會聞到食物的香味,只是今天聞到的比平常的要香濃一點而已。然后我便循著氣味找來了這里......然后那個人類就出現了......還笑得那么詭異。
“咕嚕嚕~~~~”肚子又響了起來,思緒被打斷,卻再也接不上也不想去接上了。
此刻我覺得一切都很正常,接下來我就應該鉆進這個餅干盒去享受美食!
對,就是這樣的。
我的觸須高高地豎起,靈敏地感受著周遭,以助我順利得到美食。
我從餅干盒上下來,看見一個類似于入口的凹進去的洞。我往里面走了走,卻被一片冰冷的薄刀片擋住了。切,這點玩意兒還能擋得了我?天真。
我往后退了幾步,然后開始奔跑沖刺,“咚!”,我終于撞開了刀片,進入了天堂。
餅干的味道層層包圍著我,我已經急不可耐,迅速地往餅干處轉移。
可是!當我嘗了一口才知道,這只是散發著餅干味道的木屑!
我氣瘋了,居然這么戲弄我!
我發誓我要出去報仇。
我轉身就走,打算從一開始的入口處出去,卻發現那片刀片依然冰冷地擋在我面前。
面對只向內打開的刀片,此刻我束手無策,心情焦躁。我在盒子里面不斷地轉圈,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那一刻我明白,我被騙了。
隨著夜晚一點點被白光吞噬,那些個人類紛紛進出廚房,無一例外,每個人看見被困在盒子里的我,都要湊過頭來,露出讓我惡心的笑容,說,噢這蟑螂屋還真的抓到蟑螂了,不過就是抓得有點少。
我頭抵著盒子,萬念俱灰。如果我有機會出去,那么我必定告誡我的同類,千萬不要貪婪,千萬要有耐得住誘惑的心,千萬......不要被騙。
而如今看來我不可能出去了。
我沮喪了一會兒又重新振作起來了。因為我決定即使在盒子里面我也要營救我的同類們,我要用我的肢體語言告訴他們,這是個陷阱,不要進來。
三天過去了,我的精力也快要耗盡了,我知道我的日子已經不長,但起碼這短暫的一生也不虛此行,畢竟,這幾天那些人類總是湊到盒子前說,怎么都這么多天了,還是只抓到這一只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