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夏天敏的《我叫孫蕓芬》:找尋生命的源頭

(本文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文學作品中,關于女性自我覺醒的題材并不少見,個人覺得夏天敏的這篇《我叫孫蕓芬》讀來新穎別致,這與作者選擇的人物身份有關,主人公是一個一輩子住在偏遠山村的老太太,但更特別的是其獨特的構思,用名字來證明自己,也有種尋找來時路的意味,內蘊深沉,令人深思。小說并不復雜,沒有激烈的矛盾沖突,全文圍繞孫奶奶的名字展開,死去的娘托夢叫她的名字,回老家尋找自己的名字,找村里人改口叫她的名字。

名字對于我們絕大多數人來說,好像是與生俱來的再尋常不過的東西,可對于偏遠的貧困山村清風寨來說,這里的婦女幾乎都沒有名字。孫奶奶年輕時,是 “家順媳婦”,有了孫子之后,是“民娃奶奶“,她的一輩子好像是沒有長根的藤蔓,總要依附著他人,才能被看見。

孫蕓芬作為家里老大,就像很多農村婦女一樣,少時幫助父母拉扯弟弟妹妹們,嫁了人幫著丈夫任勞任怨,操持一家大小,到老了還要一邊幫兒子帶孫子,一邊靠賣豆腐攢錢。小說在人物塑造上,功力深厚,把一個既摳搜,又善良孝順的農村老太太形象鮮活地展現在我們面前。

她的摳搜體現在人物的細節處,但一點不討人厭,讀來又親切又可愛。文章開頭,民娃奶奶到小賣部買油鹽醬料,一個塑料袋的錢也要省著,“我用衣兜裝,說著撩起藍布衣服的下襟“,簡單的動作描寫,讓人物一下生動起來了。

還有一處,去老家找名字時,見到弟弟家的倆活蹦亂跳的孫子,好生喜歡,一下掏出了六百,這可要做多少豆腐才賣得的錢啊,可拿都拿出來了,她手里有點抖。

還有幾處盡管一兩句帶過,但都能看出孫奶奶的節儉,她的錢真的是“推漿磨水,濾帕里攢牙縫里“摳出來的。正因為這么省,才體現出她的善良和孝順。兒子也一把年紀了,還讓她帶孫子,她卻一句怨言沒有,反而心疼兒子在外打工苦成了廢人。給弟弟家小孫子見面禮,盡管有些心痛,還是大大方方地給了,人這一生,不就是代代相傳么。老伴當年娶她時,連名字都沒問,但因為對方為人本分,對她好,她便心存感恩,一定要給他修石碑墳。最難得的是,她年幼時,父母重男輕女,沒有給她上學,卻要她干家務,拉扯弟妹,她對此也沒有心生怨懟,反而要給爹娘的墳頭打石碑,修石圍子。

孫奶奶還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打定了主意要找回自己的名字,便不管多麻煩,多辛苦,也要去找,先是回老家找長輩里唯一還活著的小舅奶,十幾里的山路又陡又窄,七八十歲的年紀了,她硬是爬了上去,幾次差點跌下懸崖。可小舅奶也沒聽說過“孫蕓芬“這個名字,她又不顧弟弟弟媳的反對,幾經周折找到了以前的小學老師,盡管她沒上過學,但劉老師曾到家里來勸說她父母給她報名,最后終于從劉老師處確定了自己的名字,”孫蕓芬“。

名字是找著了,孫蕓芬不但要自己知道,還要全村,以及村外的人都知道,并且改口叫她真名。這比找名字都難,因為村里的人都不理解,一個名字有什么重要的?告訴了周三嬸,告訴了吳七嬸,結果,一個聽清楚了,但不曉得記住了沒有,一個是根本沒聽清楚,反而被對方纏著聽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又花錢請酒鬼張石柱去到處去說,結果人家根本沒聽他的醉話,錢也打了水漂。

你以為孫蕓芬就此放棄了?不,她又想了個主意,孫子已經教會了她寫自己的名字,她便寫在紙上,半夜里,梳好頭,穿得整整齊齊的,鄭重其事地出了門,一家一家的往墻上貼她認認真真寫的有些歪扭的字。

小說結尾,深秋的一抹晨光下,“她忍不住叫了一聲,孫蕓芬,我叫孫蕓芬。” 這是自我的肯定,是對生命源頭的呼喚,她的生命圓滿了。

一個關于山村老太太尋名字的故事,我卻讀出了某種“英雄主義”。孫蕓芬不怕苦,不怕累,在平凡而艱辛的歲月里,時時懷有感恩之心,善待周圍所有的人。她的身上又有著新時代女性的獨立自主,即使已到了耄耋之年,依舊要尋回生命的源頭,她的名字。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