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我只喜歡在家工作” :城墻下的自由人生

兩年前,小花從深圳一家設計公司離職。回到西安,拉起一幫兄弟,做起了“一夕”。這是城墻腳下的一間民宿,說起民宿,更像是一個會客廳。天南海北的人路過西安,有緣相聚便住下。

1.

清晨,長安雪落。

黑墻白雪,寂靜無聲。城墻上空無一人。偶爾一只飛鳥一閃而過,黑色的影子打個旋,就不見了。

小花推開了一夕的大門,老槐樹上抖落下欶欶的雪塊兒。

他瞇起眼睛,手插著兜兒,抬起頭望望。初春的西安很少下雪,今年的雪比往年似乎是多了一些。

“花哥!看什么呢!趕緊給樓上客人送早餐去!”

Lisa廚房伸出頭,端出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沖門口喊道。

小花搓了搓手,抖掉身上的雪花轉身進屋,接過Lisa的早餐,笑笑上了樓。

兩年前,小花從深圳一家設計公司離職。回到西安,拉起一幫兄弟,做起了“一夕”。這是城墻腳下的一間民宿,說起民宿,更像是一個會客廳。天南海北的人路過西安,有緣相聚便住下。

小花是個純爺們,雖然名字有些意外的反差萌,但這并不妨礙他成為一個藝術家。他留著一圈黑愣愣的硬胡茬,帶著一副粗框眼鏡,線條硬朗,具備了一個藝術家在廣大人民心中應有的普遍形象。

藝術家的小花,從小的夢想就是開一家自己的工作室,每天不出門就能在家工作,徹底成為一個從精神到肉體都得到自由的人。如此,才不辜負設計師的頭銜。

Lisa是小花的大學同學,大三那年被小花辣手摧花,成了他女朋友。再后來,有了一夕之后,女朋友變成了老婆。

2.

一夕”其實是一個難產出來的“孩子”。

2015年,小花在受夠了設計公司朝九晚沒譜的生活后,毅然決絕的離開。在此之前,他的夢想一直是成立一間獨立的設計工作室,離職之后,這種想法一天比一天更加強烈。

夢想這個東西是等不得的,小花非常明白這個道理。

小花無疑是喜歡西安的。

那年他從河北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來到西安上大學,剛一下火車站,便被眼前的長龍一般的城墻震撼到無以復加。他打小學習繪畫,對美學有著異于常人的敏感。但是這眼前撲面而來的城墻,帶著幾百年歷史的深邃和厚重,小花好像在一瞬間被電到,心窩處被人打了一拳似得。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大學畢業那天,小花跟大圣,vivi坐在鐘樓的下沉廣場,抱著一箱酒喝到爛醉。鐘樓夜色燦爛,看著人有些目眩。聊起未來,幾個人都帶著些莫名的傷感。大圣說,我想開一間酒吧。vivi說,我啊,要做個皮匠。

小花仰脖子灌進去一大口酒,抹了抹嘴,眼神有些朦朧的醉意。他盯著這倆兄弟,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會有一間設計工作室,我們大伙兒,將來一定還會在西安重聚!

酒瓶子碰撞在一起,哥幾個相視一笑,好像心里從此藏了一個秘密。

盡管,那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3.

“這不僅僅是民宿,我們不僅僅是招待客人。這是我們共同的家,是皮藝工作室,是咖啡館,也是設計工作室!”

小花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總是格外明亮,臉上的褶子都少了好幾道。 回到西安后,他們在書院門后發現了一棟獨立的小院,。在一片矮矮的民居里,與世獨立,復古端莊。門口是一棵巨大的槐樹,盤根錯節,古樹參天。院內爬山虎綠油油的爬滿了一面墻,波光粼粼,樹影斑駁,頗為安靜而神秘。

4.

一夕在艱難的過程中頑強的出生了,這不得不感慨命運還是眷顧有追求的人的。比如,小花他們。

四個設計師湊在一起,還要什么外援?小花是城市設計師,Lisa是建筑設計師,vivi是工業設計師,大圣是景觀設計師。四個對設計充滿熱情的年輕人很快有了對房屋的構想,開始了加班加點的動手操作。

大到空間設計,小到裝飾品,小花他們對“一夕”,幾乎傾注了全部的心血。五個房間各具特色,他們別具匠心的給每一間房子都取了一個名字。遲暮,花間,素野,蒼跡,靜遷。

每一個名字,都是一個關于古長安的懷想。

“一夕”的天臺栽了很多藤蔓植物,坐在天臺上,眼前便是城墻。暮色漸起的時候,能聽到遠處悠遠的鐘聲。

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小花在結束一天的工作后站在天臺上,抱著杯咖啡,無語凝望著長夜幕下的城墻,莊嚴肅穆。燈光緩緩亮起,一片蒼茫。

這是他的長安城。

5.

設計師是一個獨立的人種,他們比平常人更加渴望自由。這種獨特是設計師們的驕傲。任何束縛都是對靈感的褻瀆,尤其是對于小花他們來說,設計,簡直就是生命。

可當一個設計師要放下驕傲,跟人打交道的時候,故事,就有了不一樣的情節。

第一個客人入住的時候,小花感到了極度的不適應。他端著Lisa做的早餐,戰戰兢兢的在房間門口敲門。小花心里打了n多遍腹稿,跟客人的第一句話要說什么呢?說“你好,這是我們店為您準備的早餐,請慢慢享用。”但是這樣是不是有點太二了?可是就說一句你好,是不是又有點太簡單。

斗爭最后的結果,就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的手有點抖,手心也緊張的有點出汗,習慣了面對電腦的小花,撂下早餐就飛一樣的逃出了房間。

我好好的一個設計師,竟然也干起來了這種為人服務的事!小花覺得愧對祖師爺,但是又說服不了自己。

萬般沮喪的他,叫了一輛專車上街瞎轉悠。無聊中和司機師傅聊天:“師傅,你每天拉這么多人,要是遇上了那種你很不喜歡的人,你還偏要服務他,多沒面子啊!”

司機師傅擺弄著方向盤,腳下一腳油門加速起來,他眼睛盯著路,呵呵一笑,大智若愚:“服務好客人,才有尊嚴啊!”

一句話聽的小花醍醐灌頂,大徹大悟。

6.

客棧每天南來北往的人很多,Lisa是一個善于經營和推廣的姑娘,微博微信搞得有聲有色,客源從來不是問題。

只是在“一夕”里,從來不變的人,是這些精于生活的設計師。不甘于平淡,向往自由的人生。

小花每天早上打開院子大門,看看門口的古槐參天,總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

他覺得很有成就感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天堂。他就是一個喜歡在家工作的人,晨起一杯咖啡,接待接待客人,設計一會兒他的作品,生活變得異常豐富而充盈。

來往的客人大多是第一次來就愛上了這里,一推開門,一室暖意。朝遠行,夕安宿,大圣很喜歡這句話。

沒有的朝九晚五的壓抑感,自己設計的長處又能在這里得到施展,閑暇之余,小花和大圣,威威,Lisa他們又開始了不安分的創造。他們有了新的夢想,要做自己獨立的家居品牌。

不安分的小花,又開始給自己找新的人生目標。

“這里的一年,簡直抵過去的三年啊!”小花不由自由的感慨。

沒有設計工作的時候,小花很喜歡跟客人們聊聊天,聽很多很多的故事。這個外表粗糙的北方爺們兒,竟然發現自己的一顆心變得越來越細膩,也越來越灑脫。

有一次他遇到一個帶著孩子的媽媽。開一夕這么久,他見過很多獨立的姑娘,但是像這位媽媽這樣獨立的,委實是第一次。

小家伙今年剛剛七歲,已經跟著大人走過不少地方。但是這媽媽每一次都是跟他分開旅行,各訂各的機票,各查各的路線,著實與眾不同。

小花好奇的問媽媽:大姐,你就不怕孩子丟了。

那大姐輕輕的押了一口咖啡,神色淡然,很顯然,這個問題她回答了很多次。

“不擔心,這孩子從小就跟我們這樣走,別人帶不走他,他自己知道什么時候該求救該跑,他的判斷力,我從不擔心。”

小花倒吸了一口冷氣,有些不可思議。但是見慣了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實在也不應該太驚異。

每個人的人生只能活一次,但是聽著別人的故事,仿佛又活了一次,小花覺得自己賺翻了,如此說來,自己活了很多很多次。這樣的豐富和灑脫,是過去十年里從未有過的生活。

6.

朋友送給了小花一束枯枝,他隨手把這一束干枯不知道啥名的樹枝堆到了門后。隔了幾天又看,蹲在地上想了半天,找來一個玻璃瓶,把樹枝插了進去,又添了水。

出乎意料的是,過了一段日子,那枯枝竟然長出了嫩油油的葉子,再過了幾天,竟有開出了幾朵粉嫩的花出來。

小花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瓶春色,大圣扛著梯子爬上墻去修屋頂,暖暖坐在樓梯上修剪干花,Lisa在一邊聽著歌,畫著畫兒,陶子站在吧臺前,又開始練習咖啡拉花,最近他迷上了這個富有美感的創造,不過,造成的后果就是每天逼著大家喝沒完沒了的咖啡。

屋外大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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