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前情回顧:那個嚷嚷著要睡我的男人。(一)
我長到十五歲的時候,已經開始長開了,他們都說我和母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有時候在打水的時候我也會對著平靜無波的水面瞧自己的臉。
我想念母親。我怕我忘了她的模樣。
小時候同村的孩子都不和我玩,他們會跟在我的后面喊“啞女野種”,那時有母親護著我。
母親走后我就盡量避開同村孩子。
那天去村口打水,老遠看見村口的二賴子和別的村的三個男孩子,我想繞,已經來不及。
二賴子語言輕佻,“喲,這不是我的愛蓮妹子嘛。咋不說話呢這是。噢,忘記了,你說不了話。”他們一陣哈哈哈。
我有點著急想從田埂上繞過他們,我并沒有覺得難過或難堪。我只是有點擔心會發生什么事情。
母親小時候告訴我,遇到你解決不了的事情你就逃,你就服軟。軟弱并不代表你就沒骨氣,你只是在用最有效的方式降低你自己的損失。
但是我并沒能逃掉。
我的逃反而激起了他們的興趣,像玩老鷹抓小雞的游戲,他們把我圍在田埂上,把我摔進泥田里。
我向他們求饒,雙手合十,像跪拜我母親那樣把頭磕的生響,他們卻笑的更樂了。
我無法理解這樣踐踏別人的尊嚴到底是何種快樂的滋味。我還來不及細想,就聽見馬小武一聲大吼,再抬頭,他已經和那幾個人扭打在泥田里了。
馬小武并不壯實,所以甚至來不及喊我走,他就被四五個人淹沒了。
直到我爹從村口的鐵匠鋪回來,那群人才一哄而散。
我爹瞅了一眼披頭散發的我,又瞅了一眼泥田里呲牙咧嘴的馬小武,一言不發的走了。
我扶著馬小武往井邊走。馬小武邊哼哼邊問我,“剛剛老子是不是很帥。”“是不是開始喜歡我了。”……
馬小武的話真多。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疼,他想要欲蓋彌彰。明明揪著心還要分著神來應付我。
我打了一桶水朝著躺在稻草垛上的馬小武就潑了上去。
秋天的井水激的馬小武差點跳了起來,他大吼,“陳愛蓮你想謀殺親夫啊~”。
我又打了一桶水,嘩啦啦往自己身上從頭淋了個透。秋天的井水其實一點也不涼,溫溫的在井口冒著熱氣。
馬小武又哇哇的大叫,“陳愛蓮你神經病啊~叫著叫著又不叫了,傻傻的盯著我流口水。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濕透的衣服緊緊包裹著本來就單薄的衣服,一覽無遺。
我來不及逃走,馬小武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拉著我的手一把把我帶倒,倒在他溫熱的胸膛上。
空氣里到處彌漫著稻谷收割后的新稻草清香。它們幽幽的鉆進我的鼻孔里,扼住了我的喉嚨,又偷走了我的呼吸。
良久,馬小武放開我。低低的吼了一句,“你快走,晚了我怕真控制不住睡了你。”
我逃也似的往家里跑。
馬小武不知道,他放開了我,才是噩夢的開始。
還沒進家門我就聞到了一股酒味,我爹自從馬寡婦給他生了兒子他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
我爹抱著他的酒罐子,坐在堂屋的木頭椅子上一言不發的盯著我,那種目光我迄今為止都后怕,我從那里面看到了憎恨,看到了不甘,還,看到了欲望。
那種男人對女人的欲望。我在馬小武的眼睛里看到過。
我朝著主屋慢慢移動,我知道此刻的我朝門外跑已無用,唯一能救我的只有馬寡婦。
我沖到主屋一手抓住門上的鐵鏈子,一手使勁拍打,我看著我爹關上了大門,踉踉蹌蹌朝著我走過來。
我咿咿呀呀想要喊,“我想喊,馬寡婦,馬寡婦你快開門,我祈禱你快開門。”
我聽著馬寡婦罵了一句,“死鬼,你不會說句話啊~”我聽著她翻身下床的聲音,我第一次嫌棄馬寡婦走路太慢了。
終于在我爹一腳把我踹在門板上的同時,馬寡婦打開了門。馬寡婦應聲而倒,我來不及看摔在我身下的馬寡婦,也來不及看摔在門外水缸旁的我爹。
我一口氣奔出了門外,跌跌撞撞直奔我母親在的地方。一路風聲呼呼響,迷霧蒙蒙,母親在前方焦急的喚我,“愛蓮,囡囡,別怕,媽媽在這里。”
以前每次摔倒,母親都會把我摟在懷里輕輕拍著我的背說,“囡囡,別怕,媽媽在這里。”
我終于在母親的懷抱里昏睡了過去。
馬小武找到我的時候我還趴在我母親的墳上昏睡,馬小武說我已經睡了快兩天了。
他扶著我的肩鄭重其事的說,“陳愛蓮,你聽著,你不能再回去了。你逃吧。”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認真的馬小武。
我才知道,我爹摔死了,馬寡婦說是我殺的。
馬小武脫下了他的灰色土布寸衫給我穿上,又給了我一個帆布袋背包,他說,“你不能再耽擱,他們遲早會找過來的,包里我塞了幾根紅薯,一團面疙瘩,還有我偷的我娘的76塊錢,你跟著 太陽的方向走。”又給我塞了一張紙條,“不認識字你出了山看到人多的地方你再問,朝人多的地方走。”他又吻了吻我磕爛的額頭,“陳愛蓮,活著出去,我會去找你。”
他說,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
《未完待續》
前情請回顧:那個嚷嚷著要睡我的男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