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有一個低保戶,今年80多歲了,無兒無女,甚至連一個親人都沒有,每天的口糧就是一碗粥和一盤青菜,但他依然活的很樂觀。
老人的家是舊社會留下來的兩間破瓦房,從房頂上的青瓦和參差不齊的紅瓦可以看出已經不知道修補了多少次了,這是我們村唯一保留下來的舊社會的房子。
老人每天會在學校操場外面的鐵柵欄邊坐著,看著來回跑動的孩子們互相嬉戲,這時他總會露出開心的笑容,大概是因為他沒有結過婚,所以對這些孩子特別的親切。
有幾次我路過那里,老人總會喊著我的小名讓我過去,雖然他已經80多歲了,但在村里論起輩來還要喊我一聲哥,而他每次喊我過去其實就為了討一根煙抽。
老人說他從小就記不起自己的父母長得啥樣,當年他的父母在他還是襁褓嬰兒的時候就被日本鬼子的轟炸機給炸死了,臨死前把他托付給一個逃難的路人,也就是他后來的養父。
養父當年自己都吃不飽,卻硬是背著他扒火車逃回了老家,到村口時就餓的暈了過去,是村里人一碗熱粥把他爺倆救活過來,所以養父很懂得感恩,村里誰家秋收忙不過來他都會去幫著干,在村里是個口碑很好的人。養父因為家里窮,所以一直打著光棍,爺倆也是經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好在村里批給了他一塊地才有了好轉。
24歲那年,老人的養父因為腦血栓去世了,從此世上再也沒有自己的親人,老人當時哭的昏天暗地,但他說人的內心其實并不脆弱,任何的逆境只要咬咬牙都能挺過去,只要有活下去的勇氣,孤獨也有孤獨的活法。
老人32歲那年,村里人給他介紹了一個外地的寡婦,眼看就要促成一件好事的時候,他卻在建筑房子的時候從房頂摔了下來,從此落下了殘疾失去了勞動力,一樁好事就這么化為了泡影。
老人說這都是他的命,后來那個寡婦嫁給了鄰村的一個光棍后,他的腿竟神奇的好了,可是就在同一天,他家養了7年的老狗突然瘋了一樣,在咬死了一只大公雞后抽搐著死了,村里人說這叫雞犬升天,是個好預兆,可是一晃又是十年,他依舊單身依舊貧苦。
雖然孤苦,但老人的心態很好,時常一個人坐在自家門口,一個小板凳被他當成了小桌子,上面放著一壺茶和一個小茶杯,他會一邊聽著收音機里的評書一邊小口的呡著茶水,看上去總是樂呵呵的。村里不管誰家有喜事他都會參加,雖然每次都只是隨禮幾十塊錢,但村里人還是會笑納的,因為你如果不收他就會顯得非常生氣,如果你收了,他就會笑嘻嘻的說幾句祝福的話,有時高興了還會給大家唱上一段助助興,他沒有家人,村里人就是他的家人。
老人也有傷心的時候,每次清明節他都會跪在養父的墳前,從簍子里拿出兩樣菜和一壺酒,自言自語的和養父說著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就這樣一跪就是一下午,村里人知道他那是想念他的養父了,所以從來沒有人上前去勸他,因為他把壺里的就喝一杯倒一杯,喝完了他就會起身回家。
因為這些年老人沒有親人也沒有經濟來源,村長給他申請了低保戶,每個月大概能領500多塊錢。除了日常開銷,他把剩下的錢都交給了大隊會計那里保管,說是等哪天他走了,就給他一把火燒了埋在養父墳頭的旁邊。
老人常說著一句話,50歲看透了世事,60歲看破了生死,70歲是白賺的十年,80歲是上天給你的嘉獎,往后余生能活著就是你的幸運。
去年夏天的時候我回了趟老家,經過老人家門口時看見老人椅在門框上,身邊依舊是擺放著一個小板凳和一個已經不在發聲的收音機,當我主動遞給他一根煙時,老人已經不認識我了。
他老了,稀疏的白發下面都是一塊塊的老人斑,精神也沒那么足了,像是一直在打瞌睡。我把一盒煙放在他那已經裂了口的小板凳上輕輕的走了,我知道,老人的余生可能已經不多了。
當你老了,無依無靠,真的會絕望嗎?不會的,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只不過因為處境不同,每個人的希望也不一樣而已。
但是,再卑微的希望也是希望,因為有了希望,所以才會有那么多孤苦伶仃的人還在頑強的活著。正如老人說的,活到70歲是老天給你的,活到80歲是你自己的幸運,既然是老天給的,那就開心的笑納,既然是你的幸運,那就好好的去珍惜,因為希望最終都會戰勝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