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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夜,漆黑。
? ? ? 舒將從被窩里爬起來,揉揉惺忪的睡眼,摸索著拉開燈。房間內(nèi)頓時被一片橘黃的光暈籠罩了起來。抬頭看看墻上的老掛鐘,剛剛才凌晨三點一刻。扭頭看看床頭里側(cè)的邊婷,睡得正香,發(fā)出輕柔的鼾聲。
? ? ? ? 也不知道有多少個日子了,舒將總在這個點醒來。似乎有誰在他大腦中植入了一個鬧鈴程序,到這個點兒不醒不行。盡管還沒完全清醒,舒將還是穿衣起床了,他知道即使不起來,躺在炕上也只能輾轉(zhuǎn)反側(cè),胡思亂想了。
? ? ? ? 夜里的鐵山黑噓噓的,肅穆得很。若不是山頭上那電視信號轉(zhuǎn)播塔頂部一閃一閃的那點紅光,幾乎讓人感覺這秋夜是已死的了。舒將搞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早起的這段日子的夜會是如此死寂,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在活動?其他人連同一切的動物們都在昏睡嗎?嗯,也許。
? ? ? ? 舒將憑著感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走去……這路實際上還算是平整的 ,鎮(zhèn)政府這幾年為了辦好采摘節(jié)也拉過幾車石頭面子墊過的。
? ? ? 秋風絲絲地拂過臉頰,舒將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將風衣夾緊,這深秋的風雖不強勢但還是很有涼意的。
? ? ? ? 他加緊了步子,他要趕在日出前到達鐵山頂峰。這些日子他愛上了看日出。他是山下那所中學的一名歷史老師,長期的歷史教學讓他將原本就不是很豐盈的詞匯忘了不少,因此他并不能以詩人的遣詞造句來描述那日出的景象,他只是覺得喜歡那紅日噴薄而出的勢道,那景象讓他有了某種沖動,讓他回了青春。每次看完日出他都會覺得自己往年輕返回了一天,而不是前行了一天。這種感覺很讓他陶醉。腳步聲不大但是越走越快。
? ? ? ? 快了,快到山頂了。舒將一面呼哧呼哧喘著,一面暗暗給自己加油。
? ? “哇歐~”驀的,起了一聲低鳴,很細很細的,但是舒將卻聽的很真切,就像一個金庸小說里會傳音入密的武林高手發(fā)出來的。舒將確定這不是什么貓狗野鳥之類的聲音,這山里的動物,不管見過還是沒見過的,對于它們的聲音他還是很熟悉的,畢竟在這山下學校里待了接近二十年的光陰了,他是每天都要來這山中轉(zhuǎn)上一圈的。“會是什么發(fā)出的聲音呢?”舒將腦子里迅速搜羅著積淀的知識,可是他終于沒有找到答案。管他呢,總不會是什么鬼了怪了的吧!看日出要緊。他甩開步子向山上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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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快來看,媽。媽,快來看!花!開花了!”剛上五年級的舒懷遠小跑著向家躥,一面嘴里喊叫著。不等兒子跑進門,邊婷便出了大門,齊耳的卷發(fā)襯著瓜子俏臉,腰間系一條藍底白花的圍裙,“咋了兒子?一大早咋咋呼呼的。”“來,快來。開花了!”懷遠并不解釋,拉著媽媽向校長室門前跑去。
? ? ? ? 真是怪事啊,這深秋的季節(jié)里咋就開了月季花了呢?邊婷順著兒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朵嬌艷的月季花正驕傲的綻放著,那花瓣上面披了一層深秋的露珠,在初陽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宛如懸了一身的鉆。連葉子上也是,只不過因為襯了葉的綠不像鉆,更像一塊塊磨得圓潤的翡翠了。邊婷把手在圍裙上抹了抹,伸手想去撫那花,半路上卻停了下來,只是“嘖嘖”嘆道:“怪誕,怪誕!好美,好美!”那月季花似是聽懂了邊婷的贊美,隨了風跳了舞,這一跳不打緊,滿身的珠光寶氣頓時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只是更露了它原本的嬌容了。“吃飯,吃飯,先吃飯。”邊婷拉著懷遠往家走去,爭不能為了這花耽誤了上學吧。一面走一面還絮叨著“怪誕,怪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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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上課的鈴聲響了,辦公室內(nèi)空無一人。除了該到教室履行職責的去了崗,其他人是不會早到的。這幾年來,在城里住的教師多了起來,走讀的學生沒幾個了,走讀的教師卻多了起來。邊婷哼著小曲在辦公桌前坐下來,熟練地按了一下電腦開關,那電腦便刷地啟動了起來,這可是新配的雙核電腦。最近學校可算全副武裝了,不僅教室內(nèi)全部裝上了電子白板,辦公室內(nèi)教師的辦公機也走馬燈似的換。自己上邊用那臺機器還沒用熟練就又換新的了。
? ? ? “哎呀,邊姐,就你一個人啊!”隨著喊聲,一個高挑個子的青年教師走了進來,戴著高度近視眼鏡,面皮白皙,耳朵上戴了耳麥,聲音開得挺大,是鳳凰傳奇的《最炫民族風》。這是吳凱,去年剛畢業(yè)的大學生。
? ? ? ? 邊婷抬頭望了一眼吳凱,“小吳,快來。”吳凱很聽話地走到邊婷邊上。“怪誕啊,這季節(jié)開花。”邊婷一面說著,一面摸出手機翻出剛剛拍下的那月季花。“哇塞,好美啊!”吳凱很夸張地喊著,“哪個網(wǎng)站下載的?”“哪里是下載的,拍的,剛剛拍的。”“啊哈哈,你也太能忽悠了吧姐!這季節(jié)開花?還開的這么好看?啊哈哈……”這吳凱是個天生的活寶,再小的笑料到他這里都是本山的精品小品里的包袱,他已經(jīng)笑得前仰后合了。“別笑了,是真的。就在校長室門前的花壇里。”邊婷用手敲著辦公桌,很認真地說。“是嗎?我得去看看。”吳凱停了笑,撒腿跑了出去。
? ? ? ? 一根煙功夫,吳凱回來了。卻并沒有興奮的樣子,而是滿臉憂傷。邊婷不解,“咋了?那花不在了?”“在。可是出事了。”“出事了?出啥事了?誰出事了?”從吳凱陰沉的臉上,邊婷看出來了,一定是出大事了。
? ? “舒將老師出事了。”
? ? “什么?舒將?這家伙他媽的也敢出事?”邊婷就是這脾氣,一激動就要罵人。
? ? ? ? 吳凱眼淚已經(jīng)落下來了。用手指了指窗外。邊婷往窗外看去,幾個人抬著一副擔架緩緩向邊婷那兩間屋子走去……
? ? ? 邊婷晃了晃身子,在椅子上癱坐下來,臉色煞白煞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