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特別深,是初中的時候,我暗戀的那個班長小男孩。他瘦瘦小小的,笑起來會兩顆小虎牙,那時候我比他高一個頭,我老是喜歡調笑著摸他腦袋,他好幾次皺著眉生氣地說男孩子的頭不可以摸,我藏起小忐忑,故作無所謂,更加猖狂。
當他被班上另一個成績優異長相漂亮的女生追到手的時候,我坐在最后一排,聽著周圍同學的起哄,看著坐在第二排的他趴在桌子上裝睡。我知道他在害羞。我知道,我喜歡他。
喜歡了三年。
后來上高中有一次班上聚會,在KTV門口,他騎在越野自行車上,微微側著臉,笑著對我說再見。我大笑著,看了他一眼,丟出一句再見,然后快速轉頭不看他,和站在身邊的女生,向另一個道別的男生說再見。那是我至今為止最后一次見到他。
他很敏感,容易害羞,可愛的小虎牙,成績優異,深得老師寵愛。我現在明白了,我喜歡他,是因為他身上很多特質是我深深埋藏和渴望的。
他曾在QQ空間寫過一篇文,給每個人封了一個“最”。
他說,我是全班最樂觀的。
我當時還很抵觸,我應該是全班最漂亮的才對,樂觀個毛,老子明明很悲觀。
我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小孩子會知道悲觀這個詞。
我五年級那年,數學老師柳腰款擺走過長廊,我趴在窗戶上大喊好性感。高二那年小學聚會,數學老師記不清是誰說過這句話,她說一個小孩子,那時候怎么會懂性感,又從哪聽到的性感這個詞。
我喜歡看書。那時幼小孤單的我,手邊有什么書就看什么書,十歲左右的我,囫圇吞棗,知音和道德經,前列腺炎雜志和曹文軒的純愛系列,還有一堆什么你死定了之類的言情小說和簡愛、安娜卡列寧娜一起看,我小時候一直覺得,名著就是小黃書,里面描寫情愛的場面那么細致,老師太道貌岸然、誤人子弟了,鬼知道我是看了哪幾本世界名著留下的印象。
看書很雜,沒有人引導,全靠自己心情,好的壞的,都看了不少,也吸收了不少。最壞的一點就是初中高中都向往淡泊名利,以此為傲,后來進了大學,三觀被毀地七零八落,吃了不少虧,該自己得到的還大義凜然拱手讓給喜歡的朋友,接受了血肉模糊的洗禮之后,才發現以前的自己就是一個傻逼。淡泊名利,只有你得到名利之后能隨時甘愿放手、不被掌控才配說淡泊名利。還有,該是自己的,不能讓,如果對方是好朋友就更不能讓,兩個人都公平競爭,無論最后是誰贏,兩個人都能真心恭喜對方。一旦有人退讓,這段關系就會埋下隱患。
有人說我就像一張白紙。后來出了事,有人說我不是白紙,我是一張宣紙,一戳就破,任人隨意凌辱。
我沉默著,我不是白紙,也不是宣紙。
只是,最信任最親密的人突如其來的重重一擊,我不曾想到。
至今,仍是不明白為什么。
人心原來如此涼薄。
我的童年,只有在鄉下的那一兩年是最快樂的,只有我和姥姥,還有小表弟。
深深刻在腦海里的一幕是,夕陽西下,晚霞印染了整片天空,慢慢眼前整個世界都被浸透在暖橘色里。我開心地大笑,費力地拉著小三輪車,六七歲的我非要讓姥姥和小表弟坐上去,然后我拉著他們走在鄉間小路上。小表弟咯咯地笑,姥姥一個勁地夸我。姥姥欣慰的笑容融在暖橘色里,一直埋藏在我心底。
只有這一幕是快樂的。
其他的童年記憶,眼淚、哭喊、分離、委屈、無措、陌生,一片混亂。
只有那些零散在記憶里的聲音:你是多余的,長歪的樹再怎么都長不直。伴隨著恐懼和自卑刻骨銘心。
直到那個害羞地男孩說,你是最樂觀的。
尚念初中的我,默默地問自己,我樂觀嗎。
他說,我總是在大笑。
前幾天偶然間聽到高曉松說的一句話,你一直在笑,所以真正的笑容就出不來了。
現在,我再也笑不出來了。連上揚嘴角的力氣都被一點點磨滅了。
我懷念,總是一直大笑的日子。
起碼,還有斗志。
童年,我在村口,嘗試過自殺一次。因為總有孩子罵我孬種,說我是沒爹沒媽,說我是沒人要的孩子。
不,我是有媽媽的。
后來,大約是八九歲,我坐了很久很久的車,暈車吐到神志不清,那是我第一次坐大巴,也是我第一次去很遠很遠的未知的遠方。
我見到了她,可是她厭惡我,她痛恨我,她不讓我喊她媽媽。她把我堵在房間角落,拳打腳踢,罵我蛇蝎心腸,沒有她重新組建家庭生出的這個孩子善良,說我比不上她,我抱著頭,聽到那個比我善良的孩子被嚇得哭喊,我當然搞好了衛生,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拖地擋到她,她當然知道。她哭著說我拖過地,搞過衛生了,她看到的。我早就放棄反抗,縮在角落里任由她,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只會讓她更生氣。她在發泄而已,任何事都只是借口。
也許我曾是樂觀的。但是,在這十多年里的很多很多事情力,消磨光我的樂觀,打碎了我的渴望,悲觀不知何時慢慢入了我的骨髓。
我有無數想自殘的念頭,還好我怕痛。無數次,忍住了朝自己下手的念頭。
每一個人都說我是外向開朗的,每一個人都說我是樂觀的。
沒有人能完全理解另一個人,因為我們不曾經歷過別人的人生,不曾感受過別人眼淚的痛苦和絕望。
我拒絕評價任何人,我拒絕對任何人說出惡毒的話。
面對過去,我選擇沉默,我選擇在時間的長河中用沉默開出花來。
一個徘徊在自殺邊緣的樂觀者。
作者:豬,想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