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很興奮的回來告訴桑桑:“哥哥帶回來了一個姐姐,去看看啊!”說話的眼睛里幾乎閃著光,如果不是媽媽一跑回來就咧開嗓子毫無神秘的直奔主題,那夸張的表情甚至?xí)屔IUJ為媽媽遇到了比撿到錢還要美的天大好事。
桑桑今年十三歲,還在念小學(xué)六年級。短短的頭發(fā)烏黑而有光澤,皮膚遺傳的是爸爸的天性,黃中透著點莊稼人的黝黑,瓜子臉,不大的眼睛卻炯炯有神,整個人不胖也不瘦,一副孩子般的實誠。即將步入中學(xué)同樣面臨著小升初的壓力,雖然成績還算優(yōu)秀,但是每次咬著筆硬著頭皮做那些令人討厭的數(shù)學(xué)題目時,桑桑總會抱怨爸爸媽媽為什么一定要送自己去上學(xué)。
看著媽媽眉飛色舞,就像在學(xué)校里同學(xué)聊起八卦那樣的起勁,其實桑桑心里一點也沒有跑去圍觀的欲望,“又不是什么稀有動物,也不是去見國家總統(tǒng),值得這樣嘛。”桑桑心里這么想著,但為了不掃媽媽的興,還是慢吞吞的換了雙鞋子,一路懶懶散散的走去了僅離自己家十幾米遠的哥哥家。
哥哥已經(jīng)念大學(xué)了,但是也真的只是混混讀書,要不是舅舅有一點資本,恐怕家里早被哥哥揮霍空了。聽說哥哥在學(xué)校別的沒學(xué)到,貪玩的本事倒是見長。每次回來,桑桑總覺得哥哥的啤酒肚越來越大,有時候被鄰居們調(diào)侃“喲,幾個月了?上次回來還沒這么大啊~”看著哥哥有點不好意思的尷尬樣,桑桑總會咯咯的笑起來。其實哥哥長得還是很英俊的,要不是近年來體重成直線上升,他就足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完美的帥哥。哥哥從小對桑桑就非常的好,除了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小時候闖了禍總是哥哥給擋了下來。桑桑甚至覺得,除了爸爸之外,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就是哥哥了。所以,對于現(xiàn)在哥哥的貪玩,喜歡打牌,不肯做事等毛病,桑桑都不放在心上,她覺得,哥哥還是她最好的哥哥。
不用說,哥哥這次回來帶的姐姐,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是哥哥常談起的女朋友。桑桑心里有一點不是滋味。可是臉上還是沒有明顯的透露這種不滿。
快到哥哥家門口的時候,桑桑加快了幾個步子,大大咧咧的沖進門去,嘴里還大聲的嚷著:“哥哥,我來啦!”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羞答答的坐在客廳的座椅上,長頭發(fā),嫩白的皮膚,頭微微的低著,臉上還泛著一點點的紅暈。一條雪紡的長裙遮到膝蓋下方,露出了細細的長腿,只有腳上的那雙人字拖有一點點不協(xié)調(diào),宛然一個美麗俊秀的女子。桑桑馬上站住了,收斂了剛才的說話態(tài)度。哥哥出來了,熱情的向桑桑介紹到:“來啦!來,叫姐姐。姐姐是蘇北的哦”一邊又回頭向那個女子笑著說道:“呵呵,這是我表妹,上小學(xué)了呢。有點調(diào)皮,不要介意啊。”桑桑愣了愣,才很不習(xí)慣的輕聲念道:“姐···姐。”那個女子溫柔的摸了摸桑桑的頭,說道:“哪里會呢,呵呵”。桑桑還在冷眼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這個姐姐,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蘇北的女孩子也能有這樣粉嫩白皙的皮膚嗎?桑桑覺得不可思議。
哥哥回來的時節(jié)剛好是桃紅梨白春漸暖的時節(jié),桑桑頭一回見到姐姐盡管有些尷尬,但還是表現(xiàn)出了一貫的稍帶有一點點拘束的待人之禮。姐姐看見了桑桑不多時反倒熱情了,開始拉著桑桑坐下聊了起來。起初姐姐問的無非是些平常陌生人第一回見面的客套話,什么多大啦,上幾年級了等等,桑桑覺得這樣的談話很乏味,卻又不得不陪著應(yīng)和著。后來姐姐談起了蘇北的這個時候,在她的家鄉(xiāng)滿地的棉花都即將盛開,雖無婀娜多姿的楊柳,卻也有枝干粗大的喬木。蘇北的地方也有海,那海邊的風(fēng)透著的清涼直鉆到人的骨子里,蔚藍蔚藍的天空還有蔚藍蔚藍的大海融成了一體,有沙灘,有貝殼,還可以坐著老式的三輪車逛在大街上···
聽著姐姐的描述,桑桑沉醉了,似乎這些畫面早已清晰地展現(xiàn)在她的眼前。桑桑很快就進入了話題,大海,一直是桑桑的一個夢,打小生長在江南地區(qū)的桑桑一直憧憬著有一天能親眼去瞧一瞧那片大海,憧憬著能對著大海大聲的喊出自己的心事,憧憬著有一天能讓海風(fēng)溫柔的撫摸過她的臉龐。在姐姐的描述下,桑桑的心情更是增添了幾分波瀾,桑桑突然很想跟著姐姐去蘇北,去看她的大海,甚至還包括她從來沒見過的生長出來的棉花。
桑桑和姐姐的關(guān)系一下子就變親近了,起初的對于這位姐姐的幾分不滿與嫉妒也早已消失。很快,桑桑成了姐姐在這里很少的熟悉的好朋友。每次放學(xué)回家桑桑就抱著自己的作業(yè)往哥哥家跑。桑桑覺得這樣非常的方便,一來姐姐是大學(xué)生,對于她那些讓她咬著筆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數(shù)學(xué)題,此時就有了一位高手相助,二來桑桑一寫完作業(yè)就可以和姐姐開始聊天,聊那些桑桑感興趣的卻又不清楚的話題,似乎姐姐什么都知道,讓桑桑佩服的很。
哥哥帶姐姐回來的這個假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不知是學(xué)校有事還是哥哥真的空的無聊,這回呆家有足足一個月。桑桑總是希望自己一下子就上了大學(xué)該多好,那就有那么多的假期,像哥哥一樣,每天都是很清閑的樣子。
姐姐在的這段時間,哥哥家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每天不是魚就是肉的,再加上桑桑成天往哥哥家跑,媽媽說自己家里的米糧最近倒是省了不少。舅舅舅媽打心眼里也挺看好這位蘇北來的姐姐的,心里想著是自己家未來的媳婦準沒錯了,人會說話,也很勤快,每次晚飯后總客氣的叫著“阿姨,阿姨 ”還幫著一起收拾碗筷,哥哥的女朋友全名叫吾曉晴,舅媽見桑桑天天來陪著她聊天心里倒也樂呵。
哥哥和姐姐的假期很快就結(jié)束了,要回學(xué)校。桑桑心里有點不愿意,似乎還沒有聽夠姐姐講蘇北的特色,人文,以及在大學(xué)里,在社會上,生活中許許多多讓桑桑覺得很奇妙的事情。畢竟桑桑才13歲啊,她的閱歷淺的很,那紛繁的大千世界,社會上的形形色色讓桑桑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井底之蛙。
桑桑依舊還是那么的惦記著那片大海,這些日子有好幾次都在哥哥家過夜了,在晚上陪著姐姐一起睡,和姐姐有講不完的話。桑桑還記得有一晚,有一晚讓桑桑回想起來至今臉上還會泛起紅暈,心跳的厲害。那一晚哥哥在睡覺前來到姐姐的房間,桑桑因為太困了就先睡了,迷糊中聽見了兩人低低的談話聲,之后一片寂靜,桑桑惺忪的瞇開眼,朦朧中看見了床邊兩個熱吻在一起的身影。桑桑的臉紅了,閉上了眼實際卻醒了很久。那晚是桑桑藏在心里的秘密,當然也是姐姐的秘密。
第二天姐姐早起還把桑桑送去了學(xué)校。
說話中哥哥和姐姐就在整理包裹了,桑桑有幾分不舍。
后來姐姐答應(yīng)桑桑今年暑假帶桑桑去她的家鄉(xiāng)看海。桑桑立馬興奮不已。舅媽則是滿臉笑著關(guān)照著哥哥一路上照顧好姐姐,東一句西一句囑咐了半天。直到全家人都嘮嗑完畢,哥哥和姐姐才踏上了返校的公車。
春天過的真慢,還沒有到放暑假的時間。桑桑的心情是多么急迫啊。
本來那悅耳的鳥鳴今年在桑桑的耳中成了惹人討厭的聒噪聲,那清涼的流水讓桑桑的心情也熱火不起來,當桃花開了滿樹,桑桑就埋怨著這花怎么老不謝下呢,那些五彩斑斕的花在桑桑的眼睛里是那么的礙眼。桑桑企盼著夏天,企盼著頭上那個火熱火熱的太陽,企盼能開始聞到操場上打籃球回來后的那些男同學(xué)身上濃濃的汗味,企盼知了,企盼著暑假···
終于,在桑桑的盼啊盼中,夏天的腳步悄然而至。桑桑換上了她喜歡的那條帶有百花褶邊的連衣裙。
桑桑每天開始纏著媽媽打聽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其實她心里真正想打聽的倒是姐姐什么時候跟哥哥一起回來,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真正的暑假還有到來,日復(fù)一日,媽媽到后來對桑桑的糾纏也不耐煩了,總說:“哥哥回來了總會知道的,急什么!”桑桑撇了撇嘴,每次期待的火熱心情總是被一盆冷水澆滅,然后以一句“哦”草草收場。
哥哥來電話了,說過兩天就和姐姐一起回來,這次姐姐住了幾天要回老家一趟,問桑桑愿不愿跟著一起去。
桑桑樂瘋了,剛好也趕上自己的暑假真正開始,等的早不如等的巧啊。桑桑期盼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毫不猶豫的在電話里答應(yīng)了“去去去,一定去!”。桑桑知道媽媽對于把自己交給哥哥一向是很放心的,雖然哥哥成績不怎么樣,但對于這個妹妹的愛護是無話可說的,既然這是哥哥的女朋友,也當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加放心。
桑桑興奮的一晚沒有睡覺,想到這是自己的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去看大海,桑桑躺在床上就是滿滿的開心。她決定一定要好好地準備準備。
姐姐和哥哥已經(jīng)回來了,聽說哥哥并不陪同姐姐一起回去,沉浸在喜悅中的桑桑也毫不在乎。媽媽給了桑桑600塊錢,這是桑桑長這么大第一次手里能接收這么多錢,心里那個滋味啊,早已不能用開心來形容了。因為說只在姐姐家住一星期。桑桑找了幾件方便替代的衣服,帶了一個小布包,輕輕松松的上陣。
爸爸開著摩托車把桑桑和姐姐一起送到了車站,桑桑拉著姐姐的手愉快的上車,坐在了車廂最后的位子,爸爸送到后停下摩托車看著桑桑和姐姐上的公交,車已經(jīng)行駛了一段距離,桑桑從車廂后面的玻璃中看到爸爸依舊還停在那里,向著公車駛?cè)サ姆较驈埻镁玫臎]有離去,心里竟有幾分酸酸的滋味。
一個多小時的行程,桑桑和姐姐先抵達了自家縣里的省城,由于要買車票,再碰到一直有點陰雷滾滾的天氣,姐姐說要在城里先住兩天。雖然桑桑的心情急迫,但是想想在省城玩兩天也好,爸爸媽媽以前一直都沒有帶桑桑在城里逛逛,每次聽班級里的小然講起城里的新鮮事桑桑那是羨慕嫉妒恨啊。這回終于可以當幾天的城里人了,桑桑的心里美滋滋的。
姐姐帶著桑桑去了一所舊的小公寓落腳,據(jù)說這是姐姐在大學(xué)時在外租的房子。這里是古城區(qū),沿著一條窄窄的還長著一些亂竄的野草小道走進去,房子里的光線很暗。前后有三間房間,去的那天有姐姐的兩個宿友,一個是帶著眼鏡,個子高高人又瘦瘦的上海男子,一副書生樣,微笑著很和善的樣子。另外一個則是個子中等,眉目清秀,長得很漂亮的姑娘,姐姐讓桑桑稱呼為源姐。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但是過程卻同樣精彩。桑桑和哥哥姐姐們的年齡本就不存在幾分代溝,不消幾時,便打得火熱了。
城里的晚上一向是燈火通明,天空還下著細細的小雨。姐姐還是說帶桑桑去逛逛夜市。從東街走到了西街,姐姐還替桑桑買了一套公主般的衣服。一路上,桑桑對著那個上海男子大聲而撒嬌的嚷著:“老板請客,老板請客。”大伙哈哈的笑了起來,還責(zé)怪這句話是否是姐姐教給桑桑的。
接近晚上12點,為了招待桑桑這位小貴客,大家還是帶桑桑去了kfc餐廳。
回公寓時已是凌晨,但桑桑的困意全無。走過一家小賣部的時候姐姐說要打個電話,很快在電話上撥通了號碼,第一句“媽。”桑桑還是聽得懂得,接下來就全是蘇北話,桑桑一個人站著等待著,迷迷糊糊的聽懂姐姐一句說要帶個小朋友回來。
“嘟···”
電話掛了。
回到住所,各自洗洗睡了,只有兩間房,桑桑只能和兩個姐姐擠一間了。本來就不寬的雙人床在多出來了一個桑桑,就睡得更擠了。還沒有進入睡眠狀態(tài)多久,突然聽見外面有低沉的敲門聲。
"篤,篤,篤···"
一聲一聲,過了一會又來了“篤,篤,篤···”
此時姐姐嚇壞了,兩個人窸窸窣窣的揣測會不會是小偷,會不會是···
聲音一直沒能消失,姐姐終于壯著膽決定去開門看看。桑桑在里面屏著呼吸,突然聽見姐姐的一聲“啊!”桑桑和源姐趕緊跑出去看,原來,原來,是桑桑的哥哥一臉傻笑著站在了門口。桑桑高興地撲了上去,問道:“哥哥,你怎么來了啊~”
一晚上終于還是沒有睡覺,哥哥在家實在無聊,于是連夜跑到城里來看看桑桑和姐姐。決定第二天一早幫著買好了車票哥哥就回去了。
在途中,五個小時的車程。
桑桑踏上了夢寐以求的看海之旅。一路的風(fēng)景沒有少看,姐姐告訴桑桑,經(jīng)過江陰大橋時一定要看看那壯觀的樣子,看看橋下美美的江河。于是桑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路睜大著眼睛活躍不已。然而,幾天的興奮還是讓桑桑困乏的很,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姐姐看著桑桑熟睡的樣子,沒有忍心叫醒,只是微微的笑著輕輕撫摸著桑桑。隱約中桑桑感覺到了姐姐那飄逸的長發(fā),落在自己的肩上,輕輕地,掠過了桑桑的臉龐,那么溫柔舒適。
醒來早已抵站,桑桑終究錯過了江陰大橋,但心里還是想待回去的時候依舊還有機會,便不放在心上了。
姐姐的家并不在城里,姐姐叫了一輛人力車,和桑桑一起回了家。
那一片綠綠的棉花地啊,是桑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道風(fēng)景。
到姐姐家時一路的石子小路,伴隨著望去滿眼綠色的棉花地,桑桑覺得再親近自然不過了。現(xiàn)在桑桑也暗自的分析,姐姐的皮膚那么白,肯定和這里與自然那么的貼近有關(guān)。
出門迎接的是一對中年夫婦,隨和熱情。一進門就笑著問道:這就是那個小妹妹吧。雖然用的蘇北話,但大概的意思桑桑也勉強的聽懂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桑桑傻傻的站著,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身上的小包也早已被阿姨熱情的取了下來,安排桑桑休息。
在開晚飯前的招待甚是豐富,一家人又是端出西瓜,端出瓜子零食。桑桑受寵若驚。姐姐和阿姨在廚房一遍準備晚飯,一遍聊著天。桑桑獨自在另一間房里看電視,遠遠地望著阿姨和姐姐聊天的開心樣,桑桑也美美的。
蘇北的天氣沒有桑桑家鄉(xiāng)的那么熱。傍晚的風(fēng)吹來,涼絲絲的沁入人的心脾。家門前就可以看到棉花地,這里的房子也不是高樓大廈,甚至不是樓房。桑桑覺得這的平房像北京的大雜院。東西北面圍著各有一間房,只是少了那么一點京味。
晚飯是露天的,搬出了八仙桌,在家門外敞敞亮亮的。入座。
阿姨朝著遠遠地一方喊了一句:“小偉,回來吃飯了。”順著阿姨的目光望去,桑桑看見了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光著上身,騎著一輛舊式的自行車滿身是汗的從外回來。這是姐姐的親弟弟,小偉。瘦瘦的身骨,膚色卻和姐姐完全不同,黑黑的。濃眉毛下面長著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小偉有幾分內(nèi)向,見了桑桑沒說什么只坐下吃起了飯。
飯桌上的菜很多,但桑桑卻從來沒有吃過。或許是地方差異,桑桑拿起了筷子,夾起了一口在吞進嘴里。那味道讓桑桑很不舒服。看著桌上的大人們吃的都很香,阿姨還經(jīng)常往桑桑的碗里夾菜,桑桑勉強的笑著吃了幾口,但那一晚終究因為吃不慣而餓了肚子。
姐姐很細心,知道桑桑可能的不習(xí)慣,晚間問桑桑想吃什么,第二天便親自掌廚,畢竟在桑桑的家鄉(xiāng)讀過大學(xué),對那的風(fēng)俗,味道多少有幾分熟悉。
做客的第二天,叔叔在商量著帶桑桑去看大海的事宜。因為近年政府也算開發(fā)了旅游景點,如今已并不比從前,想要去海邊還是要簽什么證書。而類似的手續(xù)又很麻煩,早已不是說去就能去得的了。從叔叔和姐姐輕輕的談話和表情中,桑桑只是隱隱約約知曉幾分,心里有幾分忐忑。
蘇北的男孩子很容易打成一片,小偉哥哥第二天便帶著桑桑玩牌,玩彈弓,玩各種驚險的游戲。桑桑興奮不已,不消多久就常纏著小偉,"哥哥、哥哥"的喊個不停。
姐姐家這邊里市中心也是有段距離,沒有集市,沒有景點,滿眼望去,只是那一片片綠色的棉花地盡收眼底,隔著幾家稀落的平房。這里的路都是石子路,光著腳踩上去總是咯咯的疼。桑桑總是不解那些赤腳挑著蔬果走在路上的漢子們?yōu)楹问菨M臉的笑容。天氣漸熱,姐姐在家常幫忙著家務(wù),桑桑也自知不能麻煩姐姐天天陪著自己,盡管這里的招待很好,瓜果飲料總是不缺。可桑桑心里面惦記著那片大海,姐姐又還沒提出帶自己去。桑桑只能纏著小偉哥哥玩,全作打發(fā)寂寞。
傍晚的夕陽很美,天空紅彤彤的一片,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毫無詩句中“斷腸人在天涯”的感傷。桑桑想,若是此時在海邊,那眼前的景色一定會讓自己沉醉的不知歸路了吧。
小偉哥哥騎著一輛鳳凰牌的舊式自行車,在門口命令似的對桑桑喊了一句“來吧,上車!”說完頭便轉(zhuǎn)了過去,只等桑桑上車。
桑桑很快跑了過去,二話沒說的敏捷的跳上了車。一開始搖搖晃晃的車很快就被小偉穩(wěn)住了。桑桑踏實的坐在車上,一臉孩子般的天真,問道:“哥哥,我們?nèi)ツ摹!薄叭ノ彝馄偶摇!彪S之而來的很短而有力的回答。
車子在路上騎了十多分鐘,時不時還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桑桑像一只活躍而快樂的小鳥。和小偉哥哥在一塊總是會弄得滿身是汗,但桑桑不介意,因為媽媽不在這里。
外婆是個很慈祥,穿著十分整潔的老人。只是桑桑覺得這里的桌子,椅子甚至房子都散發(fā)著一種年老的滄桑的味道。外婆很熱情的端出一盆點心,一個個圓圓的又黑乎乎的大丸子,桑桑從沒見過更別說吃過,盡管知道這里肯定加了醬油才會有這種顏色,但是桑桑還是很不習(xí)慣蘇北的菜,更是有幾分難以下咽的感覺,只是出于不好意思便少少的夾了幾口吞進了嘴里。
回到家的時候已晚,在這邊桑桑都是和姐姐一起睡的。晚上姐姐會和桑桑講悄悄話,人都漸漸熟悉了,當姐姐的一家人用蘇北話說話時,桑桑也時不時的學(xué)上兩句,惹得屋里人一片大笑。
一周的時間真是說慢不慢,說快不快。眼看著已過了半周。桑桑有幾分沉悶。這一晚,姐姐在床邊輕輕地告訴桑桑,“大海可能去看不成了,有一點麻煩,證還簽不下來,而且我們也要走了。”桑桑聽完徹底失望了,心情跌落到了谷底。那一晚,躺在床上的桑桑哭了,在黑暗中的啜泣聲驚醒了姐姐。
“姐姐,我想回家了,我們回家吧好不好。”桑桑流著淚輕輕地說道。
姐姐很無奈,又沒有說什么,只是不停的撫摸著桑桑,眼神里滿是同情的目光。
那是桑桑離家的第一次給家里打了一個電話,深夜。姐姐幫著撥通了號碼,雖然知道是長途,但桑桑還是聽到次日叔叔悄悄地對姐姐說:“讓這孩子打吧,花費什么的都不礙的。”
大海的夢終究化為了泡沫。
回家了,終于還是沒有呆滿一周便踏上了回家的列車。
桑桑坐在窗口,呆呆的望著遠方?jīng)]有說話。這次見到了大橋下波濤滾滾的景象,心里有幾分澎湃卻也有說不出的憋屈。姐姐待桑桑還是很好,桑桑并沒有任性并責(zé)怪姐姐。看著遠方澄澈的天空,桑桑仿佛看到了那片大海,就在眼前,就在眼前,那個不近不遠的地方。其實離家了幾天,雖有帶著希望的興奮,但在最后幾天,在桑桑,想家的情緒越發(fā)濃烈了。此時她想象著自己駕著的是一匹飛奔的駿馬,立刻馳到了自家門前。桑桑想念媽媽夸張的嘮嗑和爸爸身上總有的洗不掉的煙味道了。
回家,回家。
終于抵達。哥哥在車站等候多時,見了姐姐更是滿臉笑容,熱情的提著行李。踏進自己家暮色已晚,村里的人卻又一個個像馬蜂一樣聚攏了過來,哥哥家門前又是熱鬧的像集市一樣。桑桑飛奔的跑進屋,“媽媽,爸爸,我回來啦!”。家里的味道是多么的親切,爸爸早已為了給桑桑接風(fēng)在廚房親自掌廚,媽媽笑著出來整理桑桑的行李。“咦,怎么帶了600塊錢還剩這么多···”媽媽一邊整理著桑桑的包裹,一邊翻出了4張有點褶皺的紅面鈔。桑桑笑了笑,只回了句:“本來就沒什么大用。”,敷衍了便跑回自己房去。
街坊鄰居都很看好著這位蘇北的姐姐,媽媽洗完碗筷便也跑去聊天。這回回來姐姐也不再那么的羞澀和陌生,與大人們東一句西一句的也調(diào)侃了起來。
桑桑是個很陽光的孩子,一階段的小失落很快就過去了。一周后,桑桑的生活還是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做著無可奈何的暑假作業(yè),聽著窗外知了的叫聲,桑桑想象著此時班里的男孩子們在操場打球的情形,那些矯健的身軀,那奮力的一躍,都該是很美的風(fēng)景吧。
桑桑拿起了筆,寫了一篇文章。文章的題目叫《大海》。
《大海》:
當聽到海風(fēng)呼呼的聲音,我睜開我迷蒙的雙眼,眼前那一片透心的蔚藍色啊,竟和我夢中的一模一樣。我沒想到有一天,我真的能親眼看見這片海。仿佛將我的全身都融入了進去,那一種冰涼冰涼,頓時,讓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那么清新,那么澄澈的。我感受到了海風(fēng)的撫摸,吹散我的發(fā)絲,溫柔如你,我的母親,我就是你襁褓中待哺的嬰兒···
幾周后,媽媽扯著嗓子在樓下喊:“桑桑,桑桑!!”光聽那聲音便可猜出媽媽有多激動了,“桑桑,你的作文發(fā)表了!《大海》啊。”桑桑有幾分愣怔,回頭想了想,才記起自己寫完后順手把文章投給了某某報社,只是當初一時想起,并沒有定要發(fā)表的企圖。此時的桑桑有幾分喜悅,又有幾分失落。
媽媽把消息告訴了姐姐,姐姐說:“這孩子的文筆真好。”
桑桑看著自己的稿子,他們哪里知道,這讓他們都覺得那么真實的作文,其實是自己想象著親眼看到了大海虛構(gòu)出來的,文章里提到自己去蘇北看海,以及看到了大海之后那些抒情的文筆,都是一種假想,假想···
轉(zhuǎn)眼又是幾載春秋,桑桑已不再是那個為小升初而煩惱的小學(xué)生了。如今早已習(xí)慣初中學(xué)校的生活。歲月帶來的不僅是年齡的增長,更是內(nèi)心世界的成熟。突然間桑桑覺得和哥哥,姐姐都多了幾分陌生。許是在校的時間多了,回家的時間的少了。而此時,桑桑稱呼的姐姐,哦,應(yīng)該是當之無愧的嫂子了。
哥哥和嫂子的生活一直很小資,不久后,又添了一個小寶寶。舅舅舅媽對待哥嫂更是萬般的寵愛。桑桑突然地就覺得看不慣哥哥的小毛病了。一個男子開著一輛摩托車從桑桑的家門前經(jīng)過,那身影有幾分熟悉,桑桑不敢確認。媽媽告訴他,就是嫂子的弟弟啊。桑桑才想起,哦,是當年那個她一直纏著的小偉哥哥啊,現(xiàn)在也工作并久住在這邊了,桑桑有說不出的感慨。
哥哥和嫂子去年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結(jié)婚后一年的時間里,桑桑覺得嫂子變了不少,不再那么勤快的幫著做家務(wù)了,不再和桑桑那么的親密的聊天了,哥哥在外面打牌的時候嫂子并不勸阻,并還陪著在一旁下注。嫂子沒有找工作,一直和哥哥在家里玩著打發(fā)日子,經(jīng)常往東家西家跑,和別人大聲的聊著市井新聞···
桑桑和嫂子的感情漸漸的淡了起來,有時見到了小偉,竟也沒有話說,一切都那么陌生。
“哐啷當···”這是從哥哥家里傳出來的聲音。桑桑和媽媽都趕了去,這一日中午,只見哥哥家里的地上滿是碗盆的碎片。
“滾!叫他們都給我滾出去!”舅舅滿臉通紅的站在桌旁,那日的表情嚴肅的讓人發(fā)顫。桑桑知道一定發(fā)生了很嚴重的事情,否則一向性格溫順的舅舅并不會發(fā)這么大的火。
舅媽在一旁不敢做聲,只是偷抹著眼淚。
媽媽知趣,把舅媽拉出屋里,舅媽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直到后來才說明了詳細。
嫂子出軌!
因為嫂子出軌被村里的人抓到了證據(jù),破口大罵著到了舅舅的工廠里,舅舅此時的老臉丟盡。
桑桑聽了驚呆了,站著沒敢動彈。望著屋里,嫂子在樓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溜煙跑下樓,正眼沒瞧舅舅,走到門口,甩頭烈烈的說了一聲:“我再不會踏進你家的門!”
就這樣,嫂子走了。哥哥出去了還沒有回來,舅媽還是抹著眼淚。
村里的人沒有來圍觀的,心里都明白是此等家務(wù)事誰也不能不知趣。媽媽沒有說什么,安慰了舅媽幾句,帶著桑桑回家了。
哥哥回來,不久和舅舅鬧翻了。家里的情況愈見僵化,舅舅的怒氣更甚,拋出了一句話:“離婚,不離婚就斷絕父子關(guān)系!”舅媽哭著勸阻,疼愛兒子的心依舊沒變。
哥哥幾日的臉色都是陰沉的,不再去打牌了,也不回家吃飯了。開始了和舅舅的冷戰(zhàn)。只是偶爾和舅媽說上幾句,在外沒錢用了,舅媽就偷著給他。哥哥沒有向舅舅低頭。
半年的光景,和嫂子家里通過了為數(shù)不多的電話,舅舅把話說絕了。拖拉著,哥哥在外的失落終于讓他還是離不了這個家,他同意了離婚。孩子判給了哥哥。
雨櫻花落了一地。桑桑的初中也快畢業(yè)了。
當捧著自己心儀的高校的通知書回家報喜時,桑桑看到了從家門口路過的哥哥,滿臉陪笑的牽著一個女孩。哦,那是桑桑的第二人嫂子。
桑桑看著哥哥和嫂子一起進了麻將館,哥哥此時也買了先進的汽車,車里擺滿了飲料。
聽說,第一任嫂子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包養(yǎng)著。
桑桑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入學(xué)通知書,悵然而不知所以然。眼前出現(xiàn)了那片大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是那么的澄澈,桑桑去大海邊的心愿早已了了,那是在夢中,在夢中看到的大海。
桑桑揉了揉自己微微濕潤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