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代的時候,有一個人叫劉寬,從他的名字上就知道這個人非常寬厚。這個人的有修養、好脾氣在漢代是出了名的。有一天他坐牛車外出,半路上遇到一個人,說自己的牛丟了,非要看看劉寬的牛是不是自己的,其實就是懷疑劉寬偷了他的牛。一般人遇到別人無緣無故冤枉自己偷東西,可能早就忍不住要理論起來,理論不成可能還要大打出手。而劉寬一句話也沒說,當時從車上下來后就直接步行回家了。沒過多久,那個丟了牛的人牽著劉寬的牛找上門來,看到劉寬趕緊道歉,說自己的牛找到了,白白誤會了他,實在是對不起,劉寬想怎么處罰他都愿意。劉寬看他這樣,仍舊不氣,對他說:“這世界上長得相似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認錯了也是難免的,還要麻煩你親自把牛送回來,有什么好責罰你的呢?”劉寬的這番舉動和言辭可以說是相當的大度,街坊鄰居聽聞這件事后,都十分佩服劉寬。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冉雍是政事之材,也是道德先生。這里夸他有人君的氣度。“南面”是所謂“人君聽治之位”。古代人君臨朝,一般都是端坐在宮殿正北的廟堂之上,臉朝南;臣民朝見則立于堂下的中廷,臉朝北。帝王御下,叫“南面之術”。臣事于君,叫“北面事之”。古代官長治民也是如此。前人對“雍也可使南面”有三種解釋:一說其才可任天子,就是他的才能可以當天子;一說其才可任諸侯,就是他的才能可以當諸侯;一說其才可任卿大夫,就是他的才能可以當個卿大夫。一般都認為,孔子夸冉雍有人君氣度和治世之才。
但無論是哪種說法,也是孔老師從來沒有給過其他弟子這樣的評價,有點驚世駭俗。足見孔老師對冉雍的看重,在他臨終前還在跟弟子們面前夸冉雍:賢哉雍也,過人遠也。冉雍出身不好,在《孔子家語》中記載冉雍“生于不肖之父,以德行著名。”但孔子并沒有嫌棄冉雍的出身,他關心的是一個人是否有真才實學。在當時注重出身的社會里,孔老師能說自己一個出身不好的學生,“可使南面”,足見其對傳統的顛覆。
那到底冉雍以什么德行,被孔老師譽為可以南面而王呢?就是接下來他自己說的“居敬而行簡”。“居敬”持身恭敬、敬天、敬地、敬人、敬事。總之,做什么就敬什么,這是儒家重要的價值觀,朱熹說的讀書法:居敬持志。要敬那書,把心貼在書上,逐字逐句地讀。持志,就是志向要定,朱熹說:立志不定,如何讀書?清代張英家訓中也說,做人要:敬慎謙和,敬放在第一位。曾國藩也是常以敬恕二字律己,他說:敬以持躬,恕以待人。以敬來要求自身,以恕來對待他人。還說:敬則小心翼翼,事無巨細,皆不敢忽。所謂敬就是要小心翼翼,事無巨細都不敢忽視。
“行簡”臨下以簡,御眾以寬,是治理國家,行事簡略不煩瑣,法無禁止皆可為。讓老百姓能夠得自由、得自在。這就是以德化民,修齊治平。就像現在說的,于法周延,于事簡便。在制定法律法規上要盡量周全,不讓人鉆空子,但具體落實階段,要盡量簡便,不去瞎折騰,搞得民不聊生。
這里提到子桑伯子。孔子去見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穿衣戴帽和他相見。孔子的學生們埋怨說:“先生為什么要見這種人?”孔子回答說:“他的本質是很優秀的,只不過是禮文方面還差一些,我想說服他講究些禮文。”孔子走了之后,子桑伯子的學生也很不高興,埋怨子桑伯子說:“先生為什么要見這種人呢?”子桑伯子回答說:“這個人的本質還是很優秀的,可惜就是太講究禮文了。我想說服他去掉禮文。”所以說,本質與禮文都有修養才能叫做君子,僅有本質而無禮文,就屬于粗略簡易。
子桑伯子就是這種人,想讓人與牛馬一樣成為野人。冉雍說他太簡,這就是孔子所說的簡,當時的隱士大多都是如此。冉雍糾正說:“要自己恭敬,行為上簡略,來統治人民。”自己恭敬,就有了禮文,禮就是一切謙恭。“居敬”就是大舜那種對自己要求謙恭地對待一切的精神,“行簡臨民”就是大舜那種無為而治的統治方法。從這段話里可知, “簡”是順天應人不擾民,“敬”是居身謙恭守禮,教民化俗。
“仲弓問子桑伯子”是說,冉雍問孔子子桑伯子這個人怎么樣?“可也簡”是“簡可也”的倒置,孔子回答說:“他在簡易方面還行,還可以。”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是說,冉雍回答說:“如果自己謙恭守禮施政簡易,用以統治自己的人民,不也可以嗎?如果自己本身就簡易而不注重謙恭禮儀,施政也簡易,這不是太簡易了嗎?”子曰:“雍之言然。”是孔子說:“冉雍的話對。”
其實,這句話就是我們經常說的八個字:嚴以律己、寬以待人。自己內心對待社會、對待天下所有事物都保持敬重敬畏的心態,具有這種心態的人,表現出來的就是端莊,內心持守的就是純正。作為一個君子,應該以這樣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始終心有敬畏,行有所止。不能像子桑伯子那樣,內在品質很好,但行為放蕩不羈,有點像后來的魏晉名士。作為管理者,“居簡而行簡”是帶不好隊伍的,上梁不正下,就像《亮劍》里面的李云龍,容易帶出匪氣。所以,冉雍說要“居敬而行簡”,要對自己要求嚴格,外在行為上要有寬簡之風,類似于李云龍的搭檔趙剛,對自己要求很嚴格,對別人相對寬容,但不失規矩、不失威嚴。尤其是對自己下屬,不能因為自己對自己的高標準嚴要求,就對他們吹毛求疵、百般嫌棄,容易讓別人有挫敗感,“水至清則無魚”。
曾國藩喜歡用敬、恕二字贈人,深得孔門心法。不能放松自己,但要放松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