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日不可留

只要日子還在繼續,所有的今天都要成為昨天,所有的當下都要成為過往,不管你是高興也好,痛苦也罷,都留不住,停不下,匯成滔滔時間之河,奔流到生命盡頭而不復回。

一切都在一夜之間清零,今天與昨天的轉換從不間歇。快樂者或有遺憾,他們希望能延續今天的所有,快樂時光總是短暫,轉眼快樂的今天已經成為過去,而過程只能留在記憶深處。痛苦者或將期盼,痛苦已隨昨日而去,迎面而來的今天沒準裝載著滿滿的快樂,在痛苦的起點上體驗快樂,是一種拔地而起的飛躍。

有誰能跟時間抗衡呢?該走的永遠都留不下。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再好的美景,再好的心境,即使是天上人間,也終有揮別之時。大觀園中,百花怒放,眾芳爭艷,熱鬧場景,融和天氣,數載之間,都被雨打風吹去,只落得滿園凋零,人去樓空。

昨天的光景再好,又干今日甚事?難道昨天的陽光,能照開今日的陰霾?昨天的雨水,能洗去今日的污濁?昨天的得意,能慰籍今日的彷徨?昨日的榮光,能裨補今日的恥辱?昨日的一切都已屬于過去,無礙今天的好壞。自不必以昨日的沮喪,影響今日的舒暢;以昨日的焦慮,打擾今日的寧靜;以昨日的慘敗,破滅今日的希望;以昨日的殘缺,滯礙今日的圓滿。昨天與今天,也就一夜之隔,都要成為過去;好的與壞的,彼此都在轉換,都要成為往事。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留戀,無論是韶華和心境,還是情感和輝煌,都不可取。因為留戀帶不回消逝的一切,徒然浪費時光,可能將今天又化作一事無成的昨天。很多人喜歡徘徊在昨天的十字路口,不愿正視今天的真實生活。以一遍一遍的回憶,釀造虛無的快樂,清洗歲月的創傷,將自己麻醉在光陰深處。如果能一直在回憶中獲取力量和安撫,倒不失為一種生活方式。但沉湎和迷信于回憶,是不能脫離現實的樊籠的,唯一的辦法是面對。

活在今天,在現有的生活中突圍或者升華,是我們人生的正解,回憶如果是快樂的,偶爾為之未嘗不可。如果是痛苦的,那就有百害而無一利,又何必自尋煩惱呢?展望常常表現為美好,但展望多帶有虛構的成分,當明天的想象變成今天的現實,事情往往就變樣了,于是只好再次借助展望,設想未來的美好,為自己創造希望。如果能一直充滿希望地想象,為生活增添激情,當然是件好事,至少每天都是快樂的。怕就怕希望一次次破滅,帶來人生的虛無和飄渺。

很多人都勉勵自己要活在當下,能抓緊當下當然最好不過,不至于虛度光陰。但活在當下,對更多人而言,只是要抓緊時間享受,恨不能在當下一剎那,遍嘗人間美好滋味。似乎只有這樣,才不枉此生。

然而當下也要成為過去,回頭一看,過去不過一片狼藉,恰如酒后的杯盤,不忍卒看。

誠然,今天是我們可以實實在在觸摸和支配的,過去已不可逆轉,未來還太遠。堅持將一個一個今天用得扎扎實實、富有成效,才不至于在回憶時悔不當初。不留戀昨日,不期盼明日,只在今日播種耕耘,以樹樹花開,燦然笑意將時光寸寸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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