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教室外面的沙發上備課,翻看即將要在課堂上講的內容。一個小男孩坐在我的身邊。他渾身臟兮兮的,手里攥著一小摞圓形卡片。他的脖子上掛著兩個鑰匙,家長為了防止孩子將鑰匙丟失,經常想這樣的辦法。他的一張小臉兒上寫滿了天真爛漫,跟我們那時候一模一樣。
我問他是幾年級,他回答:“四年級。”
注意到他手里的卡片,我問:“這些卡,是怎么玩兒的?”
“就這么打。”
然后,他就跟另外一個小孩子在沙發上玩兒打卡。我就想,嗯,過了這些年,還是老玩法。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總是有一些東西,不那么容易改變啊。
記得小時候,我不是一個打卡的好手。這種游戲中,我總是輸家。哥哥就去搶,把別的小孩子從我手里贏過去的卡片都搶回來。有時候把別人家孩子欺負哭了,就會被家長找上門算賬。
現在,不玩卡已經好多年了。
他注意到了我手邊的手機,問我:“哥哥,你是幾年級的?竟然有手機哎……”
他明顯地一臉羨慕。
我笑著說:“哦,我呀,我才二年級,還不如你呢。”只不過我是大學二年級,這我沒說。
他一臉懷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還是對我的手機更感興趣,他又問我:“你的手機里有游戲嗎?你玩皇室戰爭嗎,那個游戲很好玩的。”
我說:“啊,巧了,我玩過那個。”
他的眼睛里在閃小星星:“是嗎?你在第幾級?”
“三級。”
“我有一張火箭卡哦。”他的語氣里帶著炫耀。
“是嗎?我沒有火箭卡,但是我有王子卡。”
“啊……王子卡啊,比火箭卡還好呢……”他的聲音明顯變小了,小腦袋也低了下去。
他很快又抬起頭,問我:“為什么你的頭發像女孩子,臉又像男孩子呢?”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可能,這么大的孩子,還沒見過多少男孩子留長發吧。記得那幾年流行非主流,最大的愿望就是把頭發留長,可總是拗不過家長。青春前奏的那幾年,總是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宣示自己與世界的不同。但是最終都成了一種天真的執拗,回憶起來的時候,自己的嘴角也會上揚。
他看到了我放在桌上的初中課本,問我:“哥哥你也是來這里上課的嗎?”
“當然。我也是來上課的。”
這時候,快上課了。我的一個學生,一個初二的女生,從教室里走了出來,她好像要去做什么事,但是擔心會遲到,于是就特意問我說:“老師,我可以去買一瓶水嗎,很快就回來。”
我點了點頭,說:“去吧,我等你一會兒。”
說完,我開始整理桌上的書本,準備去教室點名。小男孩一臉詫異地看著我說:“啊?!你竟然是老師?”
我站起來,歪著頭笑了笑,問他:“怎么?不像嗎?”
他目瞪口呆說不出話,我轉身去了教室。
晚上,跟慧慧說起這段經歷。慧慧開玩笑地說:“你干嘛要戲弄一個小孩子呢?”
我說:“這可不是戲弄。我只是想平等地跟孩子說幾句話而已。對于孩子來說,如果我首先表明身份,還會有后面這些有趣的對話嗎?”
“嗯……”
我覺得這樣挺好。什么老師學生,都是標簽而已,標簽之下,我們沒有什么不同。我想認識一個人,只是因為對這個人感興趣,就僅僅是想聊一聊,其他的,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