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快要被宋琪煩死了。

且不說電話、微信、QQ、微博甚至短信轟炸，也不說上下班路上的圍追堵截，就說這隔幾天就往辦公室郵寄的各種五花八門包裝的土特產(chǎn)，真是只有你想不到?jīng)]有她做不到。我的這顆熱心啊，拔涼拔涼的。

“矯情”。鄰桌的馮青白了我一眼。

“我冤枉啊，青青，你這么說可對不起我中午給你帶的東北大拉皮啊”。馮青旋著椅子滑到我身邊，上上下下瞧了一眼說，“人家對你這么上心，你不拒絕不接受的，這不是典型綠茶婊作風(fēng)嗎？”

我綠茶婊？我拿起一袋牡丹果就朝她身上砸去。馮青撕開袋子吃了一顆，“那你倒是辯解辯解啊，是不是被人戳穿了無話可說？！”

“我我我……她她……那個那個……不是……宋琪……宋琪她是個女的啊！”

1、天都知道你愛他

宋琪發(fā)給我的第一條短信是，“方佳妮，看著我，我的眼神鎖定你。”

你能懂得大半夜11點多，一個拉著窗簾裹著被子正在看懸疑片的女人的感受嗎？我哆哆嗦嗦的關(guān)了電視，一個箭步?jīng)_向沙發(fā)，迅速把頭蒙進被子，閉著眼捂著耳朵一遍一遍的默念，窗戶外邊沒有人臉，沙發(fā)上沒站著人俯身看你，天花板上沒有黑眼珠子。

第二天，我頂著個大黑眼袋雙目無神的去上班。快到公司門口，有人迅速沖向我。

方佳妮！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她邊喊邊跑過來。

我一下子就醒了。這句表白是如此的此曾相識，以至于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回到了16歲。那年，這首口水歌風(fēng)靡大街小巷。

“天，丟死人了”，宋琪跑過來說的第一句話。

一番急急忙忙、語速堪比火箭的解釋后，宋琪喝了一口咖啡，并且遞給我一杯，“喏，聽說你最愛藍山。”

我更詫異了。她究竟是誰？

宋琪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把我拉到了路邊上，她悄悄的說，“方姐，那誰……聯(lián)系你了嗎？”

我炸了。叫誰姐呢？我他媽才20多一點，叫誰姐呢啊？！還方姐，我看著就那么像街道辦事處的嗎？

我不說話，啜飲著藍山。沒加一點奶、糖，溫度微涼，味道正醇。

“方姐，說真的，你就一點都不想他？“

“你叫我什么？”我感覺自己怒目圓睜。

“方姐啊，怎么了？”宋琪一臉無辜，害怕又期待的問，“嘿，方姐，周山消失大半年了。”

我把咖啡紙杯狠狠的捏扁，準確的丟進宋琪懷里，然后朝著前方的空氣揮了揮手，“馮青，等等我”。我跑開了。

宋琪氣急敗壞，在我身后大喊，“別裝了！天都知道你愛他！”

2、我要曝光你

宋琪加我微信的方式很簡單，申請理由：“配件供應(yīng)商佳創(chuàng)，商務(wù)經(jīng)理宋琪”，我哪知道就是這個妮子啊？我同意了，并且熱情洋溢的發(fā)消息，“您好，我是華風(fēng)物流客服專員方佳妮，請問對我司近期服務(wù)是否滿意？存在哪些亟需改善的問題？歡迎您隨時向我反饋！”

宋琪回復(fù)，“近期服務(wù)還可以，前期的改善專項很有成果。”

我發(fā)了個笑臉過去，然后點開她的個人資料，改了備注。

她加我的微博更簡單，關(guān)注了官方微博，然后簡單明了的發(fā)私信。馮青看到的時候都嚇壞了，還以為是要投訴我呢，趕緊把我的私人微博告訴了宋琪，并語氣誠懇的說有事好好溝通。公司規(guī)定太嚴苛了，只要是投訴客服本人，直接降級；經(jīng)查屬實，立馬開除。

好嘛，我和宋琪的拉鋸戰(zhàn)就這么吹響了號角。

我公開的微博有300多條，她評論了一半，語氣類似于“ZS呢？他呢？你都不提他？呦，圖修的有點狠哦。”下班回去刷微博看到消息提醒，氣的我，咕咕咚咚喝完一大杯水綁起頭發(fā)擼起袖子準備回擊。

我這才知道她叫宋琪。個人資料上顯示所在地區(qū)是中國山東，出生日期1995年……1995……

我當(dāng)然沒那么粗魯?shù)闹苯釉u論她微博，哼，作為客服起碼的素養(yǎng)還是有的。點開個人對話框，我哐哐哐打字，“宋經(jīng)理，請問你有什么問題？”我舉起胳膊反扣雙手開始做左右搖擺運動，心里忿忿不滿，”現(xiàn)在公司招人都這么隨便了嗎？不看資歷了哦？“

電話響了，我接聽并打開揚聲器，沒等我開口，宋琪就嚷嚷了起來，“方姐，是我，宋琪。周山的事情我想……”

我啪的一聲掛斷了。

電話又響，我接聽，“方姐，你聽我……”

我再次掛斷。

電話再響，我接聽，“方姐……”

我掛斷。

宋琪的短信橫沖直撞的到達我手機，點開，“方佳妮，我要曝光你！”

“這才對嘛。”我滿意的回復(fù)了宋琪的短信。

3、再給我一包魷魚絲

第二天我收到了宋琪的第一份土特產(chǎn)禮物—兩大袋1kg的魷魚絲。馮青幫我代領(lǐng)的，我辦完事回到辦公室，發(fā)現(xiàn)箱子開了，里面只有一袋魷魚絲，孤苦無依的。馮青指了指包裝箱上的字，“一袋自己吃，一袋分給同事。”

我哭笑不得。

看了看快遞單：山東威海，宋琪，時間是一周前。呵，妮子還算有點良心。只不過包裝箱上命令的語氣實在讓我不爽，我準備發(fā)條微博暗諷她一下。

微博剛發(fā)出去，宋琪就以客戶的身份來拜訪了。她打電話給我們公司的商務(wù)經(jīng)理，提出要到倉庫看一看部品的在庫狀態(tài)，指明要求我陪同。商務(wù)經(jīng)理找到我時一臉狐疑，我訕笑著，“經(jīng)理，這是我學(xué)妹，畢業(yè)就回去建設(shè)家鄉(xiāng)了。這不跟咱公司有業(yè)務(wù)往來嘛，順便聚聚。我陪同，你放心。給，這是新鮮正宗的魷魚絲，你嘗嘗。”

庫管帶我倆去了倉庫區(qū)，宋琪大致掃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從包里拿出了幾小袋魷魚絲給庫管，”以后我的貨麻煩你費心了“。庫管一臉正氣的笑了笑，”應(yīng)該做的"，接過了禮物。

我撇著嘴，“宋經(jīng)理，偏心吶！”宋琪回過頭看我，“怎么了？方……不……方經(jīng)理？”

我雙手一攤，”我的呢？“眼巴巴的看著她的包。”我給你寄了兩大袋！“宋琪驚呼。

“同事?lián)屪吡耍蔽規(guī)е耷唬备陕锒嗍掳。诎b箱上寫那些字干嘛呀？都被他們分吃了。“宋琪說，“魷魚絲性寒，不能多吃，放久了味道不好，所以才讓你分分呢。你挺實誠啊，還都分了。”

就剩一包了，宋琪給了我。她說，”周山還說你不愛吃海鮮。你看，分開才幾年，飲食習(xí)慣都變了。“

4、你就留我一宿怎么了

我以為和宋琪跑了趟倉庫，關(guān)系應(yīng)該升華了一下，至少不會在社交平臺上幼稚的留言了吧。我錯了，那條魷魚絲的微博宋琪回復(fù)了8條，大致意思就是“我們對你這么好，你居然說我小氣。”累覺不愛。

早上打開微信，對話框里好友宋琪顯示23條未讀消息，她零零碎碎的發(fā)了好幾張周山的生活照。我沒點開大圖，很正式的回復(fù)了她，“宋經(jīng)理，我不認識這位客戶。”

作為專業(yè)客服，咱可不能給人留下不專業(yè)的把柄哦。

下班路上看見了陰魂不散的宋琪，這次她提著行李箱站在公寓門口東張西望。媽媽咪呀，仇家上門啦！我準備開溜。

小姑娘年輕啊，眼尖體力也好，一把就抓住了我。“方……方經(jīng)理，我有話對你說。”

“我都下班了，有事明天上班說，宋經(jīng)理。”我義正言辭。宋琪撲哧一聲，身子彎了下去，扶著膝蓋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叫我宋琪唄，我叫你什么呀？方……方……方經(jīng)理。”宋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也忽然傻乎乎的跟著笑，“那得了，反正我大你不少，叫我佳妮姐算了，我吃點虧。”

“那佳妮姐，今晚我去你那湊合一宿？”宋琪抓住我的手沒放松。

“干嗎？”我對這個才認識兩天的陌生人提出的要求嚇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宋琪說，“我知道你們分手三年多了，你倒是沒事人一樣。周山哥第一年孤身奮戰(zhàn)，第兩年醉生夢死，這后半年徹底失蹤，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這樣的人，最怕麻煩別人，真要是遇上什么事怎么辦呀？”

“你留我一宿吧，我沒地方住了。這次是自費出差，錢花的差不多了。”

“你先松開我。”我說。

“不松，你先回答我。”

“那就僵持著，我怕誰？！要投訴你就投訴去吧，我不干了！”我雙手抓著提包，大義凜然。

“姐，你就留我一宿怎么了？！”宋琪帶著哭腔吼了出來。

5、方佳妮是個大傻瓜

妮子自來熟的很啊。

洗澡、吹頭發(fā)、喝水、敷面膜，坐在我電腦前刷網(wǎng)頁，行云流水一口呵成，剩我一個人目瞪口呆。宋琪抬起頭看我，“佳妮姐，該你啦。上班一天辛苦嘍，要好好洗漱哦”，然后比了個“V"。我想起了一個爾泰的表情包：不可思議的神情，身子做前傾狀，幾米長的兩雙手臂自由伸展，配字是”我他媽還能說什么”！此情此景，唯有此表情包能表我心。

沖完澡出來，宋琪看了我一眼，一臉不屑，“卸完妝也不過如此”。我沒力氣跟她斗嘴，打開冰箱準備做飯。昨天做的清蒸魚還剩很多，還有苦瓜、雞蛋、番茄，早上泡的紅豆、薏米。

“宋琪，吃得慣苦瓜么？”我問。

冰箱冰凍的嗡嗡聲想起，我想宋琪應(yīng)該沒聽到我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我準備做個苦瓜炒蛋。恩？那我改做番茄炒蛋吧。”我看向她。

宋琪抬起頭淚眼蒙蒙的看著我，“方佳妮，你是個大傻瓜！”

這嬌嗔的罵腔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走過去。宋琪正在看我的微博，僅自己可看的微博。我太熟悉了，我?guī)缀趺刻於荚趯憽Ｄ切┪⒉╅_頭千篇一律的寫著，“第10天”，“第100天”……“第1000天”……內(nèi)容都是“我不愛你”。

有點丟人，我想。面對客戶，服務(wù)人員是張活名片，你的一切行為都代表公司。

我劈手合上電腦。

6、說出那個名字

隔了三四天，我收到了第二份包裹，自己去領(lǐng)的。快遞單上寫著：陜西西安，宋琪。我心里顫顫的。打開看，是幾瓶包裝精美的黃桂稠酒。

這次我聰明了，只拿出了兩瓶，剩下的放到前臺處保存。馮青高興的說，好東西呀，就是有點少，中午當(dāng)下菜酒喝了吧。

我給宋琪發(fā)了條短信，“謝謝哦，東西收到了。我的收獲地址變了，請寄往我的公寓，地址是……”

宋琪似乎沒在意我的短信，包裹隔三差五的依然往公司寄。我留意了下發(fā)貨地址，還是在陜西，不過城市名變成了寶雞、漢中、延安、榆林……

我還真沒仔細考慮過這件事，馮青他們的話我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去年年底我接手了新業(yè)務(wù)開發(fā)的項目，工作越來越忙，偶爾想起這事總覺得荒謬，算了，權(quán)當(dāng)是新歡代替負心漢贖罪了。直到去年11月初。

這次收到的是沉甸甸的一個大箱子，大包的是燈影牛肉和一些臘肉，散落著茶葉盒子、折扇、版畫，甚至還有幾個民族風(fēng)的手鏈。我開始意識到有點不正常。

我給宋琪打電話。長長的忙音之后，宋琪懶懶散散的聲音傳來，“稀客啊，有事？”

“我……宋經(jīng)理，我想回訪一下近期的服務(wù)情況，請問我司在……”

“有話直說！”宋琪不耐煩的打斷我。

我怎么說？難道直接說宋琪你丫是不是對我有意思？我沉默著，斟酌如何開口。

一陣靜默后宋琪那頭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啊，佳妮姐，我心情不太好。”

“怎么了？”

“跟周山有關(guān)。”宋琪吞吞吐吐。

我當(dāng)沒聽見，開口說我的疑問，“宋琪，這些天你送了我各地好多的土特產(chǎn)哦，我特別感激，但是……”我期待宋琪打斷我的話，然后告訴我原因，但是，她一直沒出聲，好像在等我把話說完。“但是……但是……太貴重了，我受不起。我就一普普通通的小白領(lǐng)，這樣大張旗鼓的往公司送，不合適……閑言碎語的且不說了，我自己心里也過意不去……”宋琪還是沒說話。

“宋琪？”我問，“你在聽嗎？”

“你繼續(xù)說。”宋琪平靜的回答。

“如果你是為了……為了……”我聲音有點哽咽，“為了……為了周山……”嗓子眼里跟堵了幾絮棉花似的，張大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我搓臉拍胸口、揉脖子捏手心，沒有什么用，急得哭了出來。

“佳妮姐，不好意思，一會打給你。”

臨了，宋琪說，”除了山東、西安，剩余的包裹不是我寄的，如果沒猜錯的話，是周山哥。”

7、拿了土特產(chǎn)喂豬

說來也怪，這通電話打完才幾天，土特產(chǎn)的包裹都寄到我公寓了。

宋琪的微信轟炸又開始了，“佳妮姐，我是不是特別賢惠？”“佳妮姐，21歲結(jié)婚是不是有點早？”“佳妮姐，土特產(chǎn)能不能分我一點？”“佳妮姐，至少拍個照讓我看看是什么嘛，周山哥的品味不敢恭維吧”……

我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我家母豬都比你賢惠“，”不早，母豬一年就能生崽了“。宋琪連發(fā)了好幾個嘔吐的表情，“能不能不要把我跟母豬比？！土特產(chǎn)呢，交出來！“我回復(fù)她，”喂豬了，連箱子一起。”

宋琪電話打過來，“你丫吃槍藥了？”我漫不經(jīng)心的拌著豬飼料，“沒，給豬喂呢。”宋琪哐哐哐掛了電話。

微信發(fā)過來，“去微博看看”。

“我在老家，沒空”。

“你辭職了？”

洋溢不住內(nèi)心的歡喜，我激動的回復(fù)宋琪，“我半年度的新項目指標(biāo)順利達成！公司獎勵我半個月帶薪休假！”

“那些包裹你都拆開過嗎？”10分鐘后，宋琪回復(fù)。

“拆了兩三次，其余的都送人了。“我慢吞吞的打字，消息剛發(fā)出，立馬手忙腳亂的點了撤回。猶疑了一會，我回復(fù)宋琪，”21歲結(jié)婚不算早，祝你們白頭偕老“。

8、我不愛你，江山湖海見證

休假完畢，我?guī)е淮蟠拥闹ヂ槿~、干豆角、皮蛋、蔬菜返城……到家時已近黃昏，夕陽漸漸西沉，路燈初上，樹芽嫩瑩瑩的，桃花繁盛如斯，鋪落一地淺紅。正值六七點的光景，公寓門口人影攢動。

即使人流潮涌，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宋琪。小姑娘穿著嫩黃的裙子、白色的綠尾球鞋，整個人青春朝氣的不像話。大概料到她此行的目的，為避免難堪我準備找個地洞鉆下去。

宋琪越過馬路，大步流程走來，白皙的雙臂伸展，似乎要擁抱我。我看了看自己的牛仔衣、休閑褲、干完農(nóng)活沒來得及換的帆布鞋，抓緊袋子作勢要跑。

小姑娘依舊年輕啊。“佳妮姐，你……你……從哪里來？”宋琪打量了我一眼，似乎有點不可置信。“我要回家去！”我抱起袋子就往公寓門口走。“你等等！等等！佳妮姐，你先別走！”宋琪在身后扯著嗓子喊。

我一溜煙的跑過還剩6秒的綠燈，120秒的紅燈你好好等吧！我奸笑著回過頭去看她。

一路上我保持百米沖刺的速度，“到家！2分鐘洗澡！1分鐘吹頭發(fā)！1分鐘抹臉！1分鐘穿衣服！”我迅速跑到門口，拿出鑰匙開門，一擰，咦？門是開的？客廳里馮青在喊，“方佳妮你回來啦！”

我去，怎么回事？“馮青你搬回來住了？”我邊換鞋邊問。“不是……你過來看看！”馮青語氣激動。

我走到客廳中央，桌子上放著一摞拍立得照片，有兩三捆褐色麻繩，膠水，夾子，還有一張厚厚的信封。“怎么回事？這都是什么？”我問馮青。馮青回答，"你看看這些照片，我反正是震撼了。”

我拿起一沓，打開看到正面，山川風(fēng)景照，“美，大好河山”，我說。馮青提醒我，“你看看右下角的小字”。我湊近，一張張的翻過。

“我不愛你，華山見證。”

“我不愛你，紅河谷見證。”

“我不愛你，南湖見證。”

“我不愛你，壺口瀑布見證。“

…………

“我不愛你，北海見證。“

“我不愛你，長城見證。”

…………

9、送你一張紫色請柬

宋琪在我家又蹭了一晚。她伺候呆若木雞的我洗漱、換衣、吹頭發(fā)、抹臉、吃飯，然后把家里衛(wèi)生里里外外搞了一遍。倆人靜默了許久，宋琪拿著那個信封抽出了一張紫色請柬，她遞給我，“你看看”。我沒有接。

宋琪打開請柬開始念，“方佳妮女士，邀請您于農(nóng)歷三月初八、陽歷4月14日前往山西西安碑林區(qū)參加吾母三周年祭日……”“等會兒！”我跳了起來，“你媽死了？”

“滾蛋！這是周山給你的請柬！“宋琪特別生氣，食指點著我的鼻子，”我正兒八經(jīng)山東人！爸媽都是山東人！一輩子都在山東！”

“周……周……周山……他媽媽過世了？”我戚惶的問。“恩，三年前”，宋琪看著我的眼睛，“大姨一輩子做了不少錯事，但最后悔的就是對你說的那些話。”我無言低首。其實，我沒怨過她，我怨的，是我自己。我怨自己家境貧寒，我怨自己能力平平，我怨自己半途而廢，我怨自己不堪一擊。

分手那天，他帶來女孩在我面前示威，“離開你我能找到更好的，離開我，你絕對找不到！”“我可憐可憐你，你他媽收回分手的話！”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最后他氣急敗壞的抱著人家親了一口，女生順勢粘了上去，咬著他的耳墜嗤嗤的笑。我看見他面如潮紅，轉(zhuǎn)身離去。

第一次，我感覺到心如桃酥剝落。我們從16歲開始，從“老鼠愛大米”唱到“我的歌聲里”，從國花園跑到大雁塔，7年的時間里我對他很好很好，他對我亦如此。那句“周山，我們分手吧”是我說過最狠的話，而他呢？他摟著那個女孩沖我的背影喊，”我今年就會結(jié)婚”！這一聲吼的我很圓滿，最好的結(jié)局吧，也許他媽媽說的對。

“你去不去？三周年？“宋琪把請柬折好遞給我。“我去了有什么意義？我不想當(dāng)別人婚姻里的小三”，卻伸出手去拿請柬。宋琪笑了，“佳妮姐，周山哥有多純良你比我了解吧”。

10、你來，我不接你

我和宋琪連夜去西安，洛陽到西安是如此的近，以至于我們到達時才凌晨3點多。我迷迷糊糊的站在大馬路上，打著哈欠幾欲入睡。宋琪一手拉著行李一手拖著我找酒店，小妮子潔癖的近乎龜毛，哪個酒店都入不了她法眼，出租車也不肯坐。最后宋琪給她哥打電話，“周山哥，我們到了……恩，現(xiàn)在……是啊，半個小時了……你快來接我們啊……你家的酒店破死了，急需整頓……你快來啊，佳妮姐要睡死過去了！”

結(jié)果，來接我們的是個禿頭的男人，聽宋琪叫他齊伯伯。后來才知道，這是……這是周家的大內(nèi)總管。宋琪當(dāng)即就吐槽，“這周山太不靠譜了，自己跑一趟怎么了？！大半夜還要麻煩齊伯伯您，真是不要臉！”齊伯伯舒朗的笑，“周山說，心愛的人來了不能接，不然還需要去送。”

祭事辦了兩天，一切從簡。我一直守在宋琪左右，冷眼看著“一切從簡”的做派，心里狠狠啐罵，“萬惡的資本家”！不由得一陣心痛，至少在一起7年啊，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我們的差距這么大呢？他比我還艱苦樸素，他母親珠光寶氣的找到我時，我還以為他背著我被人包養(yǎng)了呢。

我倒沒很快的認出他。他來跟我打招呼時，我一直在懷疑到底是不是他。宋琪知趣的走開，他端著酒站在我側(cè)身，眼睛平視著前方。我心中的彈幕瘋狂刷屏，”天啊，這是周山？”，“這個黑鬼是周山？”，“這個瘦猴是周山？“，”歲月究竟對他做了什么？”，“殺豬刀！豬飼料！”，“霸道總裁不是這個打開方式吧”……

“我不愛你，洛陽高鐵站見證。”周山開口說話。呵，熟悉的聲音，是你沒跑了。

“我不愛你，西安高鐵站見證。“

”我不愛你，我的母親見證。“

我看向他。這張被風(fēng)霜雨雪劃過、被江山湖海浸潤過、被我的手撫摸過的臉，剛毅中有我熟悉的16歲的顏色。

我說，“周山，我愛你，10年的日日夜夜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