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0年，我大學畢業，進入一家銀行工作。原來覺得在銀行上班很牛逼，西裝筆挺，人模狗樣的，活脫脫的職場人士啊。可才過了兩個月，就覺得這份工作不是牛逼，而是苦逼。
剛入職的新人都從柜員做起，我也不例外。每天要完成各種指標，存款、信用卡、網銀、手機銀行等等。如果月底完成指標太差，績效還可能是負數。對，沒錯，有可能辛辛苦苦干一個月還要倒貼錢。還有支行、分行沒完沒了的檢查，業務不合規，對不起，扣錢。
除了行里內部的壓榨，還要伺候好各位客戶。碰到素質差的客戶，一整天你的心情都不好了。現在的銀行，說白了，和飯館一樣，銀行的從業人員不過就是服務員。
工作不順心，讓我更是懷念在校園的日子。好在，曾經的同學有繼續留校讀研究生的，我便頻繁去找他們吐槽訴苦。奇爺就是我主要的吐槽對象。
奇爺是我大學四年的哥們。他的臉型有點像好萊塢影星尼古拉斯凱奇，所以我們都尊稱他為奇爺。
奇爺是個悶騷男，特別是在感情上十分含蓄。當年追外班的一個女生，兜兜轉轉，花了半年時間才跟人家表白。表白不成，這事卻成為學院里廣為流傳的一個段子。
我經常和奇爺一塊兒喝酒，有時候還加上他的研究生同學。有時候，也和他們一起打球。奇爺身高一米八，體格雄壯，籃球打得很好。只是，籃球場已經不是我們的天下了，那些本科生一個個生猛異常。只有跟著奇爺，才能碾壓他們。因為常和他們混在一起，我覺得自己跟沒離開校園一樣。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了大半年。
【二】
2011年，我終于從柜員輪崗到了公司部，成為一名客戶經理。這是我當初進銀行的目標，現在實現了，所以特別珍惜這個機會，干的格外賣力。
上班向那些資深的客戶經理學習請教，下班后就翻看信貸手冊等各種業務操作規程之類的材料。甚至周末，有時候還要跟同事去拜訪客戶。雖然很忙也很辛苦，但是與之前的心態大有不同，累并快樂著。
因為太忙，我一直沒有再回學校。雖然和奇爺打過幾次電話，但是都沒有深聊，說幾句就匆匆掛掉了。
這樣過了幾個月，我在公司部干的有點起色，業務也漸漸上手，工作節奏稍稍放慢了。這天正好奇爺打電話說要一起吃飯，我立馬答應了。好久沒回學校了，因此我和奇爺約的在學校餐廳吃。
那天我下班后就打車趕過去了。奇爺還沒到。我一個人就先在附近閑逛。突然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身份真的已經完成轉變，由學生成為社會人了吧。
正當我在瞎琢磨亂發感想的時候，奇爺到了。而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圓臉可愛的姑娘，沖著我微笑。
奇爺跟我介紹，“這是鄭姑娘。”
【三】
飯后送走了鄭姑娘，奇爺向我娓娓道來。
奇爺有位同門的林師兄，在醫學院找了個女朋友，鄭姑娘和她是同學，關系很好。林師兄對奇爺很關照，熱衷于給他介紹女朋友。之前也介紹了兩個，可惜雙方都沒有什么火花。直至介紹了鄭姑娘，奇爺是一見鐘情。
林師兄了解自己的師弟，所以安排了很多團體活動，吃飯、唱歌、看電影。慢慢地，奇爺和鄭姑娘也成為朋友了。林師兄見好就收，狠狠宰了師弟一頓之后就不再出現了。
其實，奇爺在熟人面前是很能侃的。我后來也遇過這樣的人，不熟的時候看著特冷漠，覺得對方裝逼。可是混熟了之后，發現對方特別好相處，便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奇爺下定決心去追求愛情。他把自己不多的生活費節省下來，請鄭姑娘吃飯，看電影，一起出去玩。他請教了同學中所謂的戀愛高手，搞心理分析，講究策略。
不過后來奇爺說，那些所謂的技巧并沒什么卵用。因為在你喜歡的人面前，所有人都大腦短路，變成了傻子。
幸運的是，奇爺和鄭姑娘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體育運動。作為籃球高手，奇爺自然不放過這天大的好機會。所以，有時候你可能會看見籃球場上，身高馬大的奇爺像哄孩子一樣，被鄭姑娘過掉，自己還樂得前仰后合。
鄭姑娘還喜歡打羽毛球。這項運動奇爺以前沒玩過，為此他專門從網上下了視頻，進行學習。那學習勤奮程度和以前上課簡直是天壤之別。后來奇爺還攢錢買了一副好球拍，說是為了和鄭姑娘好好打球。當然主要是增進感情。
奇爺跟我說這些的時候，一臉幸福模樣。
我問他，你跟人家表白了嗎？
奇爺說，快了，我就要出手了。
四
然而，沒等奇爺表白，幸福的小泡沫就被戳破了。
林師兄告訴奇爺，鄭姑娘班上有個男生也在追求她。那個男生家境不錯，據說可以找關系為鄭姑娘解決工作問題，繼而留在T市。這樣一比較，奇爺就相形見絀了，家在外地，家境一般，將來找工作都得靠自己，哪有能力去管別人呢。
奇爺回想起和鄭姑娘的相處時光，也回味出一些可疑之處。如，鄭姑娘從來沒有主動聯系過他，對他的態度也是既不反感，但是也沒明顯的熱情。
林師兄勸奇爺，你趕緊跟鄭姑娘攤牌，別再這樣浪費時間了。
奇爺鄭重地點點頭。
那天奇爺約了鄭姑娘來到羽毛球館。鄭姑娘到了一看，偌大的場地上空無一人。正要打電話，奇爺捧著一把紅玫瑰走過來，說，“鄭姑娘，愿意做我女朋友嗎？”
一身運動裝的鄭姑娘當時有點蒙了，可能她壓根沒想到奇爺會在此時此刻上演這樣一出劇情。
鄭姑娘緩過神來，拒絕了奇爺。但她說的很委婉，“我要認真考慮一下好吧？”
奇爺和我說這話的時候，問我，“你說她要考慮多久啊？”
我張口就想說，考慮你妹啊。可看著奇爺那期望的眼神，實在不忍心，便說，“我也不知道啊。”
那天，奇爺喝了不少的酒，醉的不省人事。我打電話叫來幾個他的同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回了宿舍。
其實，答案都在奇爺的心底了。
【五】
奇爺變得比以前沉默了。
去找他喝酒，大部分時候都是聊我的工作，他自己的事很少談起。他的同學說，奇爺很少去打球了，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做論文，找實習。我想這樣也好，把精力都放在這些上，慢慢地就會把鄭姑娘淡忘了吧。
可有些事不是你想忘就能忘掉的。有次聚會，林師兄向奇爺透露，鄭姑娘最后拒絕了班上的那個男生，畢業之后回老家S市去了。
奇爺聽了這消息，就像枯木逢春一樣。他馬上做了決定，第二天就買票去了S市。
我一直以為奇爺這種人應該是細水長流，潤物無聲那種，沒想到他這次如此雷厲風行，果斷決絕。
據奇爺說，他的這一舉動把鄭姑娘父母都驚呆了，沒想到有男生對自家姑娘這么癡情。特別是鄭姑娘的父親，直接拍著奇爺的肩膀說，小伙子，我欣賞你的勇氣。
然而，并沒有什么然而了。
鄭姑娘依然沒有松口，她說，“我要留在老家陪在爸媽身邊，你在T市，咱們還是算了吧。”
奇爺深情地看著她說，“鄭姑娘，我一年以后來找你，你愿意等我嗎？”
說到這里，我插話問他，“鄭姑娘答應你了嗎。”
奇爺說，“她沒說什么，只是勸我努力寫論文，找工作，不要想別的。既然她沒有拒絕，我就當她答應了吧。”
我當場恨不得給他一拳，再問他一句，這樣值得嗎？
【六】
生活似乎步入了快車道。
我在公司部帶了一個小團隊。以前一個人干，好壞都是自己接受。現在不同，手底下有人眼巴巴看著你呢。這份責任感逼迫著你更投入一點，再多做些工作。因此我經常加班，不停地做項目。
我從幾次打電話了解到的情形，知道奇爺也是格外忙碌。
要畢業，在期刊上發文章，做畢業論文，找實習，投簡歷，找工作。曾經經歷過那段畢業時光的人，一定對這些刻骨銘心。當初我找工作的時候，杯具收了一個有一個，灰心喪氣。據同學說，我當時整個人看上去灰頭土臉，跟非洲難民似的。這個過程中的辛苦煎熬，不足為外人道也。
奇爺說，他和鄭姑娘保持著聯系。有時候發個短信，偶爾也打個電話。兩個人沒有再談過感情上的問題。奇爺是不想在期限未到之前接收到任何好的或不好的消息，鄭姑娘則是不想給奇爺傳遞壓力或打擊。
奇爺說，他已經一年沒去打過籃球了，有時候他路過籃球場，會想起和我以及同學們打籃球的場景。那是多好的青春時光啊。我知道，他更會想起曾經站在球場上的鄭姑娘，還有曾追尋過的一段愛情。
奇爺說，很懷念我們一塊兒喝酒的日子，等畢業了咱們一定要好好喝一頓。
我說好。
時光如梭。
2013年6月。轉眼間，奇爺都到了畢業的時候了。
我那陣子在外地出差。回來馬上給他打電話約吃飯。電話那端的他，樂呵呵的滿口答應了。
又是在學校的餐廳。奇爺依然晚到。
那時天色略晚，霞光燦爛。我看見奇爺晃蕩著走過來，他身邊還有一個姑娘，圓臉可愛的樣子，牽著他的手。
奇爺跟我介紹，“這是我的鄭姑娘。”
他終于簽了S市的OFFER，也收獲了自己的愛情。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