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個玩笑
前幾天去書店,看到柜臺旁邊最顯眼的位置擺著像小山一樣的米蘭·昆德拉的新書《慶祝無意義》,很多人在翻看,我沒有過去湊熱鬧,因為幾天前它就躺在我的床邊了。以前看到個說法,讀昆德拉是文青的標識。真的很奇怪,現在文青的標識特別多,喝咖啡、窮游、去西藏、麗江開客棧,最近聽說跑步也是了。似乎在大家眼里,文青就像蝗蟲一樣,跟風,最要命的是所到之處,片甲不留,毀詞無數。不知道昆德拉這陣風是不是也已經過去了,十年之后,已年滿85歲的昆德拉又出新小說。文藝青年們,你們在哪里?
有關形式
不開《玩笑》了,來說一說昆德拉在追求《不朽》的藝術創作中又給出了怎么樣的精彩表演。記得我是花了一晚上的時間讀完讀他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時,我被他這本充滿著尼采語錄式的小說給震住了。隨著讀他的小說越來越多,我發現,談昆德拉的小說是不能忽略他的小說形式的,在昆德拉眼里,小說的形式是至關重要的,他也一直以先鋒小說者的姿態在探索小說形式新的可能性。我不知道這樣的探索在他的小說創作中占據了他幾分之幾的精力。其實我并不反對作家創新小說的形式,甚至樂見其成。在絕大多數的普通讀者來說,他讀小說,只是要讀一個故事,追求一種體驗或者尋找一種與自身相切合的共鳴。但小說家們并不滿足于固有的表達形式,他們有沖破形式的欲望與機會。創造新的小說形式代表著可能帶來更大的表達可能性,有的作家甚至僅僅通過形式來表達自己的某些思想。所以我評價一種形式的好壞是看它是不是真的能開創性地貼近作者想表達的思想。
小說是作者通過講故事來表達思想的,作者在講故事的時候會面臨兩個東西,一個就是時間,一個是空間。如何把想要表達的東西投射到時間與空間上去,就是一個形式的問題。說回昆德拉,他的小說里并沒有一條敘述的主線,而是采用了一種類似于多線程的敘述方式,專業人士稱之為「復調式」的方式。這種敘述方式,更接近于現實世界事件的發生方式,但對于讀者來說,如果沒有經過一定的閱讀體驗,是不太容易接受的。昆德拉的所有小說都采用這樣的形式,多聲部穿插,人物事件分分合合,創作出界于小說和隨筆之間這樣一種文體。起初并不太適應,看的多了,也就適應了,適應了之后呢,對這種形式并沒有去給予太多的思考。這次看《慶祝無意義》,書很薄,我估計這也可能是昆德拉的「封筆之作」了,他應該會給他一直探尋的主題有個答復。所以我看了兩遍,恕我眼拙和外行人的水平,就其表達形式來說,我并沒有看出采用這種形式的必要和精彩之處。如果作者試圖單純地為一種形式作推介,也應該拿出這種形式的表現力給我們看,而不僅僅給了一個形式和一個并不必要用這種形式表達的內容。你要展示一件衣服給我們看,其碼要把它穿在合適的模特身上吧,讓它的獨特之處可以得到最恰當的展示。
幾個朋友各自的故事與生活,在幾個點聚首,然后分開,過自己的平淡生活,憂傷著自己的憂傷,思考著自己的思考。還一如往昔地突破歷史引出斯大林的故事。這種形式本身有著多大的表達意義,我是持懷疑態度的,或許吧,昆德拉也是想通過自己的行為作為例子來探求一種意義與無意義的輕與重。
有關內容
昆德拉在《慶祝無意義》中到底想表達些什么呢,其實他的小說中都會有很多的評論性的東西,所以不僅僅是是用故事講道理,很多地方也是直接用講道理的方式講道理。我們看他在這篇小說里怎么說的:
無意義,我的朋友,這是生存的本質。它到處、永遠跟我們形影不離。甚至出現在無人可以看見它的地方;在恐怖時,在血腥斗爭時,在大苦大難時。這經常需要勇氣在慘烈的條件下把它認出來,直呼其名。然而不但要把它認出來,還應該愛它——這個無意義,應該學習去愛他。
還記得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里》他是怎么說的嗎
最沉重的負擔壓迫著我們,讓我們屈服于它,把我們壓在地上。但在歷代的愛情詩中,女人總渴望承受一個男性身體的重量。于是,最沉重的負責同時也成了最強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負擔越重,我們生命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實在。
相反,當負擔完全缺失,人就會變得比空氣還輕,就會飄起來,就會遠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個半真的存在,其運動也會變得自由而沒有意義。
那么,到底選擇什么?是重還是輕呢?
原諒我抄了這么長的原文。昆德拉的書,在我看來,題目互相調換也是沒有問題的,他的所有小說試圖探討或者表達的東西都是同一主題,就是對人生存本質的探求。他似乎是通過幾個同時期人物的命運交插和不同時期另外一些人的命運軌跡來找尋一些存在的共性。或者是將所有人的命運軌跡臨摹在一幅畫框里來表達他對人生的一種理解。
他自己也曾說過:
所有的小說家也許都只是用各種變奏寫一種主題。
但一種主題,卻可以有不同的解答。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他明確地提出了重與輕,意義與非意義的問題,而這次他選擇為無意義慶祝。
那到底何意義,何為無意義呢?意義與否應該相對于某種標準而言的,只有在統一的標準之下,探求意義與否才會變得有意義。昆德拉在小說的最后說,無意義是生活的本質,這時候,我想說的是,當無意義變為生活的本質的時候,這種無意義已經不是無意義了,而轉變成了有意義。當然事情還是那些事情罷了,生活也沒有變化,需要變的只是一個稱呼,一個概念,以及隨之而來的一種生活態度的變化吧。
這是八十五歲高齡的昆德拉想告訴我們的終極答案嗎?這本書有點單薄,答案似乎也有些單薄。或許,已經接近生命終點的老人,正是想告訴我們,生活呢,沒什么意義不意義的,做人,最重要的是開心,是吧,哈哈。
好了,寫完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