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渴望出走,可前路茫茫,一切混沌不明,我需要力量,即使落魄,也要前行,于是我愛看這些逃離者的故事。
?2015年,借由閱讀,我遇到幾個叛離體制、突出重圍的人,綠妖、李娟、阿乙、嚴(yán)明,他們在我心中幻化成為“四大金剛”,成為我渾渾噩噩日常里關(guān)于夢想最后的守衛(wèi)者。和他們的文字迎頭相撞,讀曾經(jīng)的他們,看現(xiàn)在的自己,我不確定這樣的閱讀過程是快樂的,但,卻是萬萬不可缺少的。
? ?綠妖和阿乙有點像,在我眼中都是很硬朗的人,是那種線條鮮明有棱有角固執(zhí)己見的人,他們的文字讀起來很累(阿乙讀的并不多),阿乙的這一段,簡單,卻讓我啞然,仿佛一道讖語,總結(jié)了公務(wù)員人生:
? ?“二十來歲的科員變成三十來歲的副主任,三十來歲的副主任變成四十來歲的主任,四十來歲的主任變成五十來歲的調(diào)研員,頭發(fā)越來越稀,皺紋越來越多,人越來越猥瑣,一根中華煙滅了,還會點起煙頭來抽。”
? ?這樣的人我每天都要見上一百次,無論愿不愿意,他們是我生活的布景,裝點著我體制內(nèi)的每一天。倒也談不上反感,別人的生活我干嘛要去攪局,我需要做的只是嚴(yán)防死守,即便最終面對同樣的一條曲線,還是要劃出哪怕豐富一些的線條。
? 綠妖更細膩,而且女性的身份讓我?guī)敫泻軓姡簿透艽吝M心里:“時間太充裕了,對于一個縣城青年來說,充裕到讓人絕望,我拿這么多時間干什么?縣城太小,像一件不合身的外套,像緊身衣,捆精神病人用的。”“2006年時,我感覺自己一直像走在一條黑暗的長廊里,我徘徊在主流價值觀之中,卻發(fā)現(xiàn)這主流里并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工作五年,剛?cè)肷鐣r的新鮮感、興奮感都讓位于疲倦,疲倦高得堵住了嗓子眼,好像隨時都能窒息我。”
她的那本《沉默也會歌唱》我讀了好久,因為每讀一篇,我總要合上書起來走走,情緒太過濃重了!綠妖仿佛一個剛剛走出漩渦的人站在那邊緣,淺淺陳述著漩渦里的種種,可我還在漩渦里啊,只能不住點頭,“嗯,嗯,你說的都對,可,我該怎么辦?”這樣的情緒充斥著讀這本時的每個瞬間。
? ?曾經(jīng)在微博上和綠妖有過一次簡單的互動,大致是關(guān)于獅子座女生性格的探討。對,她也是獅子座,也是那種很獨立很強勢很執(zhí)拗的女生,作家畢竟不是明星,我也不會把八卦的焦距對準(zhǔn)寫字的人,只是偶然得知她的星座讓我閱讀時的認同感更加強烈,只有獅子才懂得暗夜里的舔舐傷口的疼,只有獅子才能看穿假面下的慌不擇路。
? ?相比綠妖、阿乙的逼仄,我在精神上更傾向讀李娟,至少不用那么字字帶血,不用嘲諷似的反觀自己,她總是舉重若輕,她的文字里沒有反抗,但背后卻籠罩著巨大的孤獨,比綠妖更折磨人心。“多年來我一直在機關(guān)上班,并不像絕大多數(shù)讀者所認為的那樣恣意地生活在草原上。我的前三本書《阿勒泰的角落》、《我的阿勒泰》與《走夜路請放聲歌唱》也是在循規(guī)蹈矩的工作之余寫成的,我筆下的阿勒泰,是對記憶的臨摹,也是心里的渴望。”“在澡堂洗澡,我這平凡的身子,平凡的四肢,不久將裹以重重的衣裳,平凡地走在黃昏之中。這平凡的生活,這樣的平安。我不再年輕了,但遠未曾老去,千萬根頭發(fā)正在生長,幾處傷口正在愈合。”“若自己也能活到八九十歲,仍然清清靜靜了無牽掛,其實,也是認認真真對生命負了一場責(zé)。最安靜與最孤獨的成長,也是能使人踏實、自信、強大、善良的,大不了,吐吐舌頭而已。”
李娟適合安靜地閱讀,最好搭配窗前一格湛藍、澄明、高遠的天空。四個人中她的出走最為徹底,不光走出了體制,還走出了城市,走出了許多條框。她的阿勒泰不是旅行觀光,與市面上文藝范兒十足的旅行文大相徑庭。那是扎扎實實的生活庸常,是把自己放逐到陌生里一樣活得有滋有味的決心和勇氣,每每讀李娟,都會忽視眼前一地雞毛的瑣碎,體制內(nèi)外不再是一個問題,問題的關(guān)鍵還是在你的心。
? ?“四大金剛”里面最閑云野鶴的就是嚴(yán)明,嚴(yán)格來講他并不是作家,而是專業(yè)的攝影師,雖然跨界,本應(yīng)對文字全無束縛才對,但讀他的書,我能夠體會到文字間的緊張感,故事里面會出現(xiàn)層出不窮的警句,只有讀過他書的人才知道,那不是賣弄,也不是雞湯,而是實實在在左突右撞之間生發(fā)出來的精華。我好怕很多微博段子手或是雞湯公眾號把手伸向他的文字里面任意摘抄,你不懂得他曾經(jīng)嘶吼過的音樂夢想,不知他江湖行走的拍攝故事,怎可以隨意揣測只言片語,即便它可能帶給你眼前一亮的一激靈?!當(dāng)然,他的文字我摘抄過,而且,很多。
“純純地喜歡過一些東西,蠢蠢地努力過,一生矛盾但始終沒有變得復(fù)雜,我認定了這樣的人生值得一活,可以無限接近詩句,無限接近向美的皈依。在時間那最真實的界碑前,我已經(jīng)不敢代表什么界,或許我可以用執(zhí)拗的經(jīng)歷做一塊碑牌,站立在一個路口,寫上我們曾經(jīng)那么愛和那么費盡思量,以及身體曾經(jīng)的去處和精神溢出的邊界。”
在簡書,我的名字叫薇薇安刺猬,這里面有少女心,卻也有執(zhí)拗的相信,它源于嚴(yán)明書里的一段故事。薇薇安.梅爾是一位在美國芝加哥工作四十年的保姆,2009年她去世了,世人卻意外發(fā)現(xiàn)她生前大量的攝影作品,將近十萬多張的底片均為她保姆工作之余的人生印記。“她做完了,悄無聲息地走了,連一塊德藝雙馨的牌匾都沒有拿。其實薇薇安并非苦大仇深、苦海博弈,什么關(guān)于執(zhí)著、隱忍、堅強、信念等等詞匯安放在她頭上都不再適合。對于真愛,說即不是,不說即是。薇薇安什么都沒有說,她是。”
? ?我也想做這樣的薇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