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東西于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寓意。
譬如一串項鏈,于一個人,可以是年輕時候的渴望。
譬如一枚勛章,于一個人,可以是過往歲月的榮光。
譬如一張照片,于一個人,可以是一段時間的記憶。
這些東西,在當時成型的時候,只是一些元素的集合,或者是碳元素,或者是金屬,只有他們載了一段精神,一份心意才成就了有意義的實體,可以保存下來,在以后翻看的時候,說“啊,這是……”
一份寫作,于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場景。
一張干凈的紙,一支干凈的筆,在聽雨的屋檐下,在安靜的書房里,或者只是喧囂的街道里,一個板凳上。
一份寫作,于一個人,也可以有很多意義。
一份謀生的手段,一個不成器的愛好,一個抒發的路徑,一場救贖,又或者它們都是,又或者它們都不是。
也很難說寫作成就一個人,或者一個人成就寫作。這些總是互為辯證的事,一旦這些正反辯證一起,注定這場討論就沒有結果。不如劃做混沌,一統的說它們也是互相成就的事。
在沒有接觸寫作之前,我有許多不成文也不達意的想法,亂糟糟一團杵在心里,覺得這個點可以編織成一個故事,那個點可以總結一個場景,亂糟糟的感覺完,以為擁有一片大海,開始付諸筆端,也匯不成一個水洼。
我不想分析思緒的大海與實際輸出的水洼有何等的天差地別,它們之間差著多少技術層面,認知層面的東西,這不代表這我沒有分析過。我想過,不止一次的思考過那些時時盤踞首頁的文章,那些看見標題就拇指大動的文章是怎么出來的,那些我看了故事,覺得好像其實自己也能寫出來的文章,是怎么完成從腦海到屏幕的轉變的。只是我思考完,還是徒勞。
每一篇文章,對于爆款來說,你羨慕人家輕輕松松,其實是千錘百煉。每一個點,你以為是稀疏平常,其實是深思熟慮。就像沒有隨便的成功,它們也沒有隨便的理由就上榜。那些措辭,總是準確的挑逗到你的神經,點開看完,或許你覺得沒什么,可是當下的閱讀量就是它流量的保證。也許事后會明白這些措辭挑逗的時候,理性的大門關閉,感性的小精靈奪門而出,留下打動你的感覺,而你在轉換屏幕時就已經忘記了文字。
我自認目前做不到,或許以后也做不到,那是一種以文字為產品的能力,非精心鉆研,執著浸淫不可得。過去的一個月,我終于開始動筆寫小說,其實這個念頭在過年的時候就有了,思緒紛紛擾擾,為筆下主人公安排許多沖突,許多命運,一會兒想這樣,一會兒想那樣,總也沒有動筆寫過,直到最近,我開始擼起袖子干了。寫到現在,也不過堪堪兩萬字,而且尚未完結,我一邊敲著字,一邊理著思緒,還覺得需要大改,在改。并且毫不客氣的刪減許多,大刀闊斧,因為一開始的我是浮躁的,我只想快點寫,從每天的一千字,到一千兩百字,感覺就像一個需要打卡的任務,我需要快速的寫完,趕緊打卡。我體味的不是文字,是只想完成任務的迫切。所以在寫作走入正軌的時候,在回過頭來,看開始安排的情節,頓覺不止說的無謂,還有刻意安排其實偏離故事主線湊字數的嫌疑。記得在《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里作者與朋友夫婦在路上,他提出凡是要緊著完成什么的時候,你的心就不在那個上面。我緊著完成一天一千字的寫作,我的心也不在寫作上。大概追求的是一種虛無的自我成就吧,我需要在一天一千字的寫作任務中,給自己增加徒勞的信心,需要在每日寫作打卡中,刪減對自我價值的焦慮,我分明像個無頭蒼蠅,躁動不安。只想看看堅持一件事,能帶給我如何的心理定位,好讓自己安心。
直到這個堅持到了某一天的時候,我打開文檔,繼續編輯,寫著寫著到了一種地步,筆下的人物情節不是我要干巴巴的寫,而是它們自然的出現,順著他們的性格,順著故事里的環境,我只是體味著他們順勢而為付諸筆端而已。在這樣的情況出現一次,接著兩次三次的時候,我開始體會到樂趣。一種相互成就的樂趣,一種意在筆先,自然而然的樂趣。沒有刻意的完成,刻意的編排,我開始明白,這是寫作給我的回饋,我在這里找到了本我,一種真實,還有真真切切自然存在的歡喜。我因此始料未及的覺到了安心,并同時重新審視了手頭寫的第一本小說,感謝它真實的讓我觸摸到了真實。我不需要刻意完成字數,更不需要把它當成任務,也就不需要借它來分辨我的自我價值。它給了我另一種可能性,是我送給自己最好的禮物。所以我更要慢慢寫,不急著完成它,給它合適又準確的面貌,給我真實又真實的心動。
當然除了帶給我觸動靈魂的真實外,還給了我許多技術上的難題,比如怎么自然的轉換敘事重心,從一個人的視角切換成另一個人,怎么合適的重復一些事物,讓它成為一種象征,怎么制造沖突,怎么選用合適的語言傳達正確的場景,許多許多。對于一個日常代碼狗來說,都是不小的難題。不過有了這方面的問題,可以確定的是只要步履不停,我也終有得到心中答案的一日。